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冯城隍
严谨是半小时后到的,周水上了车,严谨问:“怎样,搞明白了么?” 周水点点头:“果然是那个养鬼人。法办他的难度更大了一一居然是位教授。教授和养鬼的杀人犯不搭界呀。” 严谨也没说啥,开车往回走。刚走出去没多远,还没上社会路,就在一拐弯的地方,居然看见熟人了。只见冯先生在路边站着,东张西望地,似乎在等车。严谨把车停住,车窗子摇下来:“冯先生,您等车呢吧?我捎您一段儿。” 冯先生也露出没想到的样子:“是你们俩呀,这是去哪儿啊?” 在这儿居然遇见了冯先生,这也太巧了。周水从车上跳下来:“甭管我们去哪儿了,先送您。反正我们下午也没事。” 冯先生也没客气,笑着跟周水说:“好啊,不过我得坐前头,后头晕车。” 周水赶忙把副驾驶的门拉开,侍候着冯先生上了车。车开起来,周水从后座上探过头去:“您得帮小谨指路……” 周水话没说完,前头就是条岔路了。丁字路口,往右一转就是来时的主路。路上没车,一台车都没有。严谨脚下给劲,车速到了八十迈左右。马上就要入弯道了,因为周水的头往前探着,这时恐怖的一幕出现了,周水看个满眼。 汽车快速进入弯道,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绝对是突然出现的,瞬间长出来的一样。因为路上并没有可以遮挡视线的植物或建筑,严谨视野清晰,前方没车也没有行人。所以脚下并未收油。车辆以非常合理的速度前进。这时大家看见,车辆前头,一个人穿着驼色风衣的人,出现在马路中间。 严谨岔了声的惊叫起来。紧接着是刺激耳鼓的刹车声从下面传上来。因为刹车踩死的原因,飞驰着的汽车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开始向里首侧倾斜。更可怕的是,那个穿驼色风衣的人这时已经走到了路的左侧。严谨预判的行车线路,被他完全遮挡了。 汽车的ABS功能瞬间介入,但晚了,周水感觉汽车外首两个轮胎已经离开地面。车与地面撑开十几度的斜角。此时,严谨必须把方向盘快速回正,否则,侧向力还要加剧,汽车必翻无疑。 严谨发一声喊,猛力把方向盘向里首打去。这是反方向,看来,严谨宁可翻车,也不愿伤人。就在这时候,坐在副驾驶的冯先生,居然一把手抓住方向盘。严谨死命的往里打,哪知冯先生力气大的出奇,方向盘不仅没往里走,反而又回了半圈。这时车头回正,周水甚至听见外首两个轮胎落地后发出的沉闷的声响。 一瞬间,汽车风驰电掣般闪过弯道。随着严谨第二声惊呼,路上的行人悄无声息的被飞驰而来的汽车卷入车轮下面。 汽车停住,周水眼见着严谨一头大汗脸色苍白。严谨看着冯先生,埋怨道:“您……这……这是干嘛呀?撞死……死……死人了。” 周水稳了稳心神,从车上下来。下车之前他预想了这样一个画面一一汽车前脸上鲜血淋漓,前轮底下,是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这画面是刚才一幕惨剧的推进,是必然的结果。 可他看了一眼汽车之后,惊掉下巴的一幕出现了一一没有鲜血,没有尸体。汽车以再正常不过的状态停在那儿,甚至前保险杠上连轻微的划痕都没有。人呢,刚才被撞倒的人哪去了? 严谨和冯先生也从车上下来。严谨是扶着汽车下来的,手便没有离开车门,估计一拿开手,人马上就要倒了。她浑身颤抖着,话都说不出来。 周水又往四周找了找。还是没有人,也没有血迹,更没有尸体。不过,他看见了更可怕的另一幕。这是一个弯道,路的左边是石砌的排水沟,排水沟通过主路的地方是一个涵洞。如果车翻了,必定会出现这样一种状况一一汽车先翻到排水沟里,惯性使然,翻倒的汽车会继续前进,钻进涵洞里。涵洞的大小刚好能容纳汽车发动机舱,车头插入涵洞,驾驶室便会石砌的洞口切割。换句话说,如果翻车,车上坐着的三个人,必定身首异处。 这时严谨惊呼:“人呢?刚才,撞……撞的人,哪儿去了?” 周水也哑然。 “在这儿呢。”冯先生居然还能笑出来。他笑着蹲下身,从汽车底下扯了个东西出来。用手拎着给周水和严谨看。 一条围巾,一条骆色的毛围巾。 这条围巾周水似乎认识。周水接过来,对,就是这条围巾,先是在范教授就是那个养鬼人脖上围着。后来,周水从小饭馆出来的时候,这条围巾就挂在衣架上,挂在范教授黑色的短呢大衣上面。 周水几乎要发疯了。不用说,这又是一个障眼法。******,这是第二次了。前一次还好,必竟没有生命危险,必竟没有涉及严谨。这一次不同,如果只针对他周水,周水说过,投案自首,可以既往不咎。甚至不投案,周水也想先放一放。可扯上严谨了,这性质就变了,变得刻不容缓,变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冯先生是救命恩人了。周水甚至怀疑,刚才不是偶遇,这个冯先生干脆就是奔救命来的。第一次见冯先生的时候,冯先生给周水的印象是“见死不救”,现在又巴巴地等在路边救了周水和严谨。变化何其快也? 不过,这时候周水隐隐的有了些理解了。 严谨擦了把汗,虽说惊魂未定,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紧张。她问周水,眼睛的余光却瞟着冯先生:“咋回事儿啊?这……噩梦一般。” 冯先生却淡然一笑:“既是噩梦,忘记也罢。你叫严谨是吧,还有个小姑娘叫个啥,如玉?记着,以后哇,和她结伴出来,这小丫头,硬是祛邪避难的好命人,像今天这种杀生害命的邪术,她就避了。” 这也是周水大意。早知道有这事儿,必然带上如玉。其实,这次惊险也是周水严谨命里的有的。但命不该绝,所以冯先生及时出现。冯先生是他们因果大局里的一颗棋子,该绝了,冯先生看着了也会袖手旁观,比如,茶馆里走出去的那个年轻人。人的一生会无数次“偶遇”这种棋子,同时,自己也是他人命格里的一步走法。你牵我扯,这就是佛说的那个缘。 冯先生问严谨:“还能开车吗?” 严谨点点头:“您跟我旁边坐着,能开。” “能开呀?那走吧。”冯先生率先上了车,依旧是副驾驶的位置。车开起来,速度极慢。严谨一边开,脚一边下意识地挪到刹车上,马上又挪回来,这车便一顿一顿的,速度连贯不起来。看来严谨有心理障碍了。冯先生笑了:“放心吧,你这一撞啊,这邪法就破了。破法就跟杀狗一样,但凡杀过一次,所有的狗就都怕了你。邪法也一样,只需破一次,再搁你身上可就不灵了。没事,大胆开。” 车走得正常了。严谨问冯先生:“您去哪儿?先送您。” 冯先生还没说话,周水抢先回答了:“回家,冯先生的事儿办完了一一出天差,专程救咱俩的。” 冯先生一笑,默认了。严谨倒有些不好意识了,刚才还埋怨人家冯先生,原来是专程救命的。严瑾瞥了一眼冯先生,这时冯先生似乎睡着了,脑袋随着车辆的颠簸,一晃一晃的。 到了老莫头家,周水侍候着冯先生下了车。老莫头、周老、还有如玉,仨人正坐在院子里聊天。见是冯先生来了,忙起身招呼。老莫头的见面礼有些奇怪,一句话不讲,屈膝打了个千,这是老礼,敬长辈的礼。看年龄老莫头咋也比冯先生大了二十岁。冯先生看都没看老莫头,只是拱手和周老致意。 周老父子心领神会,老莫头行的下人的礼节,冯先生的身份此时已被众人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严谨和如玉对望了一眼,没吱声。忙着沏茶上水,老莫头插不上手了,站到了一边,垂首立着。
周老陪着冯先生坐下。周水便把今天发生的事跟周老说了。早晨遇到养鬼人,和养鬼人的一番对话,然后是遇险,冯先生救命。周水说的特别详细,既是说给周老,也是说给冯先生。至于怎么处理和养鬼人的纠葛,周水想听听父亲的意见。如果冯先生能表个态的话那是最好,这是周水急需的。 周老倒吸一口冷气,却没说话,目光往冯先生那里看。 冯先生捧着一杯水,脸挂笑容。就只是脸挂笑容,仿佛没听见一般。周水等了一会儿,见冯先生没表态。没办法,周水只好发问:“冯先生,您是本地人,又见多识广,您给分析分析?” 冯先生依旧还笑,浅笑,嘴角漾着的那种笑:“且随它去吧。不是有那么句话么?人的命,天注定。它既不是天,理他做甚。无非是些跳梁丑类,逞一时之凶顽罢了。不碍的,不碍的。” 周水哭笑不得,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主意等于没拿,白问了。 冯先生见周水不得要领,又进一步说:“世事就像树上的果子,熟了才能摘,早了就涩,晚了又落了。依我说,还是等等吧,等熟了,等果子自己落下来。” 这话就明了了。是让周水等,以不变应万变。 周老长揖到地:“领教了,先生所言极是。” 冯先生依旧还笑着,轻声问周老:“这秦阳是京畿拱卫,虎踞龙盘的所在,敢问,那里民情可好?” 周老回应:“这些年国泰民安,运势蒸蒸曰上,秦阳自然也不例外。若说这民情么,可以说世风高古,安居乐业。尤其是三界吏治,称得上是爱民如子,明镜高悬。” 大家都听到耳朵里了,周老说的是三界吏治。这三界是天、地、人。这就是说神、人、鬼,官声吏治清明。 果然冯先生面露喜色,又说:“秦阳太守公葛府台与小可私交甚笃,如此说来,可见庶民推戴,百姓安居。葛府台夙夜在公,课最居首,倒令小可汗颜了。” 太守、府台、都是古官讳,是五品知府的别称。放到今天就是********的职衔。可秦阳的的书记姓高,城隍爷倒是姓葛,葛秀才。以孝行感格上天,死后举为城隍。这话是山神爷说的。 从冯先生的话里已经听出来了,他自比于“葛府台”。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一一冯城隍。土地公的上级领导,本地阴司的最高长官。 周水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心里还是狠狠紧了一下。周老虽未见动容,但隐约着似乎松了一口气。周老一直有这个念头,城隍爷若是这位冯先生,事情就完美了。这位冯先生仁慈祥厚,法治不外人情,但愿能格外周旋。就算不能法外开恩,至少也会秉公而断。 严谨和如玉也听出玄机。不约而同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