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打架
当邻居得知我爸要当村长的消息之后，我们家的人缘变得好起来，那些当年不屑于理我mama的势利女人，看到我妈那亲热得比亲姐妹还亲。 我自己上学路上，很多我叫得出称呼或叫不出称呼的人都跟我打招呼。 有一天晚上，家里来了一个叫周顺友的人。 那人长得也高大彪悍，听说是村里面有名的有手好闲之徒。 我爸对他也非常热情，两人一见如故，我爸和他在我们家客厅聊天，坐得非常近。两个人声调也非常低，窃窃私语，似乎在密谋什么事情。 那个周顺友只声调大了一点点地对我爸说:“陆村长，从今天起，我顺友就是您的一条狗，你让我咬谁，我咬谁，你让我干啥我干啥。以后你能干的你干，你拉不下脸的事情，我来干。” 我的神，这伙可真会拍马屁，我爸还没有完全当上村长，这伙居然厚着脸皮，陆村长长陆村长短地叫。 我爸哪受得了这种马屁。乐得眉开眼笑，连叫:“兄弟，咱们以后就是分不开的好兄弟。” 那周顺友说:“陆村长，你当我是兄弟，那是我几百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开心得很。以事后还希望你多多关照。” 我爸也笑道:“要是我当了村长，那也自然不会少了兄弟你的好处，你要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尽力满足你的。” 周顺友对我爸悄悄地说:“我啊，就想让村长你将来给我找个村委通讯员的小职干干，也好沾点村长你的小光。” 我爸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当什么事儿了，没有问题。” 周顺友卑微地说:“属下先在这里谢谢村长了。” 我爸的自信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然后又招呼我妈:“快，快给我的这位兄弟炒俩小菜。” 周顺友忙说:“嫂子，不用麻烦，不用麻烦。” 我妈就又炒了几个小菜，留这位周顺友在家吃饭。 周顺友张嘴闭嘴以村长称呼我爸，而又以属下自称。 我在想，我爸当官了，而且还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属下。 眼下，我爸的村长之路可谓风生水起，村里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爸也慢慢地以村长自居。天天往村委跑。村干部有什么事情也来找我爸商议。一切就等过段时间的基层选举。过了选举的虚招，这村长之职就真的能坐实了。这也是我爸常跟我们唠叨的事情。 有一天晚上，我姐没有在(她寄宿在学校)，我在邻居阿桃家看《射雕英雄传》看到欧阳峰把黄蓉困在悬崖上那段。就听到外面一阵乱烘烘之象。 这里阿桃的mama就问:“外面怎么了怎么这么热闹” 阿桃的爸爸说:“不知道，出去看看去。” 然后我跟阿桃他们开始从电视剧里的精彩情节中退下精力，然后我们都跑到外面看情况。 只见大家都一窝蜂地往村大路的方向跑。 我们都吃了一惊。 当村里一老头儿从阿桃家门口过的时候，阿桃他妈问:“高峰他爷，你们是跑着干什么啊” 那高峰他爷笑着说:“打架了，路边有人打架了，快看去看打架啊。”说着跑了过去。 然后又见一群人往大路口的方向跑去。 这时又听见不远处有人吹着口哨，叫道:“打架喽，有人打加喽，快去看热闹哟。” 经这事情闹是，大家想去看打架的心已经超过了对电视剧的热情。 阿桃关了电视说:“走，咱们也去看人打架去。” 我们飞奔着去看热闹。 农村人就是这样，从来没有比看人吵架、打架更美妙的的综艺节目，难怪鲁迅先生在自己的文章里面总是说国人爱当看客呢。 我们借着月光，一口气跑到大路口。这时大路口已经挤满了人。把打架的当事人全都围起来，围了一个圈子，外面的人根本也看不清楚，到底是谁打架了，为什么打架了。 我看到很多村民为了看得清楚一点，居然趴到树上看人打架。有的趴到别人的房子上面看人打架。而且看得非常认真。 我们在人群中穿梭，不停地听到那些知情人的评论:“我靠，那个家伙可被人打狠了。” 还有人说:“可不是么一群人打他一个人，没有把他打死都不错的了。” 阿桃是一个比我机灵的人，拉着我的手，在人群里钻得游刃有余。 就在我们迫不及待想一睹打架当场的风采时。 我听到里面有人这样一句议论:“挨打那家伙还想当村长呢就他那挨抽的鸟样，我看他还能当个毛村长啊!” 这句话顿时就让我吃了一惊，跟着阿桃往前挤的步伐也慢了不少。 天啊那人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当村长不.不会是我爸吧 不可能，现在我爸可是红人谁敢动我爸一个毫毛 我跟阿桃硬往前挤的举动惹毛了许多的看客，就在这时，人群中居然有人认得出来了我。 因为突然有人低头对我笑道:“娃儿，你知道不你爸被人打了。” 这句话如五雷哄顶，让我脑海里最后一点幻想也破灭了。 这句话也顿时引起了，人群看客中的其它人的注意。 大家居然马上把眼神从打架的的场景转移到我的身上。大家的眼睛齐刷刷的看着我。 “娃儿，你爸被人打了。” “我靠，这是谁家的娃” “这.这不是国庆家的娃吗” “娃儿，你爸被人打了，你知道吗” 这种半是同情，半是戏谑的话将一张张的耳朵啪啪的打在我的耳朵上。 我爸被人打了。我爸是村长，我爸居然被人打了。我的心顿时好像被人抽空了似的。 我摔开阿桃的手，发疯一样往人群里面挤。 周围的人也被我这样反常的举动了吓了一跳，纷纷给我让路。我很快就挤到了人群中央。 作为了一个儿子，我第一次亲眼这么清楚的看到我爸被人打。我爸，一个经常打我的人，一个在我眼里非常神圣的男人，现在被一群的男人围着打。 他们把我爸按到在地上，有的揪着我爸的头发，有的在我爸脸上狂扇，有的往我爸身上猛踹。有的打着棍子往我爸的腿上打。 我爸滚在地，挣扎着，嚎叫着。 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一点幻想，幻想地上的那个不是爸，可是那声色，那举态，在月光下我也仍然能分清那就是我爸。 天呐，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也莫过于此，莫过于一群人当着儿子的面，打他爸爸。我看我爸那一刻是多么的无助，多么的可怜。 我想上去阻止他们再去施暴，他们他们个个动作都很大，旁边也马上有人拦住我说:“娃儿，你可不能过去。” 我马上就哭了，哭着叫道:“别打我爸，别打我爸!” 我哭得非常伤心，哭得非常恐惧，其实我心里是有些恨我爸的，特别是我爸打我的时候。但这一刻反而有这么多的人在打我爸，而我却这么的害怕，我甚至觉得比他们打我，还让我害怕。 我一边哭着，一边咳嗽，尽量表现得极其可怜，我希望自己的可怜能打动周围的人，能让他们上去劝阻他们不要再打我爸。可是他们没有。 不知什么我mama也挤了过来。我妈看到我爸在地上挨打。也哭了。 她也像我一样，上前阻止，被其中一个男的抓住胳膊推了出去。 这时，我妈和我都在旁边哭着看我爸被打。我妈哭的声音比较小，可是很瘆人，那是一种极度绝望的瘆人。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那群人打我爸的人中，居然有一个人就是周顺友。天啊，怎么回事那不是我爸收的第一个属下吗 我妈看实在没有办法，哭了一会儿，就扑通跪在地上，哭道:“求求你们，不要再打，再打就出人命了。你们就看在我们一家老小的份上就别打了。” 事到如今，终于人群里开始有人喊话:“我说，你们几个别打了，看着人家娘俩都哭啥了，别打了。” “是啊，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人了。” “别打了”“别打了。” 人群中喊停的声音也多起来。 这种感停的声音，让我觉得无比温暖，无比感动，就是福音一样。神呐，让他们别打了。 好像减停的声音真的起了作用。 那几个人的动作也小了一些。慢慢地就停了。他们有的摔摔衣袖，有的整整发型，有的把棍子扔在了地上。终于停止了施暴的动作。 当他们转身走的时候，还不忘指着我爸的头威胁道:“今天给你个教训，看你还敢猖狂不敢猖狂” 威胁完毕，这群狗杂种才走。 我看我爸像一个死人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我害怕极了，害怕我爸真的是被打死了。我跟我妈就飞奔着扑到我爸身上。 我扯着嗓子大喊:“爸，爸，爸，你怎么了你不要死啊，你可不要死啊。”爸却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妈也是哭得泣不成声。 就在我万念俱灰，以为我爸真的是被打死了，我从此就是个没爹的娃时。 这时传来我爸“嘤嘤”的哭声。 我长这么大也第一次听到我爸这样哭。但能听到他哭，说明他还活着，一个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我哭道:“爸，爸你原来还没有死啊，你还没死，吓死我了。” 这时我爸、我妈和我，我们三个人在那里放声痛哭。 围观的人群眼着剧情已经落幕，也慢慢地纷纷离去。 这时还有人没有完全散去。 有个老人过来对我们说:“别哭了，快送他去医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