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刮目相看
邢尧天淡淡笑道:“好,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以你的能力,比王伯当还要强得多,足够在王世充手下得到重用,为什么一直要陪着他的儿子玩,现在甚至要陪着他的女儿玩?用你的聪明才智来给王世充受了欺负的女儿找回场子,哈哈,世民兄,我替你不值啊。你心里真的不会别扭吗?” 这番话惹得李世民愕然愣在当地,张口结实,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这样被人直戳痛处,李世民还是第一次。 因为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看穿了自己的心事。 邢尧天也是连猜带蒙说的这番话,因为听翟茹说过,这王世充刚愎自用,轻易不会信任手下,于是王伯当这样的人才,却被派去处理各种闲杂事务。 现在看来,李世民要比王伯当强上百倍,地位甚至比王伯当还要低,估计是因为他的年龄,根本不可能入王世充的法眼。 这种情况下,李世民怎能不觉得冤枉? 看到李世民呆然不语,邢尧天继续说道:“世民兄,恕我直言,我从未看轻你,而是你自己太过看重于你自己。你觉得自己是完美的,但你不知道自己也有弱点。就像你现在一被我说穿心事,就已经彻底崩溃一样。如果我们真的是敌人,我利用这一点来算计你,你的下场会是怎样?需要我多说吗?” “不用了!”李世民脸现怒色,冷冷说道。 邢尧天道:“那就好。再给你一个忠告,也给我一个忠告,我们互不侵犯才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情。如同我没有信心战胜你一样,你现在应该也不会有信心来战胜我了。如果你非要和我过不去,难免落得比王伯当还要凄惨的下场。别当我这番话是威胁,你应该明白对我们而言,所谓的威胁并不起作用。你很清楚我从未夸大这件事的后果。” 李世民比邢尧天这番话逼得有点下不来台,只能强撑着说道:“哈哈哈,我这人外表看起来软弱,其实我是个很要强的人。就好比翟让逃走一案,我知道问题就出在你身上。为了此事,我会一直追查下去。特别是听了你这一番话之后,我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你说的没错,我不一定能胜过你,但我绝不会怕你。” 邢尧天点头道:“有这样的冲动是好事,不过理想很完美,现实总是很残酷。说句你可能都不信的话,我从来不会打击别人的理想,因为能被称作理想的东西,都是有机会被实现的事情。” 顿了顿,头往前倾,低声在李世民面前说道:“可我要郑重的说一句,现在的你没有资格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你也永远无法凭自己的能力寻找到合理的解释。” 李世民的心态再次崩溃,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明显被邢尧天这番话说得生气了,牙关紧要呵斥道:“大言不惭!” 邢尧天笑道:“我无法向你解释些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一个很粗浅的道理。你很自负和高傲,你能想象自己成天被人污蔑,被人辱骂,而无法说出事实的感觉吗?别着急,仔细想想,你能不能做到。” 李世民刚准备回答的嘴再度闭上,沉思许久之后才摇头道:“我做不到。” “那我再问你,尊严在你心里有多重?” “千钧之重!” “如果你无法承受比尊严更重要万倍的秘密,你凭什么跟我斗?” 一句话说完,邢尧天不再理李世民,自己举步回往龙泉学堂,只留下一个在原地楞然不语的李世民。 …… 次日早上。 邢尧天跑完第九圈之后,从木架上跳下,动了动身子骨,感觉再跑五六圈应该问题不大。 刚准备跑的时候,翟若言叫道:“邢尧天,跟我过来。”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注视下,邢尧天跑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翟若言道:“杨师让你过去,说要与你一同会见客人。” 邢尧天微微沉思,然后恍然道:“是王心澄和李世民吧?这俩人真是烦。” 翟若言讶然说道:“这你都能猜出来?” 邢尧天理所当然的说道:“这还不简单。王世充的手下王伯当带兵硬闯龙泉学堂,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王世充忌惮杨师的身份,但杨师毕竟不是官员,如果王世充表现得太过在意或者太过不在意,都会惹起别人的话柄,所以他这一个月来都毫无表示。而过了这么久,再派遣自己的女儿来表示歉意。说他不在乎,他都派女儿来亲自赔罪。说他在乎,又隔了这么久才想起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王世充有道理。” 翟若言恨得咬牙切齿的说道:“这老狐狸,果然不简单。你猜中王心澄就算了,你怎么还能知道那个叫李世民的人?” 邢尧天故作神秘的凑到翟若言耳边,然后说道:“因为我昨天见过他。” 翟若言还以为他又能说出什么特别精彩的推论,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道:“快点滚蛋,别让杨师等急了。” 来到杨广的书房,除了杨广之外,果然王心澄和李世民都在。 邢尧天与李世民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神里那微显敌意的神态。 杨广吩咐邢尧天落座之后,对王心澄道:“侄女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王心澄看着邢尧天说道:“我爹跟我说,要让我诚心诚意的来赔罪。上次王伯当硬闯龙泉学堂,险些伤害到你,我代我爹给你赔不是了。” 说着竟然站起身来,满含歉意的行了一礼。 邢尧天看到这情景差点被吓呆了,完全没想到这个野蛮成性的大小姐,居然还会对人这样低声下气的道歉。 邢尧天还没说话,杨广就说道:“王伯当硬闯龙泉学堂一事,我已斩他一条手臂,算起来他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不会再追问这件事。而王伯当险些掐死我这学生的事,却要另算。因这动辄牵扯到一条人命,我想没人会因为简单几句话而善罢甘休。” 杨广这番话摆明了是不让邢尧天接受王心澄的道歉。 邢尧天一开始还不明白杨广为什么会这么说,但紧接着,他心头忽然一动,明白了杨广的用意,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险些杀死一人,然后道歉两句,就要结束,哪有那么好的事。” 王心澄终于憋不住了,皱眉道:“那你还要怎样?险些杀死你,又不是已经杀了你。” 李世民心知要遭,刚准备拦住王心澄,但已经晚了。 邢尧天笑道:“不错啊,险些杀死又不是杀死,道个歉就没事了。那我也代表翟茹像王小姐你道个歉,这件事大家都当没发生过,就不用追究了。” 王心澄这才明白自己已经陷入了邢尧天的言语陷阱里面,顿时怒不可遏的骂道:“你这小畜……哼,好,不追究就不追究,本小姐大度的很,才不会因此事迁怒于她。” 邢尧天得寸进尺似的说道:“那希望王小姐不会因此去让王将军签发通缉。” 李世民怕王心澄再说错话,于是在她说话之前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闭嘴。自己说道:“翟让是朝廷重犯逃狱,现在翟茹失踪,很可能两父女已经碰面,通缉翟茹只是为了更快的抓住翟让,这有什么问题?” 邢尧天不屑一笑道:“那请问翟茹所犯何罪?单单因为一句‘很可能两父女已经碰面’,这通缉令可发不出去。”
李世民想也不想的就说道:“翟让勾结突厥、逃狱,难道不是重罪吗?我们要抓他女儿,还需要什么其他罪名?” 邢尧天微微一笑到:“勾结突厥一事,无论真假,也是翟让一人所为。当时有一个人帮翟让求情,让翟让自己一个人伏法受罪,家人都不会受到牵连,世民兄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不管你知不知道,我都告诉你,这个人叫做王世充。如果你真的想因为这个原因治罪翟茹,先问问看王世充肯不肯做一个言而无信之徒。” “你……” 李世民顿时语结,连王心澄都扭过头来,一脸不满的看着他。 昨天与邢尧天聊过之后,李世民的心情就一直很乱,以至于现在还没能冷静下来。有这么明显漏洞的言论,以李世民的才智,是不可能看不出来的。但现在,李世民的心情彻底乱了。 邢尧天又乘胜追击的说道:“至于劫狱,只要你问问王伯当以及他的一众手下就知道,翟茹自从被王小姐砍伤之后,就一直被软禁着,根本没有能力去劫狱。” 李世民不想一直被邢尧天压制,于是急忙扭转话题道:“翟让逃脱法场的时候,高喊造反口号,光凭这点,就足以将翟让株连九族。他的女儿自然也不能逃过制裁。” 邢尧天顿时一阵没好气,暗道你们李家还好意思骂别人是反贼,你家那点破事够被株连几族的。 当然邢尧天不能这么回答李世民。 现在想想,似乎只有杨广这个靠山可以借了,于是说道:“翟让还有一个亲戚,叫做翟若言。他是龙泉学堂的老师之一,也是翟让的亲meimei。用不用把她也抓走?” 邢尧天满含笑脸的说出这番话,李世民顿时无话可说。 杨广就坐在旁边,李世民哪里敢开口说抓走龙泉学堂的老师。 可自己已经说出‘造反足以将翟让株连九族’这种话,现在如果说不抓翟若言,不就是自己否定了自己? “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如此慌乱。” 李世民心头想着,眉头不禁微微皱起,下意识的用两指捏了捏眉间。 本来李世民想了一晚上,希望在今天对邢尧天还以颜色,却没想到今天的自己要比昨天更没用。 难道真的是自己不如邢尧天吗? 邢尧天当然不知道李世民的想法,还以为他被自己的话逼到了绝境。 其实邢尧天害怕这李世民狗急跳墙,鱼死网破。真抓走了翟若言,如果撕破脸皮的话,对谁都不好。 “其实翟让逃走时候,喊出那几句话并非造反,而只是他因为被囚禁五年,终于挣脱时候的胡言乱语罢了。想我大胤朝江山安泰,国安民乐,他翟让一个人怎么去造反?我看是世民兄你理解错了吧。” 邢尧天这番话其实是个李世民找了个台阶下,只要李世民顺着这番话说,就可以证明翟让不是造反,那么就再也没有理由通缉翟茹了。 哪知道李世民却牛头不对马嘴的说道:“我李世民今天彻底服气了,第一次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邢兄,现在的我不配站在这里跟你为敌,但我保证下次我们见面,我会让你刮目相看。” 邢尧天轻叹一声说道:“我也希望我下次能对你刮目相看,但我希望我们下次不会是敌人,而是朋友。” 李世民笑笑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杨师,邢兄,我们告辞了。” 说罢不理一脸茫然的王心澄,拉着她就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