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往事（二）
从那天开始，梁雪成了王超的小助手。 班里的事情，无论大小，每天梁雪都会准时向王超汇报。 王超安排梁雪在自习课时给同学们补课。 起初同学们都嘲笑梁雪，管她叫‘小不点儿’，直到梁雪当众将整本书的英语课文全部背下来后，再也没人敢笑她了。 于是课间或自习课时，总有很多同学围着梁雪问这问那的，而梁雪学着王超的样子，耐心地讲给同学们听。 梁雪自从听了王超的话以后，也就是把自己学到的知识用于‘实践’中，才体会自身的价值，她再也不会觉得白活了。 也是从那天开始，梁雪开始写日记，王超说梁雪作文写的不好，写日记能提高写作水平，而且每天王超都要查看梁雪的日记，起初的时候，梁雪很难为情，后来习惯了，写了东西就拿给王超看，在王超那里，梁雪没有秘密，她的喜怒哀乐，包括她的生理周期，她都会告诉他。 那段日子，王超成了梁雪生命里的全部，除了他去上课的时候之外，梁雪都会象影子一样跟着他，看不到他，梁雪心里就空空的，象是丢了魂似的。 一天放学，梁雪正想去找王老师，杨丽华拉住梁雪道：“我要去你家，我们一起走吧。” 杨丽华性格稳重，待人友善，人缘很好，加上两家的关系，梁雪叫她丽华姐。 “有事吗？丽华姐？”梁雪问。 杨丽华深沉地看了梁雪一眼：“我们边走边说吧。”然后不由分说，拉着梁雪就走。 “什么事呀？”梁雪急道：“我找王老师还有事儿呢。” 杨丽华吞吞吐吐地说道：“你……别再缠着王老师了行吗？” 梁雪一听，急了：“你啥意思？我的事要你管。” “我怎么就不能管？你再缠着王老师，我告诉姑姑去。”杨丽华也有些急了。 梁雪冷哼一声道：“你爱告诉谁就告诉谁，我才不怕呢。” 梁雪从小到大，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肯低头认错，mama说，小时候有一次她被小朋友欺负，耳朵都被小朋友们拧紫了，梁雪都没有认输。 杨丽华没办法，急道：“你这样会害了他的。” “胡说，我怎么会害他呢？噢，你是不是也喜欢王老师呀？没关系，你喜欢你的，我喜欢我的，反正喜欢他的人多，又不多你一个。”梁雪满不在乎地说。 梁雪知道，王超长得比明星还帅，女孩子喜欢他是应该的，不过，梁雪不介意，因为她知道，王超只喜欢她一个，王超亲口对她说过“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 “你……他本来是要提干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杨丽华犹豫着说道。 梁雪不服气道：“我？我怎么了我？” “他们说，你们在搞师生恋，所以……这次提干，王老师被拿了下来。”杨丽华说。 梁雪不屑地道：“恋你个头，我找校长去。”说着，梁雪就往回走。 杨丽华一下子拉住梁雪：“算了，越描越黑，以后注意点儿就行了。” 梁雪哪里肯听杨丽华的话，她从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梁雪使劲甩开杨丽华的手，跑去找了校长，连哭带闹地解释了一通，结果于事无补，王超还是没被提干。 王超劝梁雪说这次提干的事他根本不在乎，他还说是龙迟早会翱翔九天，是虫就算化茧成蝶也变不成凤凰。 王超还告诉梁雪，他不想在学校干一辈子的，也不想当一辈子的老师，梁雪问他将来想干啥，他只是笑笑，却什么也没说。 那一年，是梁雪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年，也是梁雪学到东西最多的一年，唱歌、跳舞、弹琴、画画……王超说他把他学了二十多年的东西都教给了梁雪，还说以后让梁雪当他的老师，梁雪和他在一起很开心，诗词歌赋、天文地理，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你是天才。”王超不只一次地对梁雪说。 梁雪看着王超那双深邃的大眼睛，仿佛那是整个宇宙，飘渺而浩瀚。 “您也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吗？”梁雪问道。 “当然，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也是我心里的唯一。”王超道。 梁雪有一种想拥抱王超的冲动，不过，她没好意思，最后只是不经意地拉了一下王超的手。她觉得，王超的手，很温暖，很厚实，手指又粗又有力…… 梁雪害羞地说道：“你也是我这一生的唯一。” 那一夜的月亮，很圆很圆……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高二那年开学，梁雪所在的班换了班主任。 王超升职了，任教务处副主任。 梁雪很高兴，她心想：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只是他们见面的机会少了，心里多少有一点失落感。 新班主任老师就是以前与王超对面桌的刘老师，那个追求王超十年的人。 梁雪不得不佩服刘老师，她真是太执着了，爱情的力量真的是好伟大呀，梁雪感叹着。 那时候梁雪只有十五岁，男女之事对梁雪来说就象是个美妙的童话，甜蜜而温馨。 记得那时候mama常说：上大学的人挣钱多，她希望梁雪能考上名牌大学，到时候，她和父亲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更主要的是给梁家光宗耀祖，虽然meimei也姓梁，不过，在父母心中，梁雪才是梁家唯一的希望，所以考上一所名牌大学，挣好多钱，去大城市给父母买大楼房，就成为了梁雪的理想。 忽然有一天，一个大jiejie来找梁雪，她说她叫赵明，也是王老师的学生。 “我不认识你，你找我有什么事？”梁雪说话很直接。 赵明尴尬地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 梁雪打量了赵明一眼，她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眼睛很大，就是皮肤黑了点，不过看上去很健康，最吸引梁雪的要数赵明的辨子，又粗又长，她不停地用手指绞着辨梢。 梁雪才不相信她会那么好心来看自己，何况自己又不认识她。 好久，赵明才开口道：“你放了他好不好，我……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你……你胡说。”梁雪有些不知所措，这太突然了，不可能的，王超说过，他只喜欢梁雪一个，他还说他不着急结婚，他要先立业后成家，好男儿志在四方…… 赵明苦笑：“他和你说过他要先立业后成家对不对？他还说过好男儿志在四方是不是？” 赵明看着梁雪，嘴角带着一丝不屑地笑，“这些话他和许多女生都说过”。 “那……那又自样？”梁雪不在乎，不管王超对其他人怎么样，她在他心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你即聪明又漂亮，以后有的是机会的，你会找到更好的人来爱你，求你不要和我抢他了好吗？”赵明哀求着。 “不行，我要去问问他。”说着，梁雪抬脚就要走。 赵明一把拉住梁雪，突然大笑起来，梁雪吓了一跳，心想：她不会是疯了吧。 “你……我……”梁雪的心跳得好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脑海里一片混乱，泪珠忍不住大颗大颗地从她的小脸上滚落。 赵明忍住笑道：“早听王老师说你爱掉小金豆儿，看你这掉金豆儿的模样还真是可怜，难怪他会心软，不忍心离开你了，好了，别哭了，我跟你闹着玩儿呢。” 梁雪擦了擦眼泪问道：“那孩子……” “都说是闹着玩儿的了，你还当真啦？” 梁雪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有这么闹着玩儿的吗？ 之后，赵明又来看过梁雪几次，其实梁雪知道，她那只是借口，目的是来看王超。 赵明每次来，都会给梁雪讲一些有关王超的事，梁雪不是不介意，只是她没办法，谁让王超那么招人喜欢呢。 梁雪经常躲在角落里，远远地看他一眼，流上几滴泪，因为王超太忙了，忙得连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了。 赵明给梁雪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一个女孩死了，第一个男人走过她的身边，只是看了她一眼，第二个男人为她盖了一件衣裳，第三个男人挖了个坑，将她安葬了，于是下一世，那个女孩就嫁给了第三个男人。 赵明还说，于她来说，王超就是第一个男人。 那么对于梁雪来说，王超又是她的第几个男人呢。 赵明曾问梁雪：你爱他吗？ 梁雪总是不好意思地说：我还小呢，可没你们那么多花花肠子，再说了，喜欢他的人那么多，现在他连看也没时间看我一眼了。 赵明告诉梁雪，王超真的很喜欢她，希望她能珍惜。 梁雪很羡慕赵明，她知道的真多，而自己，连王超在想什么都不知道，或者于他来说，梁雪只是个孩子吧。 记得有一次，赵明对梁雪说，王超被校长批评了，王超亲口承认他喜欢梁雪，他要等着她长大。 梁雪惊道：“他疯了吗？” “你没听说过吗？恋爱的人都是疯子，再说了，校长是王老师的亲叔叔，就算他承认了，校长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赵明笑了，可笑容里有太多的苦涩。 听了赵明的话，梁雪的心里美美的，曾几何时，梁雪真心地希望前世王超就是那个将自己安葬的人。 那年，大姐原本应该考大学的，因为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大姐便留在了家里，帮着父亲打理厂里的事情。 那段日子，父亲的脾气也很不好，因为母亲久病不愈，父亲心力交瘁。后来，听说有个出家人送了几副中药给母亲，才治好了母亲的病。母亲很感谢那个人，想接她到家里来，不知为何，惹脑了父亲，父母两人大吵了一架，看着母亲流泪，梁雪终于忍不住帮着母亲指责起父亲的不是，脑羞成怒的父亲，给了梁雪一个耳光。 那是梁雪平生第一次被打，那个耳光，不只打在梁雪的脸上，更打在了梁雪的心上。 梁雪一直以拥有慈爱的父母和和谐的家庭为傲。她看过许多的书，也目睹过单亲家庭同学的痛苦，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幸的人和不幸的家庭，而梁雪真的很庆幸自己有这么好的父母，他们给了自己如此完美的一个家。 可如今，父亲居然打了她…… 后来，母亲哄梁雪说，父亲并不是真心的想打梁雪，只是因为父亲的心里有个心结，打不开，也放不下，所以心情才会不好。母亲的解释，让梁雪的心里好受了许多，她不恨父亲，却也无法忘记那个耳光，因为那天是梁雪的生日。 那年年底，因为是期末，王超更忙了，听说他的工作又要有所变动，所以好几天梁雪都没有见到他，梁雪的心里空空的。 一天傍晚，梁雪终是忍不住再去找王超，却发现王超和杨丽华在一起……梁雪的心很痛。 梁雪哭着跑去找赵明，她把自己看到的事告诉了她。 赵明微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杨丽华的舅舅是教育局局长。” “这有什么关系呢？”梁雪不解地问。 赵明反问：“当初王超放弃我，选择你，你真以为只是因为自己够聪明、够漂亮吗？这世界上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何况王超的身边从来不缺聪明漂亮的女人，不是吗？” “可是，你不是说，他是真心的喜欢我吗？”梁雪问。 赵明摇头，眼里亮晶晶的：“喜欢算什么？爱又算什么？许多时候，它们连一文钱都不值。” 梁雪立在当场，她不明白，自己和王超的感情怎么会一文钱也不值了呢？ 赵明喃喃地道：“原本我一直认为王老师真的会等你长大，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梁雪满脸的泪水：“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不管我的。” 赵明帮梁雪擦着眼泪：“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和杨丽华同时出现在王老师的生命中，你家有钱，她家有势，原本他是选择了你的，可是你太聪明，将来一定会上大学，甚至还要考研，读博士，真要让他等上十年八年的，谈何容易；如果王老师选择杨丽华就不同了，听说她考大学无望，家里已经给她找好了工作，而且她已成年，只等她高中毕业，他们就可以结婚，到时候，王超照样可以名利双收，而且王老师年纪已经不小了，他又是独生子，他父母早盼着抱孙子呢。” “不会的，不是这样的。”梁雪哭着。 梁雪不相信，在王超的心中，自己不过是个可利用的工具，或者是他飞黄腾达的垫脚石。 “据我所知，过了年，王老师就会被调到教育局工作，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赵明道。 梁雪的情绪有些失控地道：“不，我不相信，你说慌，你骗人，你得不到他，就来骗我，你要拆散我们是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我懂。”梁雪惨笑着跑走了。 梁雪去找了王超，她哭着问他，赵明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超一句话也不说，甚至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梁雪只是哭，她从来也没有那么伤心过，泪水象暴发的山洪，一发而不可收拾。 梁雪走了，哭着走了，她以为王超会追上来，安慰她。梁雪一次次地回头，她想也许王超会奇迹般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