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右相大人
翠宁隔着房门,看到窗户上投出来的两人的身影,脚步一顿,不知怎的有些讽刺,世人都想要那个位置,可是位置越高,周围的人便越不真心。 前脚舞妃与将军苟合,如今又是皇后娘娘,虽不知那个秦邪的身份,翠宁却能够看出,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朝夕相处,孤男寡女,如今又是大半夜的,皇上这个位置做的还真憋屈。 “皇后娘娘,夜宵已经到了。” 小声的隔着门说了一声,并没有推门进去。 秦邪摸着宫婵的手一顿,缓缓的收了回来,离对方有些距离了,才低头不语,有外人的时候,他更多的只是一个影子。 “进来吧。” 宫婵抚着钗子说了一声,看着镜中的自己,叹了口气。宫中二十几载,苍老的又是谁的容颜。 秦邪走过去,将东西接到了自己的手中,翠宁也识趣,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秦邪,你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隐藏身份,若不是因为澈儿……” “皇后娘娘今晚的感触为何如此多,你该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秦邪垂了垂眼睛,缓缓的搅着手里的粥,指尖有些苍白,看着似乎没有接触过阳光。 “澈儿的一切本来该是你的……” “我不在乎什么太子之位,只想守在娘娘身边。” 秦邪搅动粥的手没有停顿,眼里浮浮沉沉,终是都沉寂了下去。 “如今也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太子被废,公西决却又站了起来,难不成皇上还对那个女人旧情难忘。” 宫婵说到这,眼里闪过一丝狠色,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江湖女子,成为一国之母也就算了,偏偏让皇上记了她这么多年,也是好本事。 “当年她死,皇上消沉了一段时间,又把四皇子扔在一边不闻不问,还以为他此生都不会记得这个儿子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居然让他当了右相,本宫实在不甘。” 那个人还在的时候她就斗不过她,皇上当众拒婚,让她的颜面扫地,还对天下人说非卿不娶,哈哈,天大的笑话。 如今她的儿子又来和自己作对,若是再被她的儿子压上一截,岂不显得自己很没用。 公西凉,公西决,两个她都不会放过。 “皇后娘娘,得早点为太子做打算才是,如今丞相还在京城,皇上多多少少会顾及他的面子,不会太过为难。” “本宫如何不知,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罢了。” 两人沉默了下来,静静的用着食物,外面的夜越来越深,像是突然压下的黑云一样。 …… 京城的白天来临,一如既往的热闹,朝堂大殿却是迎来了他们都想见到的人,右相,公西决。 他静静的坐在轮椅里,一身官服,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微仰着头,微微一笑,不分性别的美丽。 “沈状元,又见面了。” 那么多人中,他偏偏和沈濯打了招呼,侧脸看上去更加精致,恐怕见到他的人都会感叹,这样的人既然身有腿疾,一辈子不能走路。 “右相,早。” 沈濯依旧清清雅雅的,和沈濯的清雅不同,也和宇文孽的温润不同,公西决是一种沉寂的美,万物轮回,生长又消亡,似乎他就静静的看着世事沧桑,捏着手中的棋不为所动。 周围官员心里又有了计较,原来这右相和沈状元早已认识,心里难免有些郁闷,怎的这沈状元总是阴魂不散似的。 公西决看着公西凉的方向,淡淡点了点头,也不再搭话,静静的垂着眼睛,等着皇上的到来。 “哎,可惜了,右相的风华不输沈状元半分,奈何却不能走路,可真是天妒英才啊。” “嗯,若不是腿疾,现在京城肯定有他的一席之地的,也是皇上垂怜,如今终于是出现在了大众面前。” …… 有官员小声的议论着,看着公西决的方向叹息摇头,因为不熟悉这个人的原因,一时间也不敢上去攀谈。 “皇上驾到。”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都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决儿你腿脚不便,就不用行礼了。” 公西琅挥了挥袖子,明明很多人都知道他十年左右没有见过这个儿子,如今却表现的很是熟络般。 “谢父皇体谅。” 公西决抬头,眼里依旧沉寂,这个人,他的父亲,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说来也讽刺,母妃的死没有让他得到这个人的丝毫垂怜,反而是变本加厉的忽视。 母妃还在时,他往往很严格,甚至是不曾对自己笑脸以待,如今记忆虽然模糊了,却是记得没有见过这人笑过。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皇上,臣有事启奏。” 苏良站了出来,恭敬的低着头。 “哦,爱卿有何事?” “皇上,太子被废已经有一段时日,如今储君之位空着,天下人都颇有微词,臣斗胆想请求皇上,尽快定下太子人选。” 苏良说话的时候,姿态和语气都是毕恭毕敬的,但是话语的内容却是让众人有些吃惊了。 太子被废是事实,可是皇上似乎并没有何意的太子人选,如今苏良提了出来,岂不是在逼皇上早做决定。 “众爱卿有何看法?” 这……众人有些支支吾吾的,原本妖王殿下是首选,可是如今又出来一个右相,显然皇上还在挑选合意的人,难道是那游玩在外的闲王公西楚?可是众所周知,闲王对那个位置并无野心。 不敢有人出来搭话,公西琅早料到如此,心里“嗤”了一声,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今倒好,遇到问题只知道踢来踢去。 眼神看向一直安静坐着的公西决,眼里闪过一丝微光。 “右相怎么看?” 是右相不是澈儿,这句话是一个帝王对臣子的语气。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朝堂里针落可闻,都想知道这个右相是怎么想的。 “回皇上,如今你正值状年,原本暂时不用考虑这个问题,然悠悠众口难堵,而今太子被废,成年皇子中似乎只有妖王殿下更适合那个位置,明眼人都知道,妖王在一众皇子中是最出色的一个,所以如果让臣选择,妖王必定是最佳人选。”
这个确实是大实话,只是这样的实话朝廷里没有谁敢说,毕竟若皇上真的有意让妖王登上大位,就不会在太子被废这些时日中毫无表现,甚至又扶持了一个右相出来,这不就是帝王常用的制衡之术么。 这个右相,还真是敢说啊,看起来不像是没脑子的人啊。 “难得你竟然会这么想。” 公西琅感叹了一句,手指轻轻的在椅子上敲了敲,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魏将军,你又如何看?” 魏权这次好歹是没有走神,恭敬的行了礼。 “回皇上,右相所说虽然不错,但是前太子若因朝堂上公然顶撞一事被永久剥除太子之位,未免有些不公平,前太子在位十年有余,论功论过,都该再给一个机会,臣斗胆如此说,还望皇上恕罪。” 众人又是深吸一口冷气,今日的早朝是怎么了,怎的每个人都这么不怕死,众人缩了缩脖子。 “无碍。” 公西琅眯了眯眼睛,看到脸色从来不曾变动的沈濯和公西凉,眼里闪了闪。 “沈状元,往日你最有想法,不知今日怎么看?” 沈濯云淡风轻的出了列,依旧是端坐云端的姿态,平白的让人生了两分好感。 “皇上,天下人议论他的,与我们池阳何干,沈濯看来,储君之位必定得好好考虑,毕竟关系到国之根本,所以不用急于一时,再者魏将军所说的前太子的问题,沈濯想要补充一下,前太子可不只是顶撞皇上这么简单,公然陷害当朝状元和妖王,皇上不记之过,反而只是贬其为民,这样的惩罚已经算得上宽容了,可如今前太子什么都没做,又如何重新登上那个位置,魏将军的话未免有些不妥,百姓不会接受这样一个弑弟杀臣的太子。” 一番话轻飘飘的讲了出来,其他人又是缩了缩脖子,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一个比一个敢说。 宫玉广心里愤怒难当,沈濯这是想断了澈儿的后路,什么弑弟杀臣,简直是天大的冤枉,然这些话,他却不敢公然说出来。 毕竟前太子在朝堂上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若说冤枉,谁又相信。 公西琅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累,揉了揉眉心。 “既然大家都各有看法,此事便改日再议如何?” 这话一出,显然是不想再议论此事了,朝廷里谁不是个人精,纷纷行了礼。 “皇上所言即是。” 公西琅满意的点点头,眼神往公西决的地方看了一下,又淡淡的转开。 “退朝。” 下朝后,众人看右相的目光变了,这人要么是没有脑子,要么就是胸无城府,若是接近太过,难免有一天会牵连到自己,索性都没有过去打招呼。 沈濯和公西决遥遥的一点头,也没有说话,向着殿外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