第十八章 下场
邢文达的供词,与邢尧天推测的一样。 昨晚他先是骗来赵掌柜与陈氏争吵,再在赵掌柜离开邢家后,将他偷袭杀死,藏尸于邢尧天的房间中。 “真是畜生不如,都是一家人,竟然下这样的狠手!”人群中的一个妇女扯着嗓子骂道。 “老赵虽然贪钱小心眼,但死的太冤枉了,你这杀人凶手要替他偿命。” “不错,替他偿命!小邢,判他死罪!” “死罪!死罪!” 这凶残的行为讲出来之后,百姓们听得人人愤慨,叫骂连连,也不知道谁先提起的死罪,最后众人一齐叫着:“死罪!死罪!” 邢文达万没料到自己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脸上满是惊恐和悔恨表情,但一切懊悔都为时已晚。 邢尧天站起身来,用手示意众人安静。等民众平静下来之后,邢尧天才说道:“各位看得起我,让我审理我这个不争气的二叔。可我邢尧天毕竟只是一介布衣,并无资格判罚别人生死。我只是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亲口招认罪状罢了。最后到底怎么处置他,还得县令决定。” 本来邢尧天前面说的话,众百姓都很能理解。可最后说到要让县令处理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干了。 “聂威和这人是一路人,不能放过他们。” “将那聂威也治罪!” “对,让那县令滚出来。” 邢尧天听到这些咒骂,知道他们应该也受够了这个县令聂威。他上任虽然不久,也无甚恶名,但就是贪财贪杯,不愿意管理百姓所发生的事务,平时一有机会就巴结权贵,比如罗成这样的人。 此时有了把县令拉下马的机会,众百姓哪里还客气,纷纷数落着聂威的种种劣迹。 邢尧天迫于无奈,只得不断安抚民众情绪,等纷乱的人声少了一些之后,才解释说道:“我说的县令,并非指的是他聂威,而是聂威之后的下一任县令。至于他聂威嘛……” 邢尧天说着,看向县令府方向。聂威正从门内怒视着自己,虽然有三分愤怒,但却有七分的恐慌。 邢尧天话说一半,忽然转头问邢尧天道:“二叔,你贿赂县令聂威的时候,可否留下什么罪证?”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本来有些杂乱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邢文达脸色数度变化,最后忽然想起了邢尧天昨晚说过的话,他说以后不会再认自己这个二叔。可现在,自己认罪之后,他居然又这么叫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邢文达并非有多少悟性,更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当他被所有人喊打喊杀的时候,那个最痛恨自己的人,居然还能叫自己一声二叔,这……简直难以想象。 “我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对吗?”邢文达忽然抬头问邢尧天道。 “不错,十恶不赦。”邢尧天虽然嘴上没有留情,但语气却出奇的平静和淡然。 邢文达苦笑一声道:“或许我这么说,你们会觉得我厚脸皮。但我还是要讲。没有了这些报仇的负担之后,我感觉自己比以前轻松多了。小天,将来你的前途一定无可限量,二叔祝你能够闯出一番功盖千秋的事业,不要像二叔一样,做了一辈子错事,直到无可挽回,才追悔莫及。” 邢尧天目光微微垂下,许久之后说道:“我记下了,以后绝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邢文达忽然从怀里一摸,掏出一张纸道:“这是县令聂威收受我三百五十两纹银时留下的亲笔收据。” 说着,他拖着铁链,一步步的来到邢尧天的跟前,将收据放在了桌上。 有笔迹做铁证,这已足够将聂威从县令一职拉下来。 其实邢尧天早就猜到,邢文达肯定有聂威受贿的罪证,否则聂威不会那么不惜一切都要维护邢文达,因为聂威知道只要邢文达一落网,自己也难逃牵连。 果然,此时的聂威像xiele气一样,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邢文达忽然凑近邢尧天,压低声音,以只容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世上比我更无耻的人还有很多,你用来控制人的邪术也好,技巧也罢,以后一定不要吝啬,能用就用。你对人还是不够狠,否则我现在的下场肯定要凄惨千万倍。二叔作为长辈,从来没有尽过职责。现在只有这一句话要忠告你,决不可对敌人心慈手软。” 邢尧天听的眉头大皱,哼了一声,不屑道:“我如何行事,如何做人,不需要你来教。” 邢文达也没再多说话,无奈的耸耸肩,退后两步,低头无语,等待被处置。 一切都了解,周围围聚的百姓先略微愣住。紧接着不知道谁先一声欢呼,然后所有人都开始畅怀喊叫起来。对他们而言,救出邢尧天母亲固然很重要,但更惊喜的收货就是拉了聂威这个贪官下马。 邢尧天见这件事终于了结,急忙来到母亲身边,微笑说道:“怎么样,我假装县官的样子还可以吧?” 陈氏笑道:“有模有样的,比你爹更有威严。” 罗成吹着口哨走来,手里哗啦哗啦得玩着什么东西。忽然向着邢尧天一投,叫道:“接着。” 邢尧天慌忙接住,发现是一串钥匙,一试果然是打开母亲镣铐的钥匙,急忙帮她开锁,同时对罗成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我知道,不过我先卖个关子,待会再说。”罗成神秘一笑,眼角似乎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女扮男装的王悦华看到罗成在看自己,一开始还装作不认识,后来终于忍不住,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不笑还好,一笑就让罗成目瞪口呆。 “我的妈呀,怎么遇到这个小祖宗。”罗成咽了口唾沫,拔腿就往远处逃去。 王悦华见他逃走,急忙叫道:“喂,胆小鬼,你怕什么?” “谁……谁怕了,我只是懒得理你!” “嘻,那你别跑啊!” “不,不跑就不跑。我堂堂男子汉,难道还怕你个女流之辈。”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罗成还是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她这一叫,邢尧天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回头望去,见到王悦华的这幅打扮,好半天才把她认出。 扶着母亲来到王悦华和王薄身边,说道:“王尚书,王小姐,真没想到你们会在这。如果是因为我的事,那我真是有点过意不去。” 王薄微笑道:“你这件事已经自己处理,我来了也帮不上忙,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我还要谢你让我看了这么一场大大的热闹呢。” 邢尧天给两边介绍道:“这是家母。娘,这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王薄王尚书,以及他的千金王悦华王小姐。” 陈氏微微点头施礼,问候两人之后,对王薄道:“民妇记得,家夫在朝为官时曾经提到过礼部有一刚正不阿的新任侍郎,在接待高句丽来使时,拒绝了丰厚贿赂,将高句丽屯兵修炼之事如实禀报皇上,随后皇上派遣十倍于高句丽军队的士兵在附近cao练,将高句丽军队吓退百里,一场国难因此消磨于无形。而这侍郎正叫王薄……” 王薄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这种陈年旧事何必提及。倒是邢尚书当年刚正不阿,不屈服于朝内党羽yin威,才是我辈为官之人的楷模。” 邢尧天和王悦华带着苦笑互相对视一样,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等他们互相吹捧完之后,邢尧天才找机会问王薄道:“这县令聂威现在该如何处置?” 王薄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先派遣差人将他押入牢房。我已经修书通知了吏部与刑部的同僚,本来是希望他们帮忙来给你娘翻案,不过现在正好也能处理善后之事。”
邢尧天这才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我真怕自己捅了这个篓子,没办法来弥补。说到底,我还是要托王尚书的福。” 这时热闹也逐渐散去,围观众人也慢慢离开。 周斌在几个县令府的兄弟照顾下,前往医馆包扎伤口。其余几个谋士带领官兵,一起将邢文达与聂威关入牢房,共同商量着来处理一些后事。包括一同受贿的还有主簿以及两个书记事,也都分别作出惩罚。 而周琳则强拉母亲徐氏来到邢尧天母子面前。见母亲半天不肯说话,于是气道:“是你说要找小天娘赔罪的,现在又不敢了吗?” 徐氏脸上实在是难堪,不知道该怎么在陈氏面前开口。想起自己为了让陈氏解除婚约而说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她自己都觉得难听得要死。 陈氏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拉着她到一旁说话。这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就忽然一起笑了出来, 邢尧天和周琳都看得有点发愣,前者挠头道:“吵架和和好,原来都是这么简单的吗?” 周琳也道:“我也不懂,娘变脸比我还快。” “哈,你还算有自知之明呢。” 见到这两人不分彼此,交头接耳的聊天,王悦华忽然感觉到一阵心里不舒服,来到两人面前道:“小天,她是谁?” 邢尧天还没感觉到王悦华口气里的火药味,随口答道:“她是我邻家的一个小meimei,叫周琳。” “哦,邻家小meimei……小meimei……”王悦华嘴里重复着这句话,忽然一把摘掉头上的帽子,将盘着的长发放下。 周琳一愣,看到秀美无双的王悦华,忽然满脸杀气的问邢尧天道:“她是谁啊,怎么叫你叫得那么亲密!” 王悦华一把将邢尧天拉到自己身边,傲然道:“未来几年,小天得跟我天天待在一起,寸步不离。嘿,你说我是谁啊?” 邢尧天哭丧着脸道:“我说jiejie,只是当书童而已,也没到寸步不离的地步吧?” “什么?当书童?怎么我不知道!”周琳一把拉住邢尧天的手臂,质问他道。 “你是他什么人,凭什么让你知道?”王悦华丝毫不因自己比周琳还要大两岁的关系让着周琳,而是跟周琳毫不客气的斗起嘴来。 邢尧天缓缓从两人身边退出,来到罗成身边,叹道:“我有点理解你为什么害怕王悦华了。” 罗成夸张的捂住邢尧天的最,恶狠狠道:“你说话这么大声不怕被听到吗?我告诉你,这个王悦华比你想象中难缠得多。嘿,你们第一次见面,她是不是特别大家闺秀,特别贤良淑德?那都是假的!她会把你一步步的骗入坑,然后用最恶毒的手段来惩罚你……” “多恶毒?”邢尧天咽口唾沫问道。 罗成稍微想了想,忽然说道:“还记得我说我已经想到怎么让你报答我了吗?我是想和你结拜为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邢尧天大喜,急忙答应道:“那当然好了,小弟求之不得。” 罗成道:“如果我们结拜了,你应该叫一声大哥,对吧?” “没错啊。” 罗成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下意识夹紧了双腿,低声说道:“当年我被王悦华盯上了,最后施展浑身解数才逃脱。如果当时她得逞的话,今天你就得叫我大姐了……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邢尧天哪里还敢不明白,苦恼道:“可你说这些也晚了啊,我已经骑虎难下。希望以后你不用叫我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