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阋墙御侮

    本杰明的情绪明显有些暴躁：“三年前我结束了学业刚回到家族，听闻到索菲亚这件事，当即旗帜鲜明的提出了反对，理由和帕尼尔一样，我不能容忍一个臭名昭著的黑帮头目做我的妹夫。”

    吴铮点了点头：“现在看来，你是留了一手。即使心里面想支持meimei，表面上也不会和她站到一个战壕里，如果这么做了，帕尼尔求之不得，会更不留情的打压你们兄妹。”

    “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而且也不能被索菲亚看出破绽。”本杰明道：“她是我的meimei，我不能帮她得到想要的幸福，至少要为她保留追求幸福的本钱，如果被排挤出家族，她就会变得一无所有，跟着霍轶城去腥风血雨里打打杀杀，做黑帮的压寨夫人……这也是我不能接受的。”

    吴铮道：“但是站到她的对立面，你面临的处境也一定很为难。”

    “嗯，多少次我高调的和她吵架，羞辱她、唾骂她，”本杰明的声音有些发颤：“心里其实都在流泪。索菲亚那时面对包括我在内的整个家族严厉反对，悲痛欲死的心情可想而知，但是……我必须这么做，因为只有在家族里熬下去，站稳脚跟，我们才有发言权，才有自己选择的自由。”

    吴铮摇头道：“可是看你现在的处境，好像这个‘叛徒’的角色没扮演好。”

    “帕尼尔对我的表现很满意。”本杰明点头道：“本来我和索菲亚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认定我这是在借机打压她，看到我们内讧，每次都吵的天翻地覆，心里一定乐不可支……渐渐的，他对我的防范开始放松，还把家族外围的一些事务交给我打理，并且按照族约，准备提名我进入董事局，这是我应得的待遇。”

    “但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偷听到了帕尼尔的电话，改变了之后的一切。”本杰明痛苦的垂下头：“霍轶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私下里约了帕尼尔想‘谈一谈’，并且暗中伏下了人手，打算一旦谈不拢就撕破脸，用强逼着帕尼尔同意这门亲事。”

    “他这个举动太冒险了，而且起不到任何效果！”吴铮皱眉道。

    “仅仅是起不到效果，我就谢天谢地了。”本杰明愤恨的咬牙：“他不知道自己的预谋早就被帕尼尔掌握的一清二楚了，不但爽快的答应了见面，更在约定地点布下了天罗地网，同时搜集到了霍轶城大量的违法犯罪证据，通知了警方，准备借助这次机会把他彻底毁掉！”

    “这下麻烦大了……”吴铮担忧道：“帕尼尔果然老谋深算，霍轶城初生牛犊，凭他那点微末的道行，根本斗不过这个老狐狸。”

    “可他还是做了，就像个天真的小孩子。”本杰明道：“那时候四海堂名不见经传，他带着几个三脚猫的小混混妄图和盖蒂家族正面对抗……到最后是怎么死的都未必知道。我掌握了这个情况后急的抓耳挠腮，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和索菲亚解释又充满顾虑，最后逼得我没办法……”

    吴铮吃了一惊：“你当时怎么做的？”

    “我带几个心腹先一步找到了霍轶城。”本杰明道：“但是并没有把真想告诉他，只是言辞激烈的指责他癞蛤蟆想吃天鹅rou，不该牵累我meimei一生的幸福。霍轶城狂放不逊，果然受不过激，当场扬言要把我当做第一个拦路虎铲除掉，这其实正合我意，吩咐手下们四面伏击，直接把他的三个小弟都杀死了！”

    “啊？”吴铮更加吃惊：“你是不是下的手太重了，至于杀人吗？”

    “为了不被怀疑，也为了霍轶城有条生路，我只能假戏真做。”本杰明的眼神里充满决绝：“之后我又开枪打伤了他的大腿，带领手下一路狂追，霍轶城狼狈不堪的逃到了郊外的汉斯湖畔，在他帮派的接应下才得以脱身，我也因此折损了两名心腹。”

    吴铮沉吟道：“这样的结果够惨烈，但是归根结底，你还是先一步挽救了他。”

    “可毕竟动静闹的太大了。”本杰明凄然一笑：“不但索菲亚知情后找到我歇斯底里的大吵大闹，扬言要断绝兄妹关系；帕尼尔也终于借此找到了制衡我的绝佳机会，露出了险恶的嘴脸。因为是闹出了人命，警方很快就查到了我头上，做为这起命案的主脑和发起人，铁证如山下我已经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吴铮道：“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把你踢出家族的权利中心了！”

    “没错！”本杰明道：“帕尼尔在家族会议上先是假仁假义的对我犯下的错误表示遗憾，说我的出发点虽然是为家族利益，但是不注重方式方法，以至于闹出了人命官司；接着又信誓旦旦的保证，会尽一切努力保我免受牢狱之灾，随后就图穷匕见的提出条件：我不会再进入董事局，也永远不能染指家族的重大事务了……”

    “嗯。”吴铮道：“他这样做既圆滑又毒辣，表面上是保你避免了人命官司，也对胞兄蒙特利·盖蒂先生算有了交待；可无形中等于罢黜了你，把更多的家族权利收入囊中。不任用家族中一个有犯罪前科的人担任要职是个很巧妙的折中，也没人会指责他处事不公。接下来他们父子面对索菲亚一个女流之辈，大局已定！”

    “这是我无法翻盘的下场。”本杰明喝光了第三杯酒：“蛰伏了一段时间后局势终于风平浪静，帕尼尔建议把我派到盖蒂中心任一个芝麻小官，其实就是想我来这里自生自灭，家族会议当然无条件通过了。我还记得那天索菲亚痛哭流涕，指着我的鼻子说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吴铮默默点头：“她却不知道你真正的苦衷。”

    “其实这也很好，至少我给她留了机会，也保住了霍轶城。”本杰明道：“在帕尼尔父子幸灾乐祸的眼神里，我看得出他们都开心的很，因为我来到盖蒂中心，慢慢的就会变成废人一个，再也不能插手家族里的重大事务；而唯一的meimei又把我恨之入骨，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攻守同盟，对他们的威胁就越来越轻。”

    吴铮坐直了身体，唏嘘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盖蒂家族的二少爷为了meimei肯舍身取义，原来还有段这么忍辱负重的经历。”突然摆手道：“让我猜一猜，后来的事怎么样了……你已经没有多少能力再帮助索菲亚了，是不是该把真相告诉她了？”

    “真相是霍轶城告诉她的。”本杰明道。

    吴铮奇道：“霍轶城险些没被你杀死，恨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识破你的用意？”

    “看透问题的人正是他的好兄弟程耀东。”本杰明道：“整件事最大的疑点就是你刚刚说的，霍轶城‘险些’没被我杀死。程耀东听他讲述了整个过程，一针见血的指出：如果当初我想杀他，根本就不会给他机会逃到接应的人身边，显而易见，我是别有用心的！”

    吴铮啧啧称奇：“程耀东这人不简单啊，堪称文武双全！功夫那么厉害，想不到头脑也是如此敏锐，这么快就发现了事情的疑点。”

    本杰明点头道：“霍轶城听完他的分析果然疑窦满腹，存了这个心思，又在程耀东的帮助下多方打探，终于发现了帕尼尔原本要付诸的恶毒计划……这么贯穿整件事一想，就全都明白了。”

    吴铮道：“不知道索菲亚知道真相后又作何感想。”

    “她只是当局者迷，对霍轶城太过痴情了，”本杰明摇头道：“但说起这以外的精明和睿智，恐怕合罗伯特跟摩根两个人也难以企及。霍轶城把程耀东的推测和之后打探到的结果一说完，索菲亚不但马上就明白了我的用意和苦衷，也深知现在的‘表象’来之不易，指派琳达来到了盖蒂中心任财务主管……”

    “好聪明的索菲亚小姐！”吴铮赞道：“琳达既是她的心腹，也是个厉害角色，打着她的大旗威风凛凛的入住盖蒂中心，全盘接手财务工作，表面上看是索菲亚不肯放过你，还想把你打压的无路可走，其实是充当了你们之间一个秘密联系的纽带！”

    “分析的对！”本杰明道：“索菲亚既然领悟了我的用意，痛定思痛，才走出这么一步稳妥的路子。既然帕尼尔父子想看到我们兄妹不和，那就尽可能的把不和演给他们看，但是真相只有琳达我们三个知道，一条更加坚固的联盟阵线在暗中形成，我们需要的就是静静等待时机，在关键时刻给予帕尼尔石破天惊的一击！”

    “哎……”吴铮感慨道：“你说的没错，霍轶城轻狂草率，他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虽然没令索菲亚失去哥哥，但却失去了你强有力的臂助，这个损失对她来说就是伤害。”

    “可这混蛋就是个十足的懦夫！”本杰明忿忿不平：“经历了那么多事，他明知道索菲亚还对他真爱如初，偏偏就选择了逃避退怯，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她的幸福……奶奶的，这岂不是意味着我做出的牺牲毫无意义？早知道这样，我当初那一枪就该瞄准他的狗头！”

    吴铮沉吟着道：“四海堂的事，我听人约略提起过，据传闻说是霍轶城被自己人陷害了……现在我知道了来龙去脉，就得再问一句，程耀东确实知道他的下落，并且坚持不肯告诉索菲亚？”

    “相当于是这样吧。”本杰明道：“程耀东明确告诉过索菲亚，霍轶城不准他透露任何消息。只不过后来被索菲亚逼得急了，就甩给她一道难题，承诺说他已经复出江湖，每周都会在帕赞特拳击俱乐部打两场黑拳，如果我们能请来一位拳手把他击败，就心甘情愿的说出霍轶城的下落。”

    吴铮淡淡一笑：“华人第一高手，呵呵，程耀东自恃功夫盖世，这个承诺其实还是拒绝。”

    “这个人确实不好惹。”本杰明皱眉摇头：“就像你说的那样，他的功夫出神入化！我偷偷的去看了两场比赛，没有人能在他手下撑过两个回合……而且这家伙头脑非常精明，索菲亚软硬兼施用尽了办法，从他嘴里根本套不出任何线索。我们本来一筹莫展，直到今天上午突然目睹了你的表现……”

    吴铮淡淡一笑，点燃了一支烟：“伊万和多普洛夫或许已经是一流的保镖了，但是我想，他们和程耀东对比，恐怕差的还不是一点半点。”他此前同样和横木健交过手，并且在最初阶段一度被对方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压制的透不过气来，程耀东尚能轻松击败横木健，可想而知他的战斗力该有多强。

    本杰明缓缓点头：“说实话，我不确认你能否击败程耀东，但至少值得我们下赌注试一试，因为霍轶城现在命悬一线，不知道被关押在哪里，索菲亚牵肠挂肚、寝食难安，愿意做任何的尝试。”

    吴铮抽了口烟默默思忖，并没有马上接话。

    “我把秘密全都说给你听，已经表示了十足的诚意。”本杰明有些焦急：“如果这还不够的话……我打听过，程耀东出场的拳赛不单单代表他自己，背后好像还和一个博彩公司挂靠，基本上他的赔率不会低于1-24，这在此前的比赛当中是史无前例的，如果你肯出场，我会让索菲亚筹集资金挂庄，把你的赔率也提高到1-24！”

    吴铮刚待说话，他又截断道：“这样一来……如果你赢了，根据那个地下拳场的投注规模，我们能收益到30万美金，这些钱全都给你，我和索菲亚分文不取！”

    吴铮哑然失笑：“可是如果我输了，你们就会赔上30万……要知道那种比赛不会有平局出现。”

    “这些钱对我们不是问题，”本杰明语气提了起来：“我只想知道……对你来说是不是？”

    吴铮看着他期待的目光还没表态，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掏出后接通，弗兰克的声音微微发喘：“出了件麻烦事，祝韵蓉在下班的途中还是被一伙人劫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