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还俗已经不是问题了
昙静一只手举着一块尖利的石头，一只手放到了遮住陷阱的用树枝编成的盖子上面。 “等等！”我叫住她说：“这个陷阱浅的很，好不容易等到这样一只兔子，打开盖子后可不允许你有一点点怜悯它的时间，要在它跳走之前一击毙命才行，否则就算这个小陷阱以后还能捕捉到小野兽，恐怕到那时候你也没力气……” “闭嘴！不用你说！”昙静骂了一声，闭上眼睛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等到自认为手和身体没有那么抖的时候，睁开眼睛用力将盖子猛然扯到一边。里面那只棕灰色的半大野兔见状，双脚一蹬从坑中跃起，刚刚跳到半空中还没落地，昙静抡圆了照着它的脑袋就是一石头，那兔子被击落到地面上，由于头被击中，暂时站不起来，倒在地上四肢猛烈地蹬踹着，昙静急忙爬到它面前，举起石头。 “砸啊！再不砸跑了！”我喊道。 “以后别告诉昙清，她小时候养过兔子！”昙静说完，一手按住野兔的身体，另一只手攥着石头朝着野兔的头部狠狠砸下去。片刻之后野兔的头已经血rou模糊，昙静丢掉石头喘着气说：“最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吧？” 我苦笑一声：“对你来说，最难的部分才刚要开始。” 昙静用占满了鲜血的手，摸了一下同样沾满鲜血的鼻子：“下一步不是要烤了吗？烤兔子很难吗？” 我纠正她：“下一步是剥皮去内脏。” 昙静看了看旁边血泊中的野兔：“哦……我想起来了，我刚醒过来的时候，那个姓唐的丫头确实也摆弄过一只兔子，我记得那个时候她就是拿着把小刀比划来比划去的，可那会儿我们心思都在别处，没注意。” “你做的要比蝶儿做的难，她还有把匕首，你只能用比较薄利的石头来做了。” 昙静爬了几步，从我之前让她搜集好的一堆小石头中选了一个，爬回到兔子旁边。 “具体怎么做？”昙静举着石头问。 “你找根树枝咬在嘴里吧，省的一会儿吐！”我提醒她。 昙静冷笑一声：“我跟你这恶心的色鬼一起这么多天了都没吐过……” 我由衷地笑了笑：“好，把兔子翻过来，找到肚脐的位置……” 在手忙脚乱了一上午之后，终于在快到未时的时候，香气从昙静举着的插着整只兔子的粗木棍上飘出来。 “是不是烧焦了啊？”昙静皱着眉头问。 “不是，像这样烤rou外表肯定会有焦黑的。再烤一会儿才能吃，吃生rou一般人都受不了，何况你这第一次吃rou的人。是不是闻到香味等不及了？”我半开玩笑的说。 昙静不理我，继续转动着木棍。等到我认为烤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对昙静说：“好了，可以拿出来了，但是小心点，外边一层黑的别吃，凉一会儿之后，沿着木棍穿过的地方从中间掰开，吃里面的rou。” 昙静把木棍从火上抽出来放到旁边的地上晾着，双手合十对着远方地天空喃喃自语：“住持，师父！弟子不肖，终不能跳出世情的枷锁，超脱于爱恨之外，我自从心中萌生为你们报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偏离了佛的旨意，今日弟子即将破荤戒，实在无颜再称自己是佛家子弟，让弟子再念最后一句‘阿弥陀佛！’自此以后，弟子正式还俗！” 说罢昙静将黑乎乎的烤兔子从木棍上撸下来，用力沿着中间的园洞剖开，在用手试探了几下温度之后，双手捧起兔rou，狼吞虎咽的啃起来。 看着她狂啃兔rou的样子，我脑中情不自禁出现了恍惚的画面： “蝶儿，现在还不能吃，要等烤熟了之后！”我手举着铁叉，头顶着蓝天。 “飞哥，你懂得真多。”唐探蝶双手托腮，花朵一般看着我。 “这算什么，改天我露几手绝活给你看看……” “要是能永远跟你在一起打猎就好了……” “那就永远和我一起打猎嘛，反正这世界上野味这么多，我们两个又吃不完……” 一声痛苦地呕吐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怎么了？”我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看到昙静正弯着腰捂住自己的嘴。 “没事……”昙静用力将快要吐出来的兔rou又咽了回去。 我担心地说：“你慢点吃，本来你肚子就空了很久，再加上第一次……” “啰嗦！”昙静朝我翻了翻白眼。 “啰嗦！”蝶儿朝我翻了翻白眼。 在这一瞬间，眼前的现实和脑中的回忆画面重叠。我不禁痛苦地用双手拍自己的脑门。 “你怎么了？馋了？”昙静一边继续啃着一边问。 我拼命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意识还是浑浑噩噩地，我只能希望用开玩笑的方式找回自己在古寺中当失忆鬼时候的感觉：“对啊，不过我馋的不是兔子rou，是你……” 刷的一声，不远处有一条黑影窜过。昙静吓了一跳，机警地朝声源方向望着。 我对她说：“吃完休息一会，该赶路了。记住如果遇到大型野兽，千万别慌，第一步是先用法术点火，大部分野兽都是怕火的。对了，你吃完rou后剩下的骨头和兔子皮别扔，要带着。” “带着它们干嘛？” “骨头可以用来诱捕其他的野兽，兔子皮虽然小，但以后积少成多，说不定可以做个帽子、坎肩什么的，天气越来越冷了，你衣服太单薄，而且你不能一辈子在深山里呆着，出去见人的时候你需要换身行头，老是小尼姑的打扮太显眼了，针线包你有吧？” 昙静用力咽下最后一块能吃的rou，用稍微有些噎着的语气说：“针线包我们庵里的弟子倒是随身带的。” 就这样，昙静戴着我艰难地穿行在茂密的丛林中，一开始的时候捕获野味非常困难，昙静的身体也十分虚弱，行走的比较缓慢。等过了差不多半个月左右，不知道是不是野兔、野猫的rou吃多了，让昙静的腿也变得强壮起来，我们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昙静捕猎小动物的本领也在上升。 在差不多一个多月之后，昙静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身材比以前丰满了许多，脸色虽然也还有隐隐的病态，但已经变得十分红润了。我笑着打趣她：“自从你还俗之后，身上胖了，脸蛋肥了，可惜就是两座小山峰还是没长。” 昙静把装着我的念珠拿起来摇了两下骂了两句，又放回到她现在已经差不多是全身兽皮的衣服胸前。 有一天我们路过一条小溪，昙静在冰冷的溪水倒影里呆呆地看着自己，用手摸着自己头顶上的野兔皮帽子说：“现在我自己都认不出我自己来了。” 我笑道：“现在啊，你就像是个年轻的猎户小伙子，以后再见到你的那些师姐妹可千万小心别让她们爱上你！” 我们就这么继续赶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去哪，反正就一直走着。终于在一天正午的时候，昙静看到了林子的尽头：“前面好像有马车声，有路了，看来我们走出深林了。” 昙静有些犹豫：“我们这么出去合适吗？会不会被谁发现？” 我看着她已经完全大变的模样说：“没事啦，现在别说穆环山那批人，就是你师姐妹遇到你都未必认得出来了。” “你那蝶儿呢，她认不认得出？” 我结巴了：“她……我说不准……或许吧……她那么聪明……” 昙静转身往林子里走。我急忙喊她：“干嘛啊？你真打算在荒野过一辈子啊？” “蠢色鬼，我是要去再捉几只野味来挂在身上伪装一下。你那蝶儿再聪明应该也想不到才这么点时间，我就由出家人变成以杀戮为生的猎户了。再说猎户从林子里出来，身上什么也不带不是容易引起人的怀疑吗？”昙静说。 “我真搞不懂你。”我抱着肩膀说：“你一会儿虔诚、一会儿又说还俗就还俗，一会儿好像很不近人情，一会儿又好像特多愁善感，你真复杂……” 昙静轻蔑地扬了扬嘴角：“起码比你那蝶儿单纯多了！” 昙静又回到树林里，用了小半天的时间捕捉了几只小动物挂在身上，走出了深林来到了大路上，又沿着大路走了几里地，一座不小的县城出现在眼前。 昙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兽皮衣服，把装着我的念珠塞到胸口里面藏起来。我免不了又贫嘴几句，昙静不理我，径直往城里走。过了些时间我听昙静来到了一条繁华的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接着我听到昙静先是把身上的动物全都卖给了一个专门收野味的人，换了一点点银子。之后又来到了当铺，把身上的兽皮衣服全都典当了，由于昙静的针线活不错，这套皮衣倒是卖了不算低的价钱。昙静穿着里面的僧袍快速跑到一家最近的成衣铺，买了一套寒酸书生秋冬季节穿的衣服换上，然后把念珠翻到了外边。我想她是认为穿着猎户衣服戴念珠有些太不伦不类了，穿着书生衣服戴着念珠就显得没那么不合理了。然后她找了一家比较便宜的客栈走了进去。 这次和上次住客栈不同，昙静知道自己身上的钱财有限，要了一间最便宜的客房，然后吩咐伙计送一桌素菜上来。 “怎么还吃素的啊？”我问。 “吃了一个多月野猫、野兔子，再多吃点我怕我一抬腿就能上房顶了。”昙静捡起客房角落里丢弃的一面残破不堪的铜镜边照着自己边说。 我用嘲笑的语气说：“怎么了？还俗之后光吃rou不算，还学人家照起镜子、顾影自怜起来了？” 昙静刚想骂我，小二推门走了进来：“这位爷，饭菜给您搁这儿了啊，我得赶紧走了。” 昙静问：“什么事儿啊，那么着急？” 小二把脏兮兮的手巾往肩膀上一搭：“嗨，也不知道今儿怎么了，门口来了好几个小尼姑化缘。而且那领头的还傻乎乎的，也不知道是真尼姑还是假尼姑，我们掌柜的让我给您送完菜，赶紧去门口把她们打发咯。得了，您慢慢儿吃着，我赶紧出门看看去！” 小二转身走后，昙静睁大了眼睛看着我：“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