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缘分
饭后，嫂子带着丹丹回去了，小川去了村部，梁雪一边翻动着院子里凉晒的草药，一边问韩mama：“当年我真的生在这里吗？您不会记错吧？” 韩mama胸有成竹地道：“怎么会错呢？你是我和净尘师傅亲手接生的，你屁股上的那个胎记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当时还吓了我一跳呢，血红血红的，象条龙一样，记得当时我还说若是个男孩就好了，说不定将来能当皇上呢，你妈当时在读书，所以不能带着你，就托我先帮忙带着，你妈说等过两年毕业了就来接你，没想到……哎，一转眼的功夫，你就没了。” 梁雪莫明地问：“怎么可能没了呢？” 韩mama摇头：“不知道呀，当时我还以为你是让狼给叼走了呢，也没敢告诉你妈，后来找了大半年也没找着，才告诉你妈。” “当时为什么没报警？”梁雪问。 韩mama看了梁雪一眼：“傻孩子，你爸和你妈当时都是大学生，还没结婚呢，怎么报警呀，再说了，我们这里这么偏远，警察来了也没用。” “我妈……我是说，她真的把我许给小川哥了吗？”梁雪很好奇，她只在电视剧里听说过娃娃亲的事，做梦也没想到，这年月，自己一出生也会被预定出去。 韩mama一边摆手一边解释道：“我们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何况当年还把你弄丢了，我们也没养着你，所以你别介意，我们是不会逼着你和小川成亲的。” 梁雪苦笑，她生在这里，又三番两次地来到这里，难道这是天意吗？可是，就算是自己愿意只怕也没机会了，自己是一个将死之人，她不可以连累小川，他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不是吗？ 梁雪接着问道：“韩mama，六年前我来到这里，你怎么可能认得出我就是你接生的那个孩子呢？”毕竟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有着太大的区别了。 韩mama兴致勃勃地说道：“你生病那几天，在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个胎记，我还和净尘师傅说，真是太巧了，也许这就是你们年轻人常说的缘分吧。” 是啊，缘分，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看着眼前的郁郁葱葱，望着远处的峰峦叠障，梁雪暗想：这里真的是我的天堂吗？ 整晚，梁雪都没有睡好，虽然自己的身世早就知道了，可是她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过她该何去何从，因为两个父亲之间就是一个死结，所以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好在一切的一切都将结束了，她要替两个父亲去陪奶奶，希望在另一个世界里，奶奶是幸福的。 第二天一大早，小川便陪着梁雪出发了，韩家村离净月庵要走三四个小时的山路，那一年，梁雪走过几次的，不过那时的她是健康的，而且年纪小，所以也没觉得累，现在的梁雪可不一样，她的右臂不大敢用力，稍微牵扯到右侧胸部，立刻就会疼上一阵子。 韩小川可不是傻瓜，梁雪的意外出现，他虽然是又惊又喜，不过惊喜之余，他已经意识到梁雪此行的目的非比寻常，特别是看到梁雪一次次地皱着眉捂着胸部，还有她额头上不时地冒出的细微汗珠，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小川找了块干净的石头说道：“累了吧，坐下休息一会儿再走。” 梁雪笑了笑，她真的感觉很累，看来自己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小川采来一些野果送到梁雪的面前：“还记得这个吗？”他记得那年梁雪最喜欢吃这个的。 梁雪拿了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的，“叫什么名字来的，我忘了。” “天堂果，还是你给起的名字呢。”小川说。 梁雪一边吃着野果一边问：“小川哥，你相信缘分吗？” “不知道。”他不知道什么是缘分，他不懂，他只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他在等她，不管多少年，他都会等下去的。 梁雪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感叹道：“这里真美，就象天堂一样，小川哥，将来我死了，你能不能把我埋在这个地方？” 听了梁雪的话，韩小川吓得一哆嗦，她要死吗？发生了什么事吗？他不敢问，但他打定了主意，他要守着她，不给她死的机会。 近午的时候，梁雪和小川来到了净月庵，小川去庵内取祭祀用品，梁雪则来到了奶奶的坟前，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奶奶的坟墓经过了精心的修砌，四周栽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而且可以确定不久前还有人打扫过，墓碑上连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梁雪双膝跪下，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奶奶，我要去陪您了，您高兴吗？爷爷和爸爸他们都不要您了，我要您，行吗？以后，我天天陪着您，陪您念经，陪您写字，陪您练瑜伽……奶奶，我知道，您病的时候很痛的，对不对？所以您总是不理我，我这里也很痛，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奶奶，您的心愿我没能帮您实现，让两个爸爸和好，我说不出口，您一定怪我了吧，所以您要带我走是吗？奶奶，我愿意陪着您，您就饶了我吧，别让我那么疼行吗？”梁雪一边哭一边不停地说着。 小川赶到庵内，告诉净缘师傅梁雪来了，净缘师傅已经快八十岁了，不过身体还是很硬朗。她先是吃了一惊，继而把祭祀用品拿了出来，交给了小川。 小川回到梁雪身边的时候，梁雪已经哭成了泪人一般，他心痛极了，拜祭完梁雪的奶奶，梁雪已经不能走路了，小川只能将她抱进庵内休息。 梁雪躺在床上，净缘师傅拉着她的手道：“你这个样子，奶奶见了会心疼的。” 梁雪勉强撑起身子问道：“我见着奶奶了，她要带我走了，您说她是不是很恨我？” 净缘师傅笑道：“怎么能这么说呢？她是你亲奶奶，她怎么可能会恨你呢？” 梁雪点头，“她恨我，我知道，从我一出生她就恨我，不然她为什么把我偷走送人了呢？”梁雪在想，如果当初奶奶没有把自己偷走送给外婆，那么今天的她就不会这么痛苦，纠结在两对父母之间，她没有办法选择，对于奶奶，她不敢恨，可是却不能说是无怨。 净缘师傅的手抖了一下，接着她慢慢地说道：“你恨错了人，把你送人的是我，不是你的奶奶。” 梁雪吃惊地看着净缘师傅，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为什么？难道你才是……” 净缘师傅摇头，她知道梁雪误会了：“当年净尘抱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师傅看到你身上的胎记，知道你和她应该有着某种联系，因为净尘画的画里总有着一条龙，和你身上的胎记一样，而师傅所能联系到的与净尘有关系的人里，只有你的外婆，所以师傅就让我将你送到了梁家。” “是你把我送给外婆的？”梁雪泪眼朦胧。 净缘师傅点头：“是，当时我们这里条件很艰苦，没有办法养活你，只能把你送走。” “奶奶……她为什么会神智不清呢？”梁雪问，这是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净缘师傅叹了口气道：“师傅说，她错吃了一种药，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奇迹了。” “所以，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都不记得了吗？可是她记得那条龙，她也知道我是谁……不对，她还记得我的父亲……”梁雪忽然一惊道，或许奶奶什么都记得，什么都知道，只是……梁雪想起了奶奶的眼神，她的胸口一阵刺痛，奶奶的眼神分明告诉她，她爱他们，她放不下他们，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梁雪不明白，既然选择了离开，为什么还放不下呢？ 那天，梁雪和小川都留在了庵里，昏昏沉沉中，小川喂她吃了点东西，说是净缘师傅特地为她准备的，然后，小川将床帐放了下来，并告诉她要好好休息，她就真的睡着了。 不久，梁雪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抓住了，隔着床帐，她仿佛看见一个人影在晃动，继而一股暖流从腕部传进她的身体里，那股暖流好温暖，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