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万个对不起
梁雪知道父亲此行的目的，说是“路过”，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主要是他和母亲不放心，所以才特意过来看看梁雪过得怎么样，虽然这些天梁雪也曾打过几次电话给母亲，可是以往的报喜不报忧已经让他们不那么相信梁雪了。 电梯里，父亲问：“他们怎么叫你主任？” 梁雪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现在是档案部主任。” 父亲点头，没再说什么。 上楼后，梁雪让父亲等一下，走进保安部办公室。 “抱歉，我的钥匙忘在办公室里了，请问能帮我开一下门吗？”梁雪对保安道。 “不好意思，梁主任，您办公室的钥匙除了苏助理就只有周院长和武院长还有韩主任有，我们这里是没有的。”一个保安说。 “啊。”梁雪心里一惊，这可怎么好，苏月走了，梁雪才不会去求武怀远，至于周院长，梁雪也不好意思去求呀，为这么点儿小事，去求一号院长，也太…… 没办法，梁雪只好去找韩冰帮忙，记得上次她已经警告过梁雪了，现在再去借钥匙，梁雪不得不做好挨批的准备。 “怎么了？”看梁雪无精打彩地从保安部走出来，父亲问。 “刚才太急，把钥匙忘在办公室里没带出来。”梁雪答。 “办公室里其他的人呢？” 梁雪苦笑了一下：“都办事去了，您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找韩主任借钥匙。”说着梁雪向楼下跑去。 韩冰并不在她的办公室里，办事员告诉梁雪，韩主任应该在周院长那里，梁雪的心一下子凉到冰点。 缓缓地离开人事部的办公室，在楼梯的拐角处，听见父亲的声音：“我来看看我的女儿。” 梁雪抬头一看，站在父亲对面的正是周院长和韩冰，梁雪的心不由自主地开始狂跳了起来，硬着头皮上楼。免强扯了扯嘴角道：“周院长、韩主任，这是我父亲。”又对父亲说道：“这位是周院长、这位是韩主任。” 周院长与父亲握手道：“您的女儿很出色。” 梁雪的父亲笑了笑：“哪里，您过奖了。” 梁雪第一次看见父亲那样的笑，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欣慰，或者有一点点的骄傲吧。 韩冰看了看梁雪，轻声地问：“你去哪儿了？” 梁雪不好意思地答道：“我……钥匙忘在办公室里了。” “噢，我这儿有。”说着，韩冰带头向档案部的办公室走去，梁雪紧跟在她后边，“苏月呢？”边走韩冰边问。 “她婆婆去逝了，我让她回去看看，或许能帮上忙。” 听了梁雪的话，韩冰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开门后，笑着说：“你们父女有话慢慢说，我们就不打扰了。” 梁雪的父亲道：“哪里话，是我打扰了才对。” “不会，您能来，我们很高兴，也很欢迎。”韩冰转身又对梁雪说：“小雪，领你父亲在这里好好转转，这里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是。”梁雪满怀感激地笑答。 周院长和梁雪的父亲再次握手，然后与韩主任双双离去。 进到办公室里，梁雪问父亲：“爹，你看这儿怎么样？” 父亲有些吃惊道：“这么大的办公室，就你一个人？” 梁雪挠了挠头道：“原本有五个人，现在只有我和苏姐，她叫苏月，她婆婆去逝了，我让她回去了。” “噢。”父亲点头，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不再说话。 梁雪看父亲只对那些花和鱼感兴趣，便兴奋地说道：“爹，我们院长比您还喜欢花，他的办公室简直就象个花房，还有许多鱼，我们家那些品种，他几乎都有。” “是嘛。”父亲也颇感意外。 梁雪突然想起了母亲，便问道：“妈怎么样？还好吗？” “还不是老样子。”父亲说。 “您回去告诉妈，我在这儿真的很好，等我忙过这阵子，把妈接来住几天。”梁雪笑着说。 “嗯，你在这儿工作累吗？”父亲问。 梁雪叹了口气道：“原本档案工作是最轻松自在的了，所以我才选择这份工作的，不过这里以前没个懂行的人管理，所以有些乱，我来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所以最近会比较忙，过几天就好了。” 父亲没再多说什么，从小到大，无论是自己的学习，还是工作，父亲都很少过问，是因为母亲都告诉了他，还是他太相信梁雪，梁雪也不明白。 接着，梁雪又领着父亲看了自己的宿舍，目的是为了让他回家后更好的向母亲汇报。梁雪还想陪父亲看看这里的风景，被父亲拒绝了。 父亲说：“厂里事儿多，你妈忙不过来，我该回去了。” 梁雪只好点头：“有时间，你和妈一起来。” “厂子不要了，你若肯留在厂里，我和你妈就享福了。”父亲不无埋怨地说道。 梁雪知道，对于自己的离开，父亲一直耿耿于怀，只是梁雪也无话可说。 父亲掏出两个纸包塞进梁雪的手里道：“小雨前段时间给你姐打电话，说是去旅游了，把生活费花完了，你姐给她卡里打了一千块钱，估计也用不了多久，你妈说她也许会给你打电话，到时，你再给她卡里打两千吧，另外两千你妈说给你留着花，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可也不能紧着你们，想买啥买啥吧。” “我有钱。”梁雪推拖着说。 “你那点工资够干啥的，拿着吧，用不了就先放卡里存着。” 父亲把钱塞进梁雪的手里，转身上了车。 梁雪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望着车子远去，泪水终是没能忍住，“对不起，对不起……”梁雪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的对不起，却总是说不出口。 “梁主任，这是怎么了？” 身后的问话，吓了梁雪一跳，梁雪慌忙擦了下眼泪，原来是保安部主任魏清明。 “魏大哥，你……你干嘛吓唬人家。”梁雪瞪着魏清明道。 因为每天上班，上楼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保安部的人，许多时候，魏清明都站在那里，所以梁雪和他比较熟悉。 “怎么了？这么伤心？”魏清明问。 “哪有，你再取笑我，我以后就不叫你魏大哥了。”梁雪故意装着生气的样子，转身向办公楼走去。 魏清明紧走两步跟上来：“我真没取笑你的意思，只是看你刚才好象很伤心。” 梁雪摇头道：“别提了，我都工作四年了，还要父母给钱，真的很没用。” “不会呀，你的工资不低呀，怎么还不够花吗？”魏清明诧异地问道。 梁雪叹了口气：“你不懂。”然后，再不想多说。 魏清明也不好多问。 上楼的时候，梁雪接到韩冰的电话：“苏月婆婆去逝，于公、于私，盛世都该去参加葬礼，东西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我想带着几个助理和秘书前去……你呢，年纪小，所以……就别去了，工作上的事，你多费心吧。” “是。”梁雪答，既然韩冰已经决定了，梁雪也无话可说。 父亲匆匆的来，匆匆的去，让梁雪的心里很不好受。梁雪索性也不回办公室了，想来一个人会更伤心吧。 于是梁雪问魏清明道：“魏大哥，您干嘛呢？” “查岗呀，我呢专挑他们的毛病，所以你看，他们都怕我。”魏清明笑着说道。 梁雪一听，来了精神：“我陪您查吧，要说挑毛病，我可比您在行。” “真的吗？”魏清明笑道。 梁雪胸脯一挺：“那是，不瞒您说，我们家厂里的工人也都怕我，没病我都能找出病来，您信不？” 魏清明忍住笑道：“我信。” 接着，魏清明领着梁雪在盛世大楼里转悠起来，来了这么多天了，梁雪对这里还真不熟悉。 从档案记载来看，梁雪知道：盛世建于七十年代，已有四十多年的历史，目前仅医院和疗养院的合同制在职职工就有一千六百七十八人，比西城的市级三甲医院人数还多，而且盛世的医疗技术水平和设备均优于市中心医院，所以这几年到这儿看病治疗的人越来越多，加上环境的优势，盛世的发展前景非常好。 盛世不仅拥有这两所大型的医院和疗养院，还建有幼儿园、小学、中学和职业技术学校，另外盛世还有专属的宾馆、商场，同时对旅游以及建筑各行业的投资，也不在少数。盛世的资金大多来自海外，详细情况档案里没有记载，档案里只记载着资金注入的时间和数额，梁雪曾好奇地问过苏月，她摇头说，盛世是私营企业，资金来源是家族内部的事情，除了周院长和韩主任，相信没有人知道实情。 午餐的时候，魏清明想请梁雪一起吃饭，梁雪拒绝了，因为吃过饭她还要去两家店里看看。 食堂里，梁雪吃着馒头和无油的凉拌菜，喝着自带的矿泉水，听着周围人的谈话。梁雪喜欢听别人的谈话，不是因为好奇，而是为自己创作积累素材。 这时，梁雪旁边来了两个穿护士装的女孩，其中一个女孩说道：“昨晚张爷爷去逝了，家属们正在医生办公室里闹呢，还说要告我们。” 梁雪一听，来了兴致，竖起耳朵听起来。 另一个女孩说：“听说老爷子的女婿是新任的卫生局局长。” “没错，所以家属们的胆子才这么大，不过老爷子又不是我们害死的，心梗猝死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又不是神仙，未卜先知。” “昨晚你当班，会不会被牵连？” “我一向都是按时查房的，院里有监控，可以证明，再说，老爷子死时没有任何症状，和睡觉一样，所以我们才没及时发现。” “什么时候发现老人去逝的？” “天刚亮的时候，我去查房，原本老爷子爱打呼噜，我查房时发现他没打呼噜，就和值班医生说了，医生去看了一下，当时老人已经没有了脉搏。” “家属怎么说？” “大概是想讹点钱吧，听说是让院里出老人的丧葬费，要十几万呢。” “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我们没有过错，如果这次我们给了钱，以后院里的病人无论什么原因死亡，只怕家属都会来要钱那可怎么办呐？” “就是，不过谁让他是卫生局局长的老丈人呢，说不定院里肯出这笔钱。” 梁雪把胸卡悄悄放进衣服里，然后凑了过去问道：“jiejie，那老爷子的家人是不是很难缠？” “可不是嘛，老爷子是离休干部，八十岁了，听说年轻时还打过仗呢，平时对我们很和蔼的，他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平时也常来看他，人都不错，只是那个大儿媳妇最难缠，整个一个没文化，胡搅蛮缠，老爷子的女儿大概仗着是局长夫人，说话也挺硬，让我们院长出面呢，事故处理组和外事组的人正愁着呢，估计得上报了。” “老爷子在这里住多久了？你们平时应该和他有聊过天吧，他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梁雪又问。 “你问这干啥？” 梁雪笑了笑道：“我是新来的，对啥事都很好奇，你就说说嘛。” 那女孩并不疑梁雪的身份，接着说道：“要说老爷子先后在这里住了也有两年了，老人的退休金多，不差钱，住在这里是老人自己的意思，老人特别喜欢这里的环境，还说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能埋在这山上就知足了。” “这儿真的很好，我也希望能永远留在这儿。”梁雪笑着说。 护士道：“想留下来可不容易，要努力哟。” “是，一定。”说着梁雪站起身：“jiejie，麻烦你告诉故事处理组的人，如果家属再闹，让他们找保安部魏主任，他有办法的。” 护士摇头：“这事儿不归保安部管的。” 梁雪用坚定的口气道：“放心，这件事儿魏主任一定会管的，而且一定能管好。” “真的吗？好吧，我现在就去向领导汇报，现在也只能试一试了，希望不要把事情闹大才好。”护士忧心地道。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梁雪笑着拿出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