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唇枪舌剑
其实单从外表看，李世民长得极为普通。身材瘦弱矮小，脸色有点发白的惨状，典型的病书生模样。不过最让邢尧天注意到的是，李世民那双四处乱转，而且非常有神的眼眸。 一个人可以外表平凡，气质平凡，言行举止平凡，但只要双眼有神，就一定不会是一个平凡人。 邢尧天至今遇到的许多人都是如此，比如王伯当、比如秦琼、比如罗成，甚至比如单雄义。 而相对于这些人，李世民的眼神看起来却仿佛更加有神。也不知道是不是邢尧天自己的心理错觉，但就是感觉眼前的这个病怏怏的书生并非凡类。 与李世民的第一次相见就在澡堂子，这也算是坦诚相见了吧。 罗成李世民都泡进来之后，场面反而显得有点尴尬。常用的客气话说完了，就一时没了话题。 邢尧天对李世民很感兴趣，于是旁敲侧击问罗成道：“大哥，你与世民兄是什么关系？” 邢尧天故意称呼李世民的名字，是希望显得比较友好一点，这样问起来他的身世也会显得自然点。 不过邢尧天这么热情的模样却被李世民当了真，他立刻笑着对邢尧天道：“我与罗少爷也只是刚刚相识，不过感觉互相很投缘，所以就一起来了。嘿，这种感觉对尧天你也一样。” 他表现出了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热情，让邢尧天也感觉放下了一丝戒心。 罗成笑道：“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也早有耳闻。经常去和王玄恕喝酒，他就提到过他大哥身边有个很聪明的人，叫李世民。年级与我们相仿，但已经做了他大哥的谋臣两年。一开始很多人觉得他年纪小，对他不服气。结果处理了几件事之后，众人就对他彻底信服了。” 说到这里，罗成一愣，忽然对邢尧天道：“哈，他和你好像啊。不同的是，他做事情重来没失手过，你这小子却失手了很多次。” 罗成所说的失手，指的是邢尧天错指李蝉儿以及未能救出翟让这两件事。 邢尧天装作不好意思的挠头道：“我就是半瓶子水，瞎晃荡瞎响。哪像世民兄，才是真正有真才实学的人。” 李世民忙道：“尧天兄过奖了，这点我真是愧不敢当。” 两人又客气几句之后才作罢。但这么一来，两人有说有笑，又互相吹捧，好像尴尬的局面又削减了不少。 到最后罗成干脆一拉邢尧天，把他拽到李世民身边说道：“看来你们很投机，慢慢聊吧。我来问程小姐几个问题……” 程晓义无奈的一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是不是做梦都在和别人家里的小姐姑娘一起洗澡，做不到就拿我来自己骗自己啊。” 程晓义这呛声搞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连罗成自己都笑了，坐到程晓义身边道：“你这小子平时虽然不招人待见，不过混熟了还不错嘛。我问你，你有没有真的扮过女人？” “有啊，小时候我就被我哥强迫穿过女人衣服。”程晓义笑着回答说道。 罗成倒抽一口气道：“幸好老子没什么哥哥jiejie之类的，不然估计也逃不过。人都说我是小白脸，我看你比我更小白脸。哈，我想到了，以后我们走在一起，就不会有人觉得我是小白脸了。” 邢尧天没好气的说道：“大哥你这也太过分了吧，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原来有这种想法。” 罗成干咳两声掩盖尴尬，然后说道：“这想法只占一半，另一半是我确实想交他这个朋友。” 程晓义也不生气，反而觉得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 大家可以随便的拿他长得像女人这件事开玩笑，而玩笑过后大家也都谈笑风生，毫无顾忌，这才是真正的朋友。虽然说拿别人缺陷开玩笑，有时候会引起尴尬。但这种尺度的把握，也仅仅存在于善意或是恶意。 至少程晓义看得出来，邢尧天与罗成的言语之中都没有任何一丝的恶意。 洗完澡之后，四人两前两后的走在回往龙泉学堂的路上。罗成与程晓义在前，一直在聊程晓义被误认成为女人的那些尴尬事情。而邢尧天和李世民在后，话题却天南海北的一直瞎扯。 倒不是邢尧天不想套出李世民的话，而是李世民无论如何说话，都仿佛无懈可击一样，说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事情，完全不起作用。 最后邢尧天干脆问道：“不知道世民兄家住何处？” 李世民道：“现在我家在太原郡，不过这龙泉郡是我的老家，我小时候住在这里。家父是商人，所以搬到商业更繁荣的太原郡也是为了方便做生意。” 邢尧天表面上露出很平静的神色，但心里却有点惊愕。李渊这个原本历史上的太原留守，现在居然只是个普通的太原商人，难怪李世民要从小就去给别人当手下。 直到此时，邢尧天想到了一个极大的问题。 李世民之所以在原本历史上那么的出彩，一切前提都是因为李渊太原起兵之后，本身就实力浑厚。李世民文韬武略出彩，也得有兵可用，才能突显他的作用。 然而这个世界，却不是那么简单了。 说不定未来李世民只是个出名的谋臣，说不定会继承他爹的生意，说不定也只是个庸庸碌碌的平凡人。 这样的话，和他交朋友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见邢尧天露出沉思表情，许久未说话，李世民奇道：“你怎么了？” 邢尧天打个哈哈，岔开话题说道：“哈，没什么。世民兄这次是随着大公子来的吗？” 所谓的大公子，就是指王世充的长子，王玄恕的大哥：王玄应。 李世民道：“不，我是随着四小姐来的，你应该见过她一面。” 邢尧天愕然道：“王心澄？” 李世民还是一副淡然无比的表情道：“对，就是那个险些被翟茹行刺的王心澄。嘿，那件事确实有点吓到她了。” 邢尧天脸上一沉说道：“原来世民兄这次是冲我来的。” 两人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停下脚步。而前面的罗成和程晓义明显没在意两人的举动，一直走着，于是四人就走散了。 昏暗的官道上，只剩下邢尧天和李世民两人。 李世民淡然说道：“尧天这番话说的言重了，我并非是冲谁，亦或者是针对谁。只不过上次那件事让四小姐经常做噩梦，所以我就盘算着，让她重新来到出事的地点，或许能克服心头的恐惧。” 邢尧天忽然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的这番话。 或许，没必要去反驳。 既然已经确定两个人并非是一路人，何必再演下去。 李世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邢尧天，之所以肯和他攀谈得这么好，完全是为了套邢尧天的话。 事到如今，邢尧天只能冷冷笑道：“原来世民兄就是王小姐继王伯当之后的又一个帮手啊。怎么样，是否准备从我嘴里套出些许蛛丝马迹，然后去王小姐那里邀功？” 邢尧天故意说得很夸张的样子，就是想看看以李世民的性格，是否沉得住气。 李世民果然笑道：“邢兄何必生气，我只是奉命而来，并不知晓你与王伯当之间的恩恩怨怨，你也不用把对王伯当的怒气全撒在我头上。再说了，意图行刺王小姐的是早已退学的翟茹，就算要找，我也会去找她，何必来找你。” 李世民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确实技高一筹。邢尧天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当然，这哑口无言并非真的哑口无言，这也是邢尧天的风格。 简单接触之后，邢尧天就发现李世民是属于那种才气过人，但却不懂得隐藏的人。他太高傲，太自负了，以为凭着一己之力就能做到一切。 这也无可厚非，因为他毕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并不像邢尧天拥有一份属于前世的记忆。 因为这份记忆，邢尧天比李世民要更加成熟稳重得多，以至于邢尧天懂得轻重取舍，经常会示敌以弱。 “哼，你既然调查过我，就会很清楚我和翟茹之间的关系。只是你找不到翟茹，现在要佯装不知来套我的话而已，你是否太看不起我了？滚吧，我对你没什么可说的。” 邢尧天说得很大声，语气又很冲动的样子。如果有第三人在场，确实看上去李世民要更加沉稳和高明得多。 果然依靠演技，李世民中招了。他露出一副无奈的笑容，摊手说道：“看来我的出现让邢兄很不满意，那小弟就告辞了。” “不送！”邢尧天哼声说道。 李世民往前走了三步，忽然停下来，回头笑道：“满意了吗？嘿，原来这就是你一贯用的示敌以弱的伎俩。感觉还不错嘛。刚才我故意装作对你无奈的样子，是否让你觉得我李世民也不外如是，被你三两句话就给骗到？其实我很欣赏你这个对手，也很尊重你，我真心希望我也能得到类似的待遇。” 这番话说得邢尧天脊背发凉，很久之后才缓过神来。 既然已经被看穿，那就不需要再假装成冲动的样子了。 邢尧天往前走了两步，与李世民对面而立，换上了一副与李世民一样淡然自若的笑容，说道：“既然世民兄都这么说了，再装来装去就没什么意思。说实话，我也很看重世民兄你，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事实就是如此。可当我发现世民兄接近我只是来套我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敌非友。这种情况下，我们还需要谈很多吗？” 李世民耸肩答道：“敌对的两个人，也可以谈话啊。” 李世民这份自信，瞬间让邢尧天极为反感。 看来这小子从出生以来就没受到过什么磨难，心境竟然如此高傲和自负。 是时候教训教训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