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世外桃园
梁雪不停地走着，哭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眼里再也流不出眼泪了，脸上的泪也早已经被风吹干了。 天黑了，顺着公路，梁雪依然向前走着，走着…… 走了多久，梁雪不知道，从白天走到黑夜，又从黑夜走到天亮，终于昏倒在了路边。 几名建筑工人看到了，把梁雪抬到了工棚里，他们给梁雪喂了水，梁雪慢慢醒了过来。 工人们问梁雪从哪儿来，到哪里去，可梁雪好象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一句话也不说，于是那些工人以为梁雪是傻子，还有人说梁雪是哑巴，梁雪只是呆呆地坐着，偶尔也会傻傻地笑一下，她笑自己真傻，她真的很傻很傻…… 后来，其中一个工人告诉梁雪，他叫韩大川，他还说，他的老家在C市，如果梁雪实在没地方去的话，他想把梁雪送回自己的老家去，他问梁雪愿不愿意去。 梁雪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的世界被摧毁了，她的天塌了…… 第二天，梁雪便跟着韩大川上了火车。 一路上，韩大川都很照顾梁雪，他告诉梁雪，他的家在山里，风景很美…… 火车开了很久，下车的时候，天是黑的，韩大川带着梁雪又搭了一辆三轮车，在盘山道上行进了几个小时。再后来，车子走不了，他们只能步行。 天蒙蒙亮的时候，韩大川领着梁雪进了一座小山村。 梁雪读过《桃花园记》，她想：这是世外桃园吗？如果能在这里过一辈子，或许也挺好的，不再见他，不再想他…… 跟着韩大川进了村子后，有人看见他们就过来打招乎，梁雪低头不语。 看着那些低矮的由石头和木料搭建的房屋，充满了原始的味道，梁雪心里因新奇而有一种莫明地兴奋。 进村后不久，他们便走进一个树枝围成的院子，一个老妇人应该是刚起床，正在洗脸。 “妈，我回来了。”韩大川向那个老妇人道。 老妇人很是吃惊：“你咋回来了？哟，这是谁家的姑娘呀？” “妈，进屋说吧。”韩大川说。 进到屋子里，屋子里很黑，几乎看不清人的脸。 韩大川将梁雪推到土炕边，示意梁雪坐下休息，然后将母亲拉了出去…… 好久，又过来一个年轻妇人，韩大川告诉梁雪那是他媳妇。 “你不是说她是哑巴吗？哑巴是听不见的。”韩大川的媳妇说。 韩大川埋怨道：“别瞎说，我觉得她都明白，只是……”他莫明地看了梁雪一眼，梁雪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吃饭的时候，多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韩大川说那是他弟弟，叫韩小川。 小川的腿部有残疾，走路一跛一跛的。 山里的饭菜都是梁雪没见过的，更谈不上吃了，所以迟迟不肯动筷。 “这是玉米粥，这是山上的山野菜，你先凑合着吃一点儿吧，我们这里穷，一会儿上镇上再给你买好吃的。”韩mama说。 梁雪吃了一口玉米粥，真的很不好吃，可梁雪还是吃了一些，韩mama看见梁雪吃了，很高兴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大川的媳妇对婆婆说：“妈，明天我和大川一起走，我也要出去打工，等挣了钱，回来分给你和弟弟，我们那个家，你们就帮着照看照看吧。” 韩mama点头道：“去吧，趁着年轻，我是出不去了，你弟弟又有毛病，哎……” 饭后，梁雪也许太累了，不知不觉地靠在炕边睡着了。 傍晚的时候，梁雪才从梦中惊醒，因为梦见了父亲的责骂，所以哭得很伤心…… 韩mama拿着一块看不清底色的毛巾，帮梁雪擦着眼泪，她让梁雪想起了mama，所以梁雪哭得更伤心。 离开家这么多天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样，父母亲找不到自己一定很生气，如果父亲现在见到梁雪，一定会再给梁雪一个耳光吧…… 离家出走不是梁雪的本意，可梁雪现在却回不去了，父亲的愤怒，母亲的失望，都不是梁雪想看到并能接受的，她的痛苦，她的委屈，他们不会理解和明白的…… 晚上，梁雪开始发烧了，头痛，全身都痛，时而昏睡，时而清醒，清醒的时候梁雪在想：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死了也好，什么都不用想了……只是，妈，我还没考大学，没给您买大楼房呢，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要考最好的大学，给您买大别墅，带花园的…… 梁雪第一次病得那么重，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大川已经带着媳妇离开了，梁雪的身边多了一位头发花白的穿出家人衣服的老婆婆。 韩mama对梁雪说：“我们这里没有大夫，镇上的医院离这儿远着呢，村上的人生了病，都是净尘师傅用山上的草药治好的。” 梁雪看着净尘师傅，目光特别的慈祥，仿佛在哪里见过的一样。 净尘师傅拉过梁雪的手，手指搭在梁雪的腕上，良久，开口道：“年轻人，到底是身体底子好，没事了。” 梁雪眼角湿润。 净尘师傅留下了药走了。 几天后，梁雪身体大好了，坐在院子里的木墩上乘凉，小川去了村部给留守的几个孩子上课，这里没有学校，附近的几个村子里的留守孩子便到这韩家村来，由小川给他们上课，听韩mama说，小川曾经是镇上学习最好的学生，本来有希望考大学的，因为一场大暴雨，村上的几座老屋倒塌，小川为了救屋里的乡亲，腿被砸断了，因为道路不好走，抢救不及时，所以留下了残疾，也失去了高考的机会，那以后，小川便成了村里的会计，顺便给留守的孩子们上课。 韩mama还说，净尘师傅所住的庵堂离韩家村很远，要翻两个山头，这次梁雪生病，小川为了找她给梁雪治病，他的腿病更重了，难怪这两天见他都是拄着双拐的。 梁雪很内疚，这份情，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还得上。 山里的空气特别的清新，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绿…… 突然，远外走来一群人，当梁雪看清来人时，本能地想逃跑，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小雪……”mama泪眼朦胧地叫着。 来的人不是别人，是梁雪的父母和净尘师傅，还有两个陌生人。 梁雪无地自容，低着头，只是哭。 听他们的谈话，原来净尘师傅看到了梁雪穿的校服，找到了梁雪的学校，通过学校找到了梁雪的父母，那两个陌生人是警察，父母起初认为梁雪是被人拐卖到这里的，所以便和警察一同来了。 “别哭了，你说话呀，你是怎么到这儿的？”mama问。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梁雪哭着。 “你……是不是犯病了？”mama瞪大眼睛看着梁雪。 小时候梁雪得过一种怪病，犯病的时候，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奇怪的事，没人听得懂梁雪在说什么，而别人说的话梁雪也好象听不见似的，只做自己的事情，一般犯病的时候只有几十秒钟或者是几分钟，清醒后就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和正常的孩子没什么区别。父母没少为梁雪这病cao心，只是始终没有确诊，后来长大了，发病的时候越来越少，近几年几乎没有发过病，所以大家都以为梁雪的病好了，不会再犯了。 梁雪说：“不知道。” 除了‘不知道’这三个字，梁雪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父亲说：“什么也别说了，跟我们走，回家再说。” 梁雪依旧哭着说：“不，我不走，我不回家。” “你……不回家？”父亲瞪着眼睛。 梁雪后退几步，低下头，小声说：“我……不想回去。” “什么叫不想回去？”父亲有些愤怒道。 所有人都在看梁雪。 “为啥呀？好好的，你说究竟为啥不回家？”mama的眼睛又红又肿。 梁雪一下子跪到地上：“妈，我知道错了，我不想的，可是……我真的不想回去，就算是死我也愿意回去。” 梁雪知道：她对不起父母，她没脸见他们，也没脸回家，更主要的是她无法面对杨丽华和王超，她没有赵明那么宽宏大度，她无法接受王超去爱别人，如果让她整日面对他们的相亲相爱，她会生不如死的。 母亲流着泪道：“别这样，起来好好说话，有什么大不了的，还值得死呀活呀的。” 梁雪只是哭，直到哭得昏了过去。 警察同志在村里住了一宿，做了笔录，让梁雪签了字，第二天便走了。 在净尘师傅的提议下，梁雪随父母到了净尘师傅修行的净月庵，母亲和净尘师傅很是亲近，父亲一直冷冷的，很少说话。 梁雪尽可能地躲着他们，怕他们劝自己回家。 两天后，父母见梁雪执意不恳回家，便把梁雪托付给了净尘师傅后，依依不舍地走了，看着母亲含泪的双眼，梁雪的心都快碎了。 父母走后，梁雪留在了庵里，庵里还有一位净缘师傅，她才是真正的出家人，性格有些古怪，一般时候见不到她。 净尘师傅是带发修行的，因为祖师说她尘缘未了，所以只收她做了俗家弟子。 在净月庵里住了几天，净尘师傅很忙，除了早晚要念经礼佛以外，经常有村民找她看病，闲时她会看书、写大字、练瑜伽……所以很少有时间陪梁雪说话。 时间久了，梁雪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看着师傅写字，她也跟着练习，师傅练瑜伽，梁雪也学着做。 净尘师傅对梁雪很是慈爱，她经常夸赞梁雪是天才。 梁雪的心总是不由自主地痛，因为以前王超也这样说过，可如今…… 离开的这段日子，梁雪发现她越来越想他，而想他的时候，心总是窒息般的难过，往日的一切，她甚至不敢去想，他说过，梁雪流泪，他会心痛，可是那天，梁雪哭成那个样子，他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记得那次被父亲打了之后，梁雪跑去找他，他一边帮梁雪擦眼泪一边说；“别哭了，再哭小金豆子不值钱了。”而梁雪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立刻梨花带雨地给他一个甜甜的笑，所有的不开心都在见到他，听了他的话之后而烟消去散。 梁雪宁可相信他是有苦衷的，也不相信他是无情的，至于赵明的话，无论如何梁雪也不愿意相信。 一个月后，梁雪跟着净尘师傅下山到镇上买东西，意外地看到了小川。 净尘师傅嘱咐道：“你们在这儿聊一会儿，我去看一位朋友，小雪，别乱走，在这儿等我。” 梁雪点头：“好。” 净尘师傅走后，梁雪问小川：“你干啥来了？” “给孩子们买几本书。”小川低着头。 小川长得很腼腆，脸上白白净净的，也许因为身体不大好，看上去缺少血色。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梁雪说，对于父母带着警察到他家，梁雪一直很内疚。 他抬头看了梁雪一眼道：“没事儿。”接着又问道：“你为什么不跟他们回去？” “我……这儿风景很美，我还没呆够呢。”梁雪调皮地说。 小川不置可否地一笑，梁雪也笑了。 “你什么时候会回去？”小川问。 梁雪苦笑：“不知道，也许……一辈子……” 小川看着梁雪，清辙的双眸透出淡淡的哀伤。 梁雪也看着小川，他面容白晰，看上去是个秀气的大男孩，如果在自己的学校，用同学们的话说，他应该也是帅哥级别的人物吧，如果没有残疾的话，一定有好多女生敢冒违返校规或者被开除的危险追求他。 “饿了吧，这儿有一种薄饼，很好吃的。”小川说。 “你请客？”梁雪笑问。 小川微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