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往事（一）
坐在车上，泪水模糊了梁雪的视线，太多的感伤，太多的痛…… 梁雪突然想起净尘师傅的话：“收起你所有的伤痛，笑着面对生活。” 梁雪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梁雪抱着思思，亲她，抚摸着她的小脸儿。 思思也搂着梁雪，把头埋在梁雪的胸前。 六月，已经是夏天了，可梁雪和思思紧紧地相拥在一起，丝毫不觉得热。 记得两年前，初次见到思思时，那是在下班后赶去瑜伽馆的路上。 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从路边的垃圾箱里拿出梁雪刚丢进去的矿泉水瓶，然后交到坐在路边的一个女人手里。 梁雪心猛地一颤，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居然能做这样的事，梁雪真的很震惊。 梁雪从衣袋里掏出钱，数也没数，弯着腰，塞进那个小女孩的手里，并且多看了她几眼。 这个孩子虽小，眼睛却大大的，透着一股灵气，梁雪很是喜欢。同时梁雪也看了那个女人一眼，然后起身和小女孩摆了摆手，说：“再见。” “等等。”那个女人叫住梁雪。 梁雪转身仔细看了她一眼问道：“什么事？” 看她的样子，年纪应该不大，大概是生病的原因吧，她瘦得皮包骨，脸色黑黄，有些吓人。 那女人迟疑着问道：“你……是梁雪吗？” “你是……”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好象在哪里见过，可是又实在想不起来。 “赵明，我是赵明，你不记得了吗？也难怪，我现在的样子……”她摸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有些难为情。 “赵明？”梁雪的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人的信息。 赵明是梁雪的学姐，她毕业时梁雪刚好入校，巧合的是送走赵明的班主任老师王超，成了梁雪的班主任老师，梁雪和赵明原本不应该有任何的交集，正是因为王超，梁雪们相识了。 赵明高出梁雪半头，因为是农村女孩，身体远比梁雪强壮，及腰的长发，在身后编成一个大辫子，那是她的骄傲吧，她总是不自觉地摆弄着自己的辫梢…… “你……你的辨子……”梁雪想问赵明她的辨子呢，可是…… 赵明苦笑着摸了摸头上稀疏蓬乱的短发：“都掉了，这些还是新长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梁雪疑惑地问。 “肝癌。”赵明的脸上依旧带着笑。 “肝……”梁雪的心仿佛漏跳了半拍，下一个字没有说出来，因为害怕。 “mama……”小女孩拉了一下赵明的手。 “噢，思思，这是梁雪阿姨，叫雪姨。”赵明告诉小女孩。 “雪姨。”小女孩看着梁雪，轻声地叫道。 看着那双大眼睛，梁雪的心象被什么东西撕咬着一般疼痛。 “她是……” “她是我的女儿……思思，思念的思。”赵明解释着。 梁雪明白，其实她不必解释的，不论是思念的思，还是老师的师，现在或者永远都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好吗？”赵明问梁雪。 梁雪点了点头，她实在说不出自己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赵明看着梁雪，脸上带着微笑道：“你长大了，个子高了，人也更漂亮了呢。” “赵明姐，你怎么会……”梁雪的心真的很痛。 在梁雪的眼里，赵明虽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却也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而且性格开朗，乐于助人，高中毕业后曾在一家饭店打工，梁雪有事的时候，就是去那家饭店找她的。 赵明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这病，没多少日子了，能再看见你，就算是死，我也暝目了。” “不会的，现在医学发达，你会好起来的。”梁雪想劝赵明，可是自己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无论医学有多么的发达，人还是会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没有人能够改变。 赵明淡笑：“好与不好，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思思，她还那么小。”赵明有些哽咽了。 梁雪自幼心软，好哭是出了名的，她抱起思思，亲了亲，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赵明见了，心酸地道：“你还是那么爱掉‘小金豆儿’。” 梁雪不好意思地擦掉眼泪。 这时，梁雪的手机响了，是珊珊打来的，催问梁雪什么时候能到，原本她们是约好的在瑜伽馆见面，珊珊等急了。 “你有事，去忙吧。”赵明道。 梁雪点头：“赵明姐，你住哪儿，明天我去看你。” “不用了，我住的地方就是个垃圾窝。”赵明道：“能把你的电话号码留给我吗？” 梁雪从衣袋里拿出笔和纸，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交给赵明说：“那你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赵明点头：“快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临别，梁雪不忘又看了思思一眼，摸了摸她的小脸蛋，说了声“拜拜”。 转身的那一刻，泪水再次从梁雪的脸上滚落，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地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孩子，那是他的孩子…… 记得那年，十四岁的梁雪上了高中，同学们一般都比梁雪大两三岁，所以在他们中间，梁雪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课本上的知识早在jiejie上学的时候，梁雪就已经学会了，当然，她也有不明白的地方，可是当她问老师时，一般的老师都会告诉她还没讲到那地方呢，讲到的时候仔细听着就是了。梁雪知道老师说的没错，可心里却不是滋味，于是经常偷跑出去，望着蓝天白云落泪。 梁雪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她觉得自己就象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等待着粉身碎骨的那一刻。 一天，梁雪坐在cao场边的看台上，同学们都在上课，cao场上空荡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王超来到梁雪的身边。 “有心事？”他问梁雪。 梁雪吓了一跳，立刻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毕竟逃课是一般老师所不能容许的。 王超在梁雪身边坐下，并对梁雪说道：“坐吧。” 于是梁雪又坐了下来。 “说说吧，为什么不去上课？”王超说。 梁雪偷偷地看了王超一眼，她发现王超不象是生气的样子，于壮着胆子，嘟着小嘴道：“老师现在讲的我都会了，我不会的，他们又不告诉我。” 王超微微一笑：“是嘛，那你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梁雪大眼睛一忽闪，说道：“您是语文老师。” 王超爽朗地笑了：“数理化我也不是没学过，谁说语文老师就不懂数理化的？” 梁雪望向他，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浓密的黑眉，幽深明亮的黑眸……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王超看着梁雪问。 梁雪不好意思地笑着摇头，心里却在想：他真的很帅，难怪连男同学都喜欢他、崇拜他。 “好啦，走吧，回去吧。”王超伸出手，想拉梁雪起来。 梁雪却依然坐着没动，小声嘀咕道：“与其在教室里浪费时间，不如在这儿晒太阳。” “我没叫你回教室，如果你实在不想回去，就去我办公室里呆着吧，我那儿或许有你喜欢的书。”王超说。 这下梁雪可来了兴致，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可能是坐的时间太长，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王超一把扶住了她，他们两个都笑了。 从那以后，梁雪呆在王超办公室的时间比在教室里的时间还多，第一个不高兴的就是坐在王超对面桌的刘老师。 听那些喜欢八卦的女生讲，刘老师从上大学时就开始追求王超了，真应了那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一天，同学们都放学了，老师们大多也下班了，只有几个住宿的老师还在，王超不知道去了哪里，梁雪依旧呆在他的办公室里，一边看书，一边等王超回来。 刘老师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梁雪，不高兴地说道：“你怎么还不走？” “王老师说了，一会儿他要教有弹琴。”梁雪回答道。 刘老师生气道：“你以为他是你的保姆啊，你干嘛整天缠着他。” 听这话，梁雪也不高兴了：“刘老师，我又没缠着您，王老师就喜欢让我缠着，关您什么事呀。” “你……”刘老师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王超回来了，拉着梁雪的手道：“快走，我拿到琴房的钥匙了。” 梁雪兴高采烈地跟着王超走了，还不忘回头冲着刘老师做了一个鬼脸儿。 梁雪和王超在一起，不只学书本上的知识，王超还教梁雪弹琴、跳舞、画画等等，凡是自己会的，他都教给了梁雪，他说教梁雪很有成就感，因为梁雪太聪明，一教就会。后来，王超实在没什么可教的了，把自己上大学时的课本都搬了出来，他还对梁雪戏言道：“等你高中毕业，只怕大学也不用读了。” 那年年底，外婆去逝了，梁雪很伤心，她和姐妹都是外婆一手带大的，所以她和外婆在一起的时间，比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都多。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外公也去逝了，梁雪觉得，天都快塌了。 外公和外婆的丧事办完后，母亲也病倒了，好几天水米未进，父亲不眠不休地守着母亲，大姐的眼睛哭得跟个桃子似的，meimei当时在读初中。 那段日子，梁雪整天唉声叹气的，王超一有时间就安慰她。 由于刘老师的反对，王超将自己宿舍的钥匙给了梁雪，让她以后到他宿舍去看书，反正是独身宿舍，不会影响到别人，梁雪很高兴。 “王老师，你说怎样才能知道自己的生命什么时候结束呢？”梁雪躺在王超的床上，望着天花板，突然问王超。 王超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笑着走过来，坐在她身道：“人的寿命是不等的，没有人能够预知，就连算命先生也不过是蒙人罢了。” “王老师，我总感觉我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结束，这个世界好象根本就不属于我。”梁雪道。 王超笑道：“不会的，最近你家里发生了许多事，你想得太多了。其实我们每个人能来到这个世界，都存在着一定的偶然性和必然性，坦白地说，我们的命运并不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我们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就应该珍惜每一分每一秒，而且要活的释然、活得畅快，而不是活在纠结和痛苦里。对于每个生命而言，除了生死这件大事以外，还有许多事值得我们去追求和探索，不是吗？” 梁雪点头：“我明白，可是我就是觉得自己活得没有价值，就象您，您活得充实，因为您有那么多学生，您要教授他们知识，而我呢？我感觉自己就象个白痴，什么也干不了，家里我帮不上忙，在学校还总给您添乱，您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王超抚摸着梁雪的头道：“傻瓜，你才多大，等你长大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梁雪依旧摇头道：“您不知道，我现在是度日如年。” 王超想了想道：“既然这样，不如我教你一个办法，或许你会好过一些。” 梁雪兴奋地问道：“什么办法，您快说。” “比如，我教了你画画，你可以给家里的服装厂设计一些服装样式，如果服装卖得好，你不就帮了家里的忙了吗？再有，你的英语学得很快，如果每天早自习的时候，你能领同学们背课文，不仅能提高自己的口语水平，还能帮助同学，不是一举两得吗？”王超说道。 梁雪的大眼睛叽里咕噜一通乱转，最后点了点头：“您说的有道理，不过，我怕同学们不听我的，他们如果笑话我怎么办？”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王超微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