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落汤鸡
按理，梁雪不该管这事儿的，只是在以前的工作中，梁雪遇到过类似的事情，目睹过别人处理这类事情的经过，所以自己很想也试一试，而且梁雪一直很感激周院长和韩主任对自己的照顾，特别想替他们分忧，何况即使自己失败了，院长们再出面也不迟。 下午，魏清明打来电话：“现在该怎么办？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家属们吵闹得厉害，保安部出动了二十名保安，才将家属们都请到了七楼的大会议室里，要不要请周院长出面？” 梁雪道：“不行，不能让周院长出面，我去见他们，你让他们派出三名直系亲属作为代表到小会议室见我，其它人如果再闹就报警。记住会议室里的录音录象记录一定保留好。明白告诉他们，这里所有的地方都有监控，还要当家属们的面告诉保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知道吗？”梁雪嘱咐着。 “好。”魏清明答道。 如果不是因为梁雪，他才懒得管这挨累不讨好的差事呢。 小会议室里，梁雪坐在正座上，看着三位家属代表走进来。 两位男士年龄都在五十开外，看年龄应该是张爷爷的两个儿子，一位中年女士应该是张爷爷的女儿，也就是那位局长夫人，眼睛虽然有些红肿，却不失官太太的风度。 梁雪站起身：“各位伯伯、阿姨请坐。” 中年女士看了梁雪一眼，不屑地问：“你……你是什么人？”。 从他们的眼神里明显看得出他们的不满，应该与梁雪的年龄有一定的关系吧。 梁雪拿出胸卡道：“我是盛世二级主管梁雪。” 中年女士气道：“你们院长呢？我要和你们院长说话。” 梁雪最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人，不过，她还是压住心头的怒气道：“我们院长有事不在，您有什么意见可以和我说。” “你？你能管事？”三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梁雪。 梁雪冷声说道：“盛世的事如果都要院长亲自来做，那么还花这么多钱聘请我们来做什么呢？” “那好，既然你管事儿，咱们就说说，我父亲死在你们院里，你说怎么办吧？”年纪大些的男士说道。 梁雪冷静地问道：“依伯伯的意思，盛世该怎样做呢？” “你们怎么做我们管不着，我们只想要个说法。”年纪小一些的男士说道。 梁雪莫明地问道：“我们已经把张爷爷的死亡报告上报到卫生局了，怎么，局长伯伯没告诉您们吗？不过没关系，复印件我们这里还有，我会告诉工作人员再复印一份交级您们的，如果您们对报告不满意或者对张爷爷的死因有疑问，可以请公安部门派出法医进行尸检。” 听到“尸检”两个字，三人立刻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们要尸检？”接着那位女士大哭道：“我父亲八十多岁了，现在死得不明不白的，你们还不让他安息，还要进行尸检，这让我可怎么活呀。” 梁雪看得出她是真的伤心，尸检是许多平常人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你们敢动我父亲一指头，我跟你们拼命。”年纪较大的伯伯嚷道。 虽然梁雪也替他们难过，不过此刻可不是心软的时候，于是梁雪拍了一下桌子，义正言辞地大声道：“不是我们要尸检，是你们说张爷爷死得不明不白，是你们对张爷爷的死存在疑问，是你们不相信我们出示的报告而在这里影响我们的正常工作。” “我们……” 见他们语塞，梁雪的语气缓和下来说道：“张爷爷是英雄，我们都很尊敬他，两年来，我们的工作人员是怎样对待他老人家的你们不是不知道，现在他老人家走了，我们也很难过，可是人总有一死，我们每个人都不能例外，张爷爷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如今已经八十高龄，可以说是寿终正寝，属于老喜丧，张爷爷走得安祥，没有一丝的痛苦，可你们却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这是孝子孝女所为吗？” 年纪大的男士拍着桌子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不孝？” 梁雪怒视着眼前的三人道：“你们为了蝇头小利而不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能算是孝顺吗？” “入土为安，你说得轻巧，我父亲一夜之间就没了，你让我们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到现在我也不相信他老人家已经去逝了。”中年女士哽咽着说。 梁雪冷哼了一声道：“难道盛世给了你们钱，你们就能接受这个事实了吗？” “我们不是要钱，我们只想要个说法。”女士囔道。 梁雪淡淡一笑：“您想要说法是吗？如果说只是要说法，有必要带几十个人到盛世来吗？”梁雪向四周看了看，继续说道：“这四周都有监控，你们说我如果把今天的监控视频送到公安局，警察同志会怎么处理这些人呢？或者我把视频资料发到网上去，不知道网友会怎么评论咱们的局长伯伯呢？” “你……你想威胁我们？”中年女士道。 梁雪慢条丝理地说道：“阿姨，我怎么敢威胁您呢？您在外边可有那么多的亲属呢，不过，张爷爷去世，你们都太伤心了，我能理解你们此刻的心情，可网友们会不会理解就不好说了，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回去好好休息，把张爷爷的后事交给我们来办理，我们将会请示局长伯伯的批准，为张爷爷办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你以为我们是三岁孩子呀，想拖时间，没门儿。” 梁雪耐心地说道：“伯伯，您这话就不对了，张爷爷是什么人，就算不是为了你们，盛世也不会做对不起张爷爷的事呀。在盛世人的眼中，张爷爷是无价的，无论要盛世为他老人家做什么，盛世绝无二话，听服侍张爷爷的人说，张爷爷生前很喜欢这里，希望死后也能葬在这有山有水的地方，盛世在北山建有一个公墓，如果阿姨和伯伯们同意，盛世愿意为张爷爷提供一块最好的墓地，目前盛世已经将北山最大的灵堂准备了出来，只待你们这些家属点头了，张爷爷是英雄，盛世愿意为象张爷爷这样的人提供最好的服务。” “你一个小孩子，让我们怎么相信你的话？” 梁雪无奈地说道：“伯伯，您的儿女比我还大吧，他们应该也参加工作了吧？可在您的眼中，他们依然是孩子，是不是？可在社会上，我们都是成年人，成年人就要有属于成年人的责任和担当，我是盛世的二级主管，除了院长我管不着，其他的人和事我都有权力管。” “那你说说，你们想怎么办？”阿姨问道。 梁雪耐心地说道：“我说过，盛世愿意为张爷爷办一个盛大而隆重的葬礼，让他老人家走得风风光光的，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英雄事迹，你们都是英雄的后代，将来如果有时间，希望你们能把张爷爷的故事讲给我听，我愿意为他老人家写一本书，流传于世，让张爷爷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你会写书？” 梁雪点头：“写作是我的业余爱好，我有六个QQ号，六个QQ群，还有近两万的微博和微信粉丝，如果伯伯和阿姨们实在不相信我，我很愿意把这件事发到网上去，征求一下网友们的意见，你们看怎么样？” “那可不行，你可不能在网上胡说八道。”阿姨一下子就急了。 梁雪窃笑，这件事如果传到网上去，只怕她家的局长大人日子不会好过了。 “那依阿姨您的意见，我们该怎么做呢？”梁雪甭着头，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那个，你刚才说你们这里有最好的墓地，还有，你们愿意帮忙cao办我父亲的丧事是吗？” 梁雪慢条丝理地答道：“是。” “那好吧，我就信你一次，如果到时候你们办不好，我们决不与你们善罢甘休。” 梁雪明白，她的话虽然不中听，但足以证明他们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建议。 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阿姨和伯伯们，就请您们和亲属们先回去休息，接下来我们会派有经验的人负责办理张爷爷的后世，绝不让你们失望。” 接着梁雪又对魏清明说道：“魏主任，麻烦你安排两辆车，送伯伯和阿姨们回家。” “好的。”魏清明应道。 梁雪亲自走过去，扶着阿姨起身，“阿姨，您和我mama一样的年纪，一定要保重身体呀。” “你这孩子……哎……”阿姨的眼满是泪。 送走家属，梁雪拿起桌子上支架上的手机，关掉录音录像系统，回到办公室，同时通知监控室，请他们把今天张家家属闹事的音像资料备份后送到档案部存档。曾经在律师事务所做打字员的梁雪，自然知道证据对于处理某些棘手事件的重要性，何况这件事院长们不会不知道，也不可能不过问，到时候将视频一放，比自己说什么都管用。 下班的时间到了，电话却响了起来：“梁主任，韩主任让我通知您到院长办公室开会。”曹秘书的声音。 梁雪嫣然一笑，心里自然明白是为了什么事。 记得从前珊珊总是说自己爱管闲事，现在觉得她说的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走进院长室，两组对放着的转角沙发上，五位院长和四位主任已经坐好，似乎在等梁雪，梁雪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梁雪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曾经的神童，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只是今非昔比，虽然初来那日已与众人见过面，但毕竟没有今日这样庄重，所以有些紧张在所难免。 这时，韩冰站了起来，满脸堆笑地道：“小雪，过来，坐这儿。” 梁雪向众人行了礼，然后轻轻在沙发上坐下来，脸上免强挤出一点笑容。 周院长先开口道：“我一直在办公室里等着，我以为你会来找我。” “我想由我出面，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梁雪不以为然地道。 “噢？为什么这样说。”周院长笑着问道。 梁雪不屑地说道：“如果张爷爷不是英雄，我会让保安直接报警，并通知新闻媒体将此事曝光，并将音视频资料发上微博和微信，到时候谁对谁错自有公论。” “你好厉害呀，今天给这个曝光，明天给那个上头条，你以为你是谁呀？”武怀远讽刺道。 梁雪冷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惹了我，怕上头条，别惹我呀。”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韩冰莫明地问。 梁雪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武怀远。 武怀远也一样，脸色很不好看。 这时李英林院长说话了：“曝光的后果你想过吗？到时候只怕曝光的不只是张家的人，还有盛世，你能保证所有的舆论都向着盛世说话吗？” “我……”其实梁雪是想过的，大不了鱼死网破，可是梁雪没敢说出口。 “没错，还好你没有那样做，否则这乱子可就大了。”这话是张洁说的，梁雪知道，她可是二院长岳青峰的夫人。 做事总要留有余地，给别人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这是父母经常告诫梁雪的话，而当年，就是因为梁雪不懂这个道理，才弄得伤痕累累…… 梁雪低头，她不想为自己辩解。 韩主任拉过梁雪的手，轻声地说道：“我们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事情的经过和你的想法。” “事情的经过想必事故组和魏主任他们知道得比我更详细，至于我的想法，他们也应该汇报过了。”梁雪已经没有了胜利时的那份喜悦，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的滋味可不好受，原本还洋洋自得呢，没想到一下子成了落汤鸡。 这时，武怀远又开口了：“自己的英雄事迹，还是自己来讲更生动吧。” “我……”梁雪死死地瞪了武怀远一眼，心想：说就说，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 于是梁雪把接下来要做的事说了一遍：“第一我想去见局长，看看局长怎么说；第二选派合适的人负责丧葬事宜；第三选定葬礼日期，并通知媒体和各有关部门，为老英雄风光大葬。” 所有人都在看着梁雪，梁雪心里暗想：看吧，反正我的脸皮厚得很，随便看。 韩冰问：“就这些吗？” 梁雪笑笑：“暂时我能想到的就这些。” “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后勤部主任许云摇着头说，她是三院长姜海波的夫人。 梁雪直视着许云反问道：“请问，如果依您胆子小会怎么做呢？” 许云看了看众人尴尬地笑了笑。 梁雪接着说：“您说的没错，我胆子是大，那是因为在我看来这么大的公司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足为怪，您没遇到过是您的运气好，而我不幸刚来不久就遇到了，我来盛世工作就是想做事挣钱的，只要能为盛世做的，我都会做，我从来没想过要把棘手的事情都推给院长或者什么人。” 此刻，院长室里的气氛十分压抑，谁也没有想到梁雪一点情面也不给他们留，他们看着梁雪，他们很想知道为什么她的胆子会那么大，那么多人闹事儿，她居然一点儿也不怕，不但没上报，还把事情解决了，以她的年龄，真是太不可思议。 这时梁雪的手机铃响了，“最后一次拥你入怀中，趁着此刻夜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