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患难真情
太平公主府 西花园景墙外，郭子仪焦急地等候在月洞门旁。他神色非常焦虑，不停地走来走去，朝着花园里眺望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两个丫鬟从曲折的小径中悠然而来。走在前面的女孩问道：“你要见公主？” “是，千儿姑娘，”子仪快速地回道，“在下有要紧事向公主殿下禀报。” 千儿不耐烦地耸了耸肩，道：“公主正在与建昌王夫人在一起，你晚些时候再来吧！” 说罢，她便领着小丫鬟转头就走。郭子仪心急如焚，哪能轻易让她走，连忙拦在她身前，恳求道： “千儿姑娘，我这是非常紧急的事情，烦请姑娘向殿下她通报一声。” “喝，非常紧急是吗？”千儿眉毛上扬，满是轻蔑地笑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去打扰公主殿下。让开，有什么破事明儿再说吧！” 郭子仪僵住了，涨得满脸通红。他强忍住怒火，低头向她一拜，再次恳求。 “求你了，千儿姑娘。请您发发慈悲，向殿下通报一声。如果不是十万火急，在下绝不敢去叨扰公主，求您了。” 千儿见他如此执拗，只好随口丢下了一句。“你要等就在这儿等着吧！”说完便扭着曼妙的腰肢径自离开了。郭子仪感到很难堪，他愤愤地扭头拂袖而去。但是走出十几步后，他又慢慢地止住了脚步，心里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过了两个时辰，太阳渐渐地落到了柳树梢。当千儿领着一个小丫鬟再次前来时，看到郭子仪仍旧立于门边，显得十分的惊讶。 “呦，怎么你还在呀？” 郭子仪站直了身子，向她微微一拜，“千儿姑娘，在下现在可以去觐见殿下了吗？” 千儿无奈地努努嘴，扭头对小丫鬟吩咐道：“你去通知厨房准备饭菜吧。” “诺。” 说罢，千儿便领着郭子仪在偌大的花园中穿行，把他领到了临波亭前。太平公主早已送走了客人，此刻正在躺椅中眯着眼睛歇息。香菱拨弄着琴弦，弹着一个轻柔的曲子。千儿走到她身边俯身低语了一句，公主微微点头。于是千儿回来请郭子仪上前。子仪走到阶下，屈膝下拜。公主眯着眼睛瞧了他一眼，道： “将军起来吧，千儿，看座。” “谢殿下。”郭子仪急切地说道，“殿下，在下有紧急情况向您禀告，还请恕在下叨扰之罪。” 公主坐了起来，说：“无妨，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郭子仪瞥了眼一旁的琴女，显得有些为难。公主会意，对侍立在旁的一干丫头说道： “好了，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诺。” 待小丫头们都离开后，只剩下千儿一人在旁侍奉。但公主还是留下了香菱，命她继续在一边弹奏曲子。这时，子仪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双手呈递了上来。 “殿下，这是家弟送来的一封密信，今日刚送到。请殿下过目。” 公主看他神情紧绷，心想看来是扬州刺史那儿出了什么事。她展开信纸，清秀的笔迹映入眼帘。 “子仪吾兄，见信如晤 前日父亲修书一封予你，可曾收到否？兄孤身在外，恐不知扬州已出变故。弟刚听闻陈公子之妻竟为韩王元嘉之女李嫣。内卫府侯思止胁迫父亲已将其捉拿，现如今只等内卫派人马前来押送回京。李嫣为逆臣余孽，陈公子势必受其牵连，十死无生。弟深知兄与公子情深义重，但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意气用事。愚弟恳请兄长念在父母多年哺育之恩，及早与陈公子决断关系、远离神都，以免受其牵连。父亲年事渐高，日夜期盼兄长归来、享团圆之福。求兄长见信即归，弟俯首以拜，感激涕零。 愚弟子茂” 公主大惊失色，向郭子仪问道：“此言当真？” “殿下，这确实是家弟亲笔书写。想必他是瞒着父亲托密信予我，定然不会说谎。” 她手中拿着信，又细细地读了一遍，口中喃喃自语，“李嫣，李嫣，想不到竟与我是同宗同族。”公主思咐了良久，忽然盯着郭子仪，目光极其锐利。 “郭将军，那你有何打算？” 郭子仪站了起来，非常恳切地回答：“子仪承蒙殿下和陈兄救命之恩，绝不会就这样弃他而去。” 公主听后，诡秘地笑了。她问道：“那韩王元嘉因为暗中勾结犯上作乱的越王李贞，被满门抄斩。李嫣是元嘉之女，被押回神都验明正身后必死无疑。陈阳与她是结发夫妻，按律当诛。本宫都难以保他一命，你就不怕被他牵连致死吗？” 子仪屈身下跪，凛然说道： “陈兄待我情深义重，子仪绝不会背信弃义。先前他多次不顾安危，出手相救。现在他有难，我岂能弃之而去？大丈夫自当顶天立地，死有何惧！” 公主盯着他的眼睛，幽幽地说道：“郭子仪，本宫相信你的为人。但是你可曾替家人着想过，若是他们因你而受牵连，该如何是好？” 郭子仪沉默了，低头不语。香菱在一旁头也不抬，轻轻地拨弄出一串婉转悠长的曲调。太平公主看到他的神情，嘴角露出了轻浅的笑意。她接着说道：“百善孝为先，这是人之常情。你走吧，再也不要插手此事，本宫可以理解。”她顿了顿，微笑着说道，“我想陈阳也会理解你的。” 子仪望着公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公主不解地问道：“你这是何意？” “殿下真当在下是贪生怕死之徒了。想我郭子仪驰骋沙场数年，早已看淡了生死。要我背弃兄弟情义，还不如朝我颈上来一刀痛快的。我此生最瞧不起贪生怕死、背信弃义之徒。倘若要我行此怯懦之事，子仪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又有何面目回家面见父母家人？”他顿了顿，又说道，“父亲会理解我的决定的，他们都会理解的。” 太平公主深为感动，她起身将他扶起来，感慨道：“将军果真是重情重义的汉子。本宫出言冒犯，还请不要挂怀。” “殿下哪里话，不必如此。” 公主点了点头，将信还给他，说：“现在情况紧急，我们没有时间了，必须立刻决断。” “请殿下示下。” 她斩钉截铁地命令：“现在来俊臣恐怕也已经收到侯思止的信了。内卫肯定会立刻派出人马赶赴扬州押送李嫣郡主，以保万无一失。本宫要你还有庞忠、王思礼三人星夜兼程赶到扬州，抢在他们前面救出李嫣，绝不能让她落到内卫手中。等李嫣被押到神都验明正身，一切就都完了。你们今晚就出发，本宫想办法把你们送出城去。” “好，但是路途遥远，我们需要几匹快马。” “这些你都不用cao心，本宫会安排好的。你回去准备一下吧，天一黑就走。” “诺。”郭子仪高兴地应允。他正准备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顿时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公主注意到了，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顾虑吗？” “没有，只是，”子仪犹豫着说道：“陈兄还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赶快收拾东西去吧！” “遵命，殿下。”子仪拜了一拜，后退而出。 等到子仪背影消失在假山之间的狭小曲径中，公主身边的丫头吩咐道：“千儿，去把李mama叫来，还有大牛也叫过来，现在就去。” 千儿连声应允，急匆匆地离去了。只剩下香菱还守在亭中，自顾自地拨弄着琴弦。琴声如流水一般，缓缓地流淌着。但是太平公主的心境丝毫平静不下来。她幽幽地叹道： “陈郎啊陈郎，你终究还是被卷进来了。这回让本宫该怎么救你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