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混乱的时间（铭烟薇篇上）

    赵樱空的命令刚落，铭烟薇立时抬手出箭，目标正是其复制体方向！

    恶魔铭烟薇冷哼一声，她当然看得出来这一箭仅仅是挑衅，其方向最终会射偏，从她的头顶掠过——不过，她也瞬间出手，两箭在半途相撞粉碎，意味着：接战！随后，脚下微动消失在原地，跟着其正体向南方纵去。

    铭烟薇静静站立在一个十字路口间，（谜之音：跟樱空选取的地形一样……）脚下略分，双手垂下，箭尖指地，尾羽半扣于弦，双眼轻轻合拢，仿若睡着，淡然“看”向对面缓缓飞来的另一个自己。

    恶魔队的铭烟薇其实一点也不像“恶魔”。羽翼散发的光芒收敛后，使得外人终于可以看清她的武器面目：一把小巧的银色短弓，宛如西方神话中爱神丘比特的爱之弓；再配合她背后薄如蝉翼的光之翅膀，犹如天使临凡，又如人间精灵。与之相比，中洲的铭烟薇一身黑，比恶魔还像恶魔。

    仿佛感觉到对方要开口发言，铭烟薇抢先说道：“区扬专属骑士，弓骑士铭烟薇，向阁下讨教。抱歉，我本意不想为难你的。”说是讨教，却并未攻击。

    恶魔铭烟薇闻言怔了一怔，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妩媚的双眼，随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不由失声而笑。笑声越来越大，或者说哭笑不得比较恰当，断断续续地说：“哈……没想到……我的正体……竟然去做骑士……这么有前途的职业……我们从小的梦想啊……还是男女反串……真笑死人了！”她神情又是一沉，“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那虚伪的谎言吗！我们可是同一个人！骗谁也别想骗我！”话虽如此，可她也没有出手抢攻。

    铭烟薇淡淡开口：“遭遇的不同造就了不同的你我，此刻的我们不是一个人。正如我无法想象你在地狱一样的恶魔队又经受了什么样的折磨，你也不知道我是经历了怎样的体悟才有了今天的自己。”

    “看来你的第六感真的被磨砺到了恐怖的地步，”恶魔铭烟薇的神色有些黯然，有些咬牙切齿，“到了恶魔队，我比你多重复一次那种折磨罢了！不像你那么好运，还有机会寻找第二次爱情！”

    “重复？我明白了。”铭烟薇恍然，语气平静又有些怜悯地说道，“抱歉，提起你的伤心往事了。不过有一点我要纠正，我对区扬的感情并非男女之爱：如果硬要说，只是作为一个jiejie身份，希望能看到他和樱空meimei的爱恋能够有一个好结果；作为一个骑士，守护他们那份不掺任何杂质的纯洁爱情。仅此而已。”

    恶魔铭烟薇愣住了。许久，她摇头苦笑：“我的理智告诉我这绝不可能，不是血亲的男女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相处模式。但是，为什么我早已抛弃的直觉却告诉我，你说的全是真心话呢。”

    铭烟薇沉默不语，任由其复制体低头不知想些什么。说来好笑，其他人都是打生打死，这两人却像多年未见的好姐妹一样聊天——嗯，这个比喻其实非常恰当。

    但是没多久，恶魔铭烟薇豁然抬头，厉声问道：“直觉？你忘记那个男人了吗？那时候，直觉预感他不会抛弃你！可是，他还是跑掉了！女人的直觉是多么不可靠！”

    闻听“那个男人”，铭烟薇的神情第一次有了一丝扭曲，但旋即又恢复了平静。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是怎样开始用第六感作战的吗？”也不等人反问，自顾自说起了神鬼一战的决斗，“……为了不拖累他，更重要的是，我愿意相信他，到死都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哪怕那些话可能是毫无根据的戏言！所以，我最终得到了心之眼。第六感完全代替了其余五感。你其实也有这种潜质的，只要……你愿意再次相信一件事，一个人。菟丝子虽然无法脱离他人独自生存，但一样可以坚韧无比！”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其实是很奇妙的一样东西：建立很难，摧毁容易，最难的是第二次建立；尤其是铭烟薇这种绵里藏针的性子，遭逢惨变的她，再次相信男人更是难上加难！

    这一点别人不一定能够体会，但是本来就是一个人，恶魔铭烟薇当然能够理解，能够让自己的本体再次对一个男人产生如斯信任——不，已经不能算是信任那么简单，可以上升到信念的高度——是多么的不容易。

    不过，恶魔铭烟薇刚刚露出几分恍然，神色瞬间又是一变，一股杀气透体而出，恨声宣战：“既然如此，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个世界不需要两个铭烟薇！如果你能杀掉我，自然就证明你的信念已经超过了我的怨念。战吧！”话音刚落，四箭出手！

    铭烟薇微微叹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更何况，我们都是同一个人啊。”

    感叹间，铭烟薇放在左侧的双手抬起，第一支小箭擦过；右脚略向后移动，又一支小箭插进了地面；身形侧移，第三支箭擦过胸口；头一歪，仿佛是俏皮女子正在打量来人，第四支箭也射在空处！

    这就是第六感，丝毫不用设计任何方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混若天成，攻闪自如！较之后发先至、或是料敌机先不知强了多少个等级，甚至强过预知！到了逆转因果的高度！

    要知道，预知仅仅是提前看到敌人的下一步举动，还是要制造处理方案；但是铭烟薇的意识流，相当于先制造了躲避成功这个既成事实，而敌人仿佛配合作秀般制造失败的攻击前提！

    “你不是我的对手。”铭烟薇淡淡开口，抬弓便射。从没有人用这样一种慢速射箭，每一分移动轨迹都清晰可见，却坚定不移地以敌人的心脏为目标。箭尖临体一瞬，恶魔铭烟薇展翅飞离，那箭却诡异上折，轻触她的左乳下肌肤，略入半分便即势尽，被大地收入怀抱。

    恶魔铭烟薇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或许，在开启基因锁水平上两人不分轩轾；但是，本体的技巧在层次上已经远远高出了自己，武器杀伤力上也远远不如。如果不是对方手下留情，她根本已经死了。

    却听铭烟薇苦笑一声：“我还是下不了手啊。我曾经向他发过誓：遵从他的意志进行战斗。哪怕让我自杀也绝不犹豫。为什么……却无法对身为复制体的你下死手呢？而且，你那四箭也没有用尽全力。为什么主神制造出两个铭烟薇，又偏偏要我们互斗？”

    说话间，恶魔铭烟薇已经慢慢飞到了另一个自己面前，银弓垂下，弦上无箭，杀气尽散；她伸出双手抱住了本体的脑袋，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慢慢说道：“真是奇妙的际遇……”随后，双唇吻上了对方的额头！

    温馨的姐妹情，仿佛误解之后的和好，下一刻却异变陡生：铭烟薇脱离复制体怀抱，飞速倒退。但是，却被一块砖头绊倒？略有些慌乱地想要起身，右手却按上了一根尖锐的钉子！——此时的她，就跟一个瞎子没什么两样！

    站起身后，铭烟薇握弓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眼帘有些颤动，冲着复制体的方向急声说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回答却是从身后传来：“诅咒！”铭烟薇豁然转身，脚下又是一绊！而她的额头上，隐隐烙进一张黑色符纸的形状！渐渐渗入皮肤！

    她无法看到，恶魔铭烟薇露出了魔鬼般的笑容，悠闲说道：“由第六感产生的意识流，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个人的运势；通俗点说，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好运到了极点。楚轩给了我一张符纸，可以逆转一个单位的运气——大概是上一场从《蜀山》中得来的吧。现在你是霉运当头，即便是你那强悍到极点的直觉也无法弥补！”

    “说实话，我还一直在愁怎么样把这玩意贴到你的头上。可是没想到，三言两语就能让你放松戒备。”恶魔铭烟薇就在十米左右的地方飞来飞去，语态悠闲，敌人却毫无办法！正体死死紧闭双眼，弯弓搭箭试图射中这个阴险的敌人，却是徒劳。

    “睁开眼睛吧。什么女人直觉，那根本是骗人的！”恶魔铭烟薇不耐烦了，银箭闪现，同时厉声喝道，“还是说，你真想毫无抵抗地死去！嗯？”小箭被一层光幕挡住，“还有护身道具吗？哼，看你能支撑多久！”

    铭烟薇没办法做出任何躲闪的举动。一旦移动，必然会撞到什么障碍物上。万般无奈下，她只能站着当固定靶子，启动月光戒苟延残喘！虽然今晚满月，可一个D级的防御道具，又如何能抵御敌人高级武器接连不断的猛袭？不久，护盾如玻璃一般破碎。

    铭烟薇又一次体会到了刚进入无限空间的无助：赖以战斗的第六感无法应用，等于废了她最强的武器；睁开双眼重新依赖五感？开什么玩笑，且不说肯定不如对方，而且，那也是另一种形式上的败亡！

    恶魔铭烟薇冷笑解说：“这把弓是B级传说魔法类武器。名字不好听，所以我自己给它起了一个名字‘七情弓’，因为它一共能引发人的七种感情：欢喜，愤怒，哀伤，恐惧，爱恋，憎恨，欲念！我看你能承受几种！”

    一箭一箭射在“靶子”的身上：小腿，膝盖，大腿，胸腹，肩膀——就是不动要害和双臂以及黑弓。特殊属性，使得每一箭都牵动一种情绪，铭烟薇的面容变换扭曲，不知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既便如此，她还是死死紧闭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