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雪天传道
宿州市集。 衣衫褴褛的少年，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市集上可数的两家客栈都不愿让陈小林入住。无奈之下，他只能抱着老者到远离市集的一处废弃的老宅内暂时安身。 陈小林寻了个能挡风的角落，让白发老者背靠墙壁坐好，然后两掌和老者的两掌相抵，运起了功。 陈小林的灵力一进入老者体内，立刻觉察出老者的经络已有多处断裂，看来是强行驱动玲珑扇骨受其反震所致。一根扇骨的反震之力已如此霸道，如果真是一把完整的玲珑扇，那它的威力真是不敢想象。 天渐渐亮了。 陈小林丹田内的灵力只够在白发老者未损的经络里来回运转，根本不足以修复老者受损的经络，但即使是这样，老者还是感受到了外力的帮助，眼睛缓缓的张开一条缝。 一个时辰，二个时辰……一天，两天……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 陈小林在给老者运功疗伤的过程中，自己体内的灵力，因不停的运转，吸收灵气进行转化，一点一滴也在增强。 又是一天的清晨。 陈小林正在闭着眼睛，盘着腿，和老者两掌相接的运着功，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停的往自己身上落。他缓缓睁开眼，抬头向上看去。原来是下雪了。雪花从屋顶的破损处洋洋洒洒的飘了进来，落了他一身。 已经是冬天了吗？陈小林想着，视线下移，当他平视到老者时，吓了一跳。因为白发老者也正睁着眼睛看着他。 “你醒了！？”陈小林惊道。 白发老者点点头，但却没有说话。他的脸上仍是一片漆黑，看来所中之毒并无任何削减。可似乎也不曾发作，不然他不可能还活着。 “那太好了。”陈小林笑道“我功力有限，没办法帮你修复受损的经络，你既然已经醒了，告诉我该把你送到哪里去疗伤？” 白发老者动了动手臂，似乎想到怀中拿什么东西？但一离开陈小林的手掌，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你想拿什么东西吗？”陈小林问道。 白发老者点点头。 “在怀中？” 白发老者又点头。 陈小林伸手探入老者怀中，一股脑的把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除了玲珑扇骨，就都是些精致的小瓷瓶，想来里面装的全是丹药。这些小瓷瓶大部分都是白色的，只有一个黑色的和两个红色的。 陈小林一看有七八个之多，老者又不能说话，只好一个一个问了。从哪个开始呢？就黑的吧，反正只有一个。 陈小林拿起黑瓶子，向老者问道“是这个吗？” 白发老者居然点了点头。 这真是……陈小林笑着打开了瓶盖。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疗伤药怎么会是这个气味？ 陈小林疑惑的看了老者一眼。 白发老者却比刚才更用力的点了点头。 陈小林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疗伤的药，但世间万物总有特别奇特的，也许是自己孤陋寡闻吧。 陈小林把瓶中唯一的一颗褐色丹药倒在手心，犹豫着送到老者嘴边，白发老者微微张嘴，陈小林只好给他放进了嘴里。 片刻之后，白发老者脸上的黑气慢慢退去，人似乎也逐渐的精神起来。 陈小林看着老者的变化，笑道“还真是灵药。”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白发老者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张口说道“谢谢你，年轻人。” 陈小林笑道“没什么。你好了就行。” 白发老者竟然站了起来。 陈小林奇道“这是什么丹药？功效竟如此厉害。” “回光返照散。”白发老者一字一字说道。 “啊！”陈小林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药。 白发老者没有理会陈小林的惊讶，径直走到院子里，似乎在感受漫天落下的雪花。 陈小林也走到院子里，站在白发老者的身后一丈，看着他的背影。 良久。 “老夫邢雪剑。”白发老者转身看着陈小林说道。 陈小林一呆，赶忙回道“我叫陈小林。” “陈小林。陈小林。”邢雪剑扭头四顾找了块条石坐了下来。对陈小林招手道“来，小林，我们聊聊。” 陈小林和邢雪剑并肩坐在了条石上。 “小林啊，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吧。” 陈小林想了想，问道“你怎么认识我这把剑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尽量长话短说吧。”邢雪剑眼睛看着前方，似乎在回忆，说道“这把剑原来的主人是个江湖浪人，和你师傅是好友。” 陈小林点了点头，心道他和掌教师傅说的一样。 “有次他受了重伤，正好被我遇上了，给他进行了治疗，他本想用这把剑答谢我，我拒绝了，但在攀谈的过程中，我知道你师傅是他唯一的好友，那天在酒楼我也有猜的成分，确信你是迎仙教弟子还是在见到你的名牌之后。” “这么说，你主动帮我毁名牌，是想确定我的真实身份？” “也不全是。在酒楼我就基本确认了。看到名牌更确定而已。主要还是向你展示虚无盒的作用。免得你不重视。” 陈小林略一思索，问道“你在市集徘徊多日，为什么会选我给你保管法宝？” “因为你身上有颗屏气珠。” 陈小林下意识的用手护住怀中的储物袋。 邢雪剑依旧看着前方，说道“可是以我光照四层的修为居然探查不出你身上藏有何物，你的神秘指数可不低啊。” 陈小林没有答话，他并不想告诉邢雪剑储物袋的秘密。 “我在市集徘徊多日，一是因为有约再身，不便远离；二是想找个人托付虚无盒。在你前面也有几个修仙之人路经此地，但都不是理想人选。”邢雪剑继续说道。 “你可以飞回隐剑门啊？” “哎。我第一天伤了毒蜘蛛的儿子，他第二天就给我下了战书，要我到那个丛林里去决斗，限期十五日，其实我明白，他是没有必胜我的把握，要拖延十五天传信到天魔堂去叫帮手。” “那你怎么不立刻找他决斗呢？” “我也没有必胜他的把握。” “哦。你没有找人帮忙吗？” “毒蜘蛛在战书上说了，我要敢离开宿州市集，或者传信找帮手，他就毒死市集里的所有人。我相信他定能做的出如此狠毒之事。” 陈小林想起婴儿血的事，赞同般得点点头。 邢雪剑扭头看着陈小林，久久没有再开口。 陈小林被看的不好意思，上下打量一下自己，破衣烂衫的，咧嘴一笑道“我的修为尚浅，不足以持续全身运行护体功法。” “哎……”邢雪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看向远方，说道“天意如此，一切随缘吧。小林，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如何？” 陈小林点点头，说道“愿闻其详。” “我是隐剑门的长老，但至今未曾收徒。原因有二，一是没有遇到天资甚高的，二是没有遇到有缘之人。我已经在江湖上漂泊了几十年，门中之事，从不过问。这个长老也当的极不称职，可我喜欢这个江湖，我愿为它清除一切肮脏与黑暗……”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无边无际的白色蔓延开来……邢雪剑和陈小林身上早已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 邢雪剑给陈小林讲了一白天自己的江湖经历。漠北探险，江南追凶，东海受伤，西域之行……壮怀激烈处拂须大笑，同伴遇难时长吁短叹……人生无常，唯有真善美能长存于世！ 陈小林第一次听一位江湖前辈讲述人生经历。原来，江湖之中除了仇杀和尔虞我诈，还有很多感人的事，还有很多值得敬佩的人……这是陈小林江湖之行的第一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课。 “至于我和毒蜘蛛之间的恩怨也是由来已久。他毒杀过我隐剑门一名弟子，我满江湖找他，可一直没有音讯。机缘巧合遇到他的三个徒弟，顺手废了他们的修为，梁子就这么接下了。”邢雪剑讲了一天，似乎仍没有要停的意思，继续道“毒蜘蛛本名叫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其以毒成名，别人给他起了这个绰号后，他倒挺享用，也就一直这么叫了下来。他原来是自成一派的，门下只有几个弟子，但他的个人修为很高，隐身四层，估计和你师傅差不多厉害，再加上他心狠手辣，也就没人敢随便惹他。至于他后来为什么会加入天魔堂，我还在调查，可就在这里，我遇到了他的儿子，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邢雪剑终于停止了讲述，扭头看着陈小林，说道“给你讲了一天我的故事，是不是听烦了？” 陈小林认真的摇了摇头，说道“前辈，侠肝义胆，热血衷肠，晚辈第一次听到如此胸怀坦荡的江湖行。受益匪浅。” 邢雪剑哈哈大笑，良久，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讲这些吗？” 陈小林想了想说道“前辈，莫非是怕我误入歧途？” 邢雪剑点了点头，说道“小林，你很聪明，天资也很高。可你知道，你现在加入的这个迎仙教是个什么样的门派吗？” 陈小林疑惑看着邢雪剑，说道“难道是魔教？” 邢雪剑摇了摇头，说道“魔教谈不上，只能算个邪教吧。迎仙教自创教以来就不曾教导弟子扬善除恶，只唯师命是从，弟子的一切行为全凭本意或师命。因此，这几千年来，迎仙教出了不少叛教之人，也出了不少jian佞之徒，当然也有侠义之士，可是不多。唯一值得称道是其功法高深，自成一家，这也是它屹立千年不倒的根源。” 陈小林赞同似得点点头，自他入教，就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怎么行侠仗义，怎么除暴安良，就连掌教师傅，下山也只是嘱咐他随机应变，注意自身的安全。 “迎仙教的做法不论对错，延续了千年，想来也是人性本善所致。只要没有坏人刻意的引导，应该不会犯下大错。但江湖路远，特别是像你这样年轻的弟子下山历练，就很难说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小林，从你决定救我的那一刻起，你人性善的一面就得到了弘扬，这也是我决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交你这个朋友的原因。”邢雪剑真诚的看着陈小林说道。 “最后一刻？”陈小林虽然知道回光返照散肯定不是疗伤的药，但没想到这么快。 “我最多活到明天早晨。”邢雪剑抬头看天，雪依旧没有停，漆黑的夜空没有一点光亮。 陈小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新老朋友。只好沉默，轻轻的叹了口气。 “别悲伤。你我虽然相识日短，但却极有缘分。可惜没有酒，不然，此生再无遗憾。” “我去市集给你打点吧。”陈小林说道。 “呵呵”邢雪剑笑了笑说道“你那是偷。你已身无分文，怎么打啊。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小林，你记住这句话。江湖行走，难免缺衣少食，但要想胸怀坦荡，入夜安眠，就不要行任何恶事，小偷小摸也为正义之人不耻。” “那要是为了报仇呢？” “报仇也要堂堂正正的面对敌人。这不是教你死板，人家拿刀你还空手，是告诉你相信正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有时候难免会牺牲，但问心无愧，即使到了九泉之下，也不怕阎王找你算账。” 陈小林对这句话是选择性的接受了，他认为，还是活着好。故没有搭话。 邢雪剑继续说道“你已经这么大了，不可能因为我的一番话就改变所有想法。但我希望，你能行正道，为人间正义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你要相信，邪不胜正，只有走正道才不负修仙之名，才可能得道成仙。” 这句话，陈小林是认同的。邪成魔，正升仙，这个应该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