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凤山沦陷、第五节 艾利逊少校
艾利逊少校慢慢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副担架上了。他使劲嗅了嗅，发现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木头燃烧的特殊焦味，此外还混合着一种奇妙的、诱人的香味；他又直直地盯着夜空发了半天呆——天空在地面上火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红色，不时有大团大团的烟雾从眼前飞过。 “真是活见鬼！躺半天了连水都没得喝！”突然从身边传来了一阵粗野的咒骂声。 少校转过头，发现自己的脑袋似乎没有受伤，也没有血从头上的什么地方流下来——脖子转动正常，眼珠转动正常。借着远处的火光，他很快发现自己其实是躺在一堵巨大而残破的砖墙下面，身边的地上七零八落放着十几副担架，一群倒霉的伤兵跟自己躺在一起。 叫骂声正不断从身边的一名大胡子伤兵那里传来。 “快给我喝水！给我喝水！******……”大胡子不耐烦地嘶叫着。他的腿受了伤，污血把绷带都浸透了。 一位身穿黑袍的小个子忙不迭跑了过来，脸上被黑烟和油汗腻住了，黑一块红一块显得极其滑稽可笑。他递过来一大碗水，同时不住地点头哈腰：“长官！长官！是在对不住，收容站里伤员太多，忙不过来……”大胡子接过水碗，咕咚一口气喝了，骂骂咧咧把碗摔到地上。小个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但又不得不忍气吞声赔不是。 “收容站？”艾利逊少校疑惑地咕哝着。他努力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蓦地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像炸开一样。少校刚想叫小个子也给他递一碗水，突然闻到砖墙后面飘来一股浓烈的味道——猪rou炖豆子的香味！！ 没错，这就是那股奇妙的诱人味道！ 少校奇迹般地跳了起来，身上竟然毫发无伤！他像疯子一般大喊大叫着，在周围十几个伤兵和小个子惊讶的目光中一溜烟地跑到砖墙那边去了。少校的眼前立刻出现了梦幻般的场景——几口黑黑的、粗苯的大锅一字排开，锅下的火苗熊熊燃烧着，锅里面翻滚着浓稠的淡黄色的汤，大块大块的五花rou和鹰嘴豆在翻花大滚的浓汤中欢快地起舞……少校呆立在蒸腾的水汽和浓烈的香气中，激动得泪流满面。 “少校！少校！”小个子满头大汗追了过来，“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自个跑出来了？” 艾利逊少校手指着大锅，竟然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一名满脸横rou的黑衣胖子赶紧盛了满满一大碗猪rou炖豆子，憋着笑递了过来。少校也顾不上guntang，一屁股坐在地下，用手抓着香甜地吃了起来，一边往嘴里猛塞一边烫地“哈、哈”吸着气。周围很快聚起了几位看热闹的伤兵，嘻嘻哈哈开着玩笑。 “少校，慢点儿！” “长官，还没熟呢！小心拉肚子！” …… 艾利逊少校狼吞虎咽干掉了一大碗，然后又毫不客气地消灭了第二碗、第三碗，这才满意地抚摸着肚皮，响亮地打了一个饱嗝。围观的伤兵们一下子哄笑起来。 这时，两名一身黑衣的老头陪着一位身穿制服的中年人快速走了过来。少校一惊，闪电般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啪”的来了个立正。 “稍息。”中年人满脸笑容拉住少校的手，转过头对着小个子说，“少校的身体怎么样？” 小个子似乎第一次见到这个中年人，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将军！艾利逊少校真是一个奇迹，竟然没有受重伤！只是脸上、胳膊上有点擦破……不过他受冲击波的影响，有些脑震荡。” “很好……”中年人笑容满面地拍着少校的肩头，“你小子真是运气！海神看来确实在保佑你！” “将军……”少校长叹一声。飞艇的长途奔袭、******突降，体育场的混战，坦克的炮击……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在大脑中猛然复活了。他心事重重地问：“我的兄弟们呢？跟在我后面的人呢？” 将军的脸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牺牲了，他们都牺牲了。就是那坦克的一炮……”他紧紧握住了少校的手，“不过我们很快就把它干掉了，为兄弟们报仇。” 少校的头低了下来。都是些17、8岁的少年啊！ “好好休息，好好休息，”将军拍拍他的肩膀，“你是突击空降第一功臣！现在好好休养，等这里全部搞定了，我们将安排你到后方静养。我们需要你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战士，非常需要！……” “将军”，少校飞快地点点头，“凤山还没有拿下？” “只剩那个凤山堡垒了……现在我们已经合围了。准备在天亮之后总攻……”将军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纷杂混乱、情况不明的战地收容所随随便便聊一些秘密的军事计划，立刻岔开了话：“你现在什么也别想了，好好休息吧，我们马上安排你后送。” “将军！”少校几乎是喊叫起来，“我要参加总攻！让我去吧。” “不行不行。你还是好好休息。”将军摆摆手，笑眯眯地说，“你是我们最好的战士。我们不能用我们最好的战士来执行这样极度危险的任务，是不是？”他回过头，和蔼地看着同来的那两个黑衣老头。两人赶紧满脸堆笑着点头称是。 “我被这帮兔崽子打了！我的兄弟们都死了！”少校激动起来，“我决不能容忍，这帮下等人胆敢拥有比我们还要强的火力和战力！我不能容忍！……”他抓住了将军的手，使劲摇晃起来，几乎是连喊带叫了。 “别激动，别激动，”将军看着两个老头的脸色都变了，连忙示意少校住嘴。他们隶属于孔博森某个“义孙”的部队，是这场战役中的反叛者与合作者之一。“下等人”这种充满了优越感和蔑视的词语杀伤力实在太强，当下决不能让两者之间的团结出现任何裂痕。 “将军！”少校噙着泪花在喊，他可不管什么同孔老爷反叛者的良好合作关系，“我的人是帝国最强的战士，是帝国的尖刀！你不把尖刀扎到敌人的心脏，你要用在哪里？我的人是我一手带大的，是日复一日像孩子一般训练出来的！只有我才能用好他们！少校！”他简直是在顶头上司面前咆哮了，而这是严重违反蓝海帝国的军纪的。 将军却似乎很吃这一套。“宝刀未老，立功心切啊，”他满意地握紧了少校的手，“你”，他指了指小个子，“你是军医吧？” “是的！长官！XXX部三营E连的中尉军医！”小个子一下子挺直了腰板，气势十足地回答。 “很好，”将军和气地笑着，“你现在立即给少校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让他吃饱！”他又转向艾利逊少校，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半小时之后，去前敌指挥部报道！” 少校“啪”的一声立正了。 “海神在保佑我们。竟然没有让我们失去最好的战士，真是奇迹！”将军满面春风地和少校道了别，带着两个老头一阵风般离开了。一群伤兵满脸敬畏地、傻乎乎地看着呆立的少校。这群原孔老爷手下的小兵，少校口中的“下等人”，完全不能把刚才这位狼吞虎咽、肮脏潦倒的饿鬼，同蓝海帝国“最好的战士”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