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宿命
诸天星罗盘上，情况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放眼望去，天灵岛外围的区域，除了海岸附近的一圈能够清晰的显示在星罗盘上外，更远处就超出了感知的范围，像是被迷雾笼罩了一般，什么都无法看的真切。 尽管如此，徐进依然将大半的注意力都投到了东侧的这片迷雾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出现。 天灵岛上，那些代表修士的红点，都已经在四处阵地全员集合完毕。 只要是现在身在天灵岛的七派弟子，也都是倾巢而出，连同其他的修士们一起，共同构筑起了眼前的这条血rou防线。 在诸天星罗盘上，代表每一名修士的，仅仅只是一个细细的小红点。 但徐进仿佛能够透过这无数的红点，看到这些修士的生平。 他们也有父母，有师父，有兄弟姐妹。 他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逃不掉的恩怨情仇。 但最终，无论他们是谁，当赤潮即将来临之时，都迫不得已的化身为了这星罗盘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 徐进完全不需要去假设，他可以肯定，经历过赤潮的冲击之后，这些修士里，会有许多人都没办法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他能够预见悲剧的发生，却无力改变每个人的宿命，甚至他根本就无法得知，这些为了抵御赤潮而死掉的修士们，这些活生生的有血有rou的一个个人，他们都来自哪里，都有着怎样的故事。 此时，在徐进的眼中，所能看到的，便只能是这些毫无温度的红点，只能是这些即将在赤潮的冲击下，不断缩小，不断变得黯淡的红色光团。 莫名的，徐进想起了自己师父。 五十年前，当徐进还只不过是金丹的修为时，就是这样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师父、九霄宗的前任掌门身旁，看着他平静的cao控着诸天星罗盘，发布着一个又一个的指令。 那时的徐进，是人生中头一次经历赤潮，暂时还无法体会到赤潮究竟意味着什么的他，心中有的只是对师尊的崇拜，是对自己未来的无限希望。 二十年前，徐进用掉了师尊为他寻来的机缘，侥幸突破至元婴，顺利的取代了他的师父，成了九霄宗的新任掌门，也成了这诸天星罗盘的新一任主人。 那时的徐进，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他已经明白，赤潮之下，焉有幸免，莫说是全身而退，能够侥幸保住性命，便是奋战在最前方的弟子们最大的愿望了。 让他感到幸运的是，自己头一次独立面对的赤潮，反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弱小，这也使得他减轻了不少压力。 可即便是记载里最小规模的赤潮，也让万岛联盟付出了不小的损伤，依然需要他最后硬着心肠，做出了牺牲局部顾全大局的决定。 并非是他天生冷血，而是为了联盟，为了师父，为了门派的传承，他才不得不强迫自己做出了那些漠视生死的决定。 如今，徐进的修为在突破元婴之后，已经是难以寸进。 冥冥之中有着某种宿命，元婴初期便是万岛联盟修士的修为上限，数千年来，从没有人能够突破这个藩篱。 修为的止步，并不代表心境无法向前。 现在的徐进，心中早已看淡了生死。 他之前一直以为，当自己再度站在这诸天星罗盘前面时，定然不会再有丝毫的犹豫，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会再受到个人感情的丝毫影响。 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发现自己真的错了，而且错的还很离谱。 眼前的无数个红点，代表着无数修士的生命，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问心无愧，但每一个新的指令下达之时，他依然会忍不住的想要做的更缜密，忍不住的想让这一步的布置能够保全更多的人。 自己到头来还是放不下啊！徐进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他终究不能完全的剥离出自己的感情，从这一点上来看，他还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指挥者。 在某一刻，徐进甚至曾经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为什么我们非要直面赤潮之撄，难道真的就不能放弃这座天灵岛，放弃这死伤惨重的宿命么？ 疑问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摁灭在了脑海中。 如果真的能够逃避，数千年前的先祖们，何苦非要传下来这样的警示：天灵岛丢，宗门必亡！ 万岛联盟七大门派，无一例外的都留下了这句警示。 血淋淋的八个大字，排在了所有门规祖训之前，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七派的历史上，并非没有人质疑，质疑他们付出的巨大牺牲，所维护的这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 但最终，还是没有人敢冒险去验证，因为弟子死了可以再培养，可若是天灵岛没了，谁也承受不了宗门可能会消亡的后果。 苦笑着摇了摇头，徐进将这些突然冒出的杂念都给晃出了脑海，意志重又恢复了坚定。 就算一切真的是宿命，即便宿命无法被打破，那就让自己，成为这宿命最好的履行者吧！ 徐进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岛，他能做的一切准备都已就位，剩下的，就要看老天愿不愿意再一次眷顾天灵岛上的众生。 …… 自从七派弟子一同抵达之后，先到场的这些修士们在经历了一番乱哄哄的调整后，总算是被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九霄宗弟子重新整饬完毕。 新的阵型层次分明，最前方是新到的六派弟子，位居中间的，则是之前到场的所有小门派的修士，最后面，则是药灵门的弟子。 最前和最后，都没有任何问题，反倒是数量最多的中间这部分，看上去要不靠谱许多。 中间的修士大多以门派为单位，各自选了一处地方待着。每个门派中，或多或少都有一至几名金丹修士领头。 同是金丹，但无论是功法传承还是装备品质，他们和前头的六派金丹弟子们完全不能相比。 这些修士也不会妄想和六派弟子争抢功劳，他们期待的是跟在后头捞上一把，赚取功劳跟七大派换奖赏，这可比辛辛苦苦经营门派来的快的多。 在他们身旁，有着九霄宗的部分弟子作为串联指挥，如此搭配下，看上去应该也能发挥出一定的战力。 场上唯一有些不太和谐的地方，便是在最后方这片区域里，除了药灵门的弟子们之外，多出了一小撮不那么合群的修士。 其中一个山羊胡老头就差躲到那些正在炼丹的药灵门弟子人群中，若不是被人呵斥回去，他倒是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 另外一些则是在一男一女两名年轻的金丹修士带领下，自成一派，完全没有融入到前方的大团体中的觉悟。 附近的其他修士虽说鄙夷，但这总归是个人的选择，人家就是不想要这些奖励，就算是七派又能奈他何？ 陈凡此时正在跟所有问道门的弟子们做着交待，嘱咐大家一定要先行自保，万万不能和前头那些傻子一样冲动。 众多弟子信服的连连点头，纷纷表示一定不辜负他的期望，能少动手就绝不动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跑掉的杨高风又凑了过来，连连摇头道：“哎呀，你们这全是新人怎么行，还是要有经验丰富的老将坐镇。算你们运气好碰上了老夫，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们一把吧。” “呃，杨师兄，刚刚你不是跑掉了么？怎么又回来了？”陈凡大感好奇。 “老夫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赤潮既出，人人有责，我辈修士当秉承先人遗志……”杨高风把手一挥，滔滔不绝道。 “说人话！”陈凡毫不客气，他是看出来了，对付对方这样的老油子，恭敬没什么用，还是实打实的威胁更靠谱。 看到陈凡摆出了一副不说实话就滚蛋的态度，杨高风的气势一下就下来了，腆着脸讨好道：“嘿嘿，这不是被人堵回来了么，眼下这里就你们俩是金丹修士，我这不也是好意，想着大家报团，共同抵挡赤潮嘛。” 陈凡往后一看，发现果然有几名药灵门的弟子正冲这边怒目而视。 如此看来，对方说的还真是实话。 和水若梦对视了一眼后，他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别看这老头贪生怕死，不过经验无价，有总比没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