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交谈
晚饭过后，经过了适当的运动消化，接下来当然是睡觉时间了，不过在睡觉之前，需要做一些安排，最重要的是，必须要有人守夜，按理说，现下的这种环境，被发现，或者被偷袭的机会并不大，可这毕竟是维安境内，并且是两国交战的时间段，小心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徐一二本来想说自己守夜就好了，安子黎身为感应使，守夜也许会更安全一些，可是他毕竟不可能一直维持感应力不中断，万一在他感应力中断的时候有人偷袭，以他的身手，被偷袭成功的可能更大。 楚云涛也是个守夜的绝佳人选，可惜他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需要尽量多休息，以保证尽快恢复到最佳状态。剩下的邓小方就不用说了，早就已经睡着了，这时候估计想叫起他来都难。而凌军作为重火力兵家，显然也不适合守夜，一旦被敌人近身，可以说毫无生机。 不过，在徐一二说出自己的意见之前，有个人先发表了意见。 “那个……徐老弟，守夜的工作让我来吧。”说话的人是本，身为俘虏，外加上这伙人对自己以及大人真的不错，本就觉得，这种时候是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唯一担忧的是徐一二会不信任他，所以说话的同时多少有些忐忑，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祈求的感情。 徐一二愣了一愣，看到忽然出现的本，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可是看到本祈求的眼神，徐一二是真的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可是毕竟身为纯种参谋的本的确没什么战斗力，这种时候同意他的请求，或许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是万一真有人偷袭一类的怎么办？ 不过徐一二心里仔细思量了一下，其实让本守夜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睡觉的时候清醒一些就是了，于是徐一二开口问道：“你守夜倒是没问题，可是你家大人现在还在生病，你不需要照顾他么？” 看得出来，本自己也是多少有些犹豫，但是他觉得，既然决定了要做些什么，那么就必定要放弃一些其他的东西：“大人他已经醒了，我在旁边也做不了什么事。”本一边说着，心中一边小声嘀咕着，大人你是最坚强的人，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徐一二仔细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好吧，今天守夜的工作就交给你了，遇到问题就大喊出来，大家都会出来帮忙的。”说完，徐一二就要钻进凯文的帐篷。 “徐老弟，你这是……”本有些不明白的问道。 “既然你都帮忙守夜了，照顾病患的工作就由我来做吧。”徐一二笑了笑，然后走进帐篷。 既然承诺了要照顾病人，徐一二当然要有照顾病人的样子，好在他此时本身也睡不着，在凯文旁边找了个角落，屈膝坐下，双手抱住膝盖，小心的注意着凯文的情况，心里不由自主的开始胡思乱想。 至于想什么……徐一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只是单纯的走神而已。 这些天，徐一二一直在默默的计划着，打算着，而他的计划到此时，还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承受一些东西，心里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感到一阵孤独寂寞。不是徐一二不想告诉别人，主要是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说，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大家会不会同意，会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会不会阻止自己。 “在想什么呢？”徐一二的耳边想起了微弱的说话声，此时他身边没有别人，那么想来应该是凯文在跟自己说话。 “你醒了？”徐一二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身手摸了摸凯文的额头，低烧仍然在持续，不过徐一二感觉温度好像稍微低一点了，这种细微的温度差异，按理说徐一二是试不出来的，或许是心理作用吧。 “你之前不是说过么？我睡的时间够长了，差不多已经睡够了，虽然强迫自己继续睡眠，但是很难再入睡了。”凯文的声音不大，可能是因为伤势未愈，身体还是比较虚弱的缘故。 “呵呵，睡不着的话，就坐起来活动活动吧，要我扶你起来么？”徐一二慢慢的说道。 凯文本想拒绝，自己起来，可是尝试了一下，身体还是很难用上力气，自己起来也未必做不到，可是做到了之后估计身体会继续虚弱下去，经过了一段思想斗争以后，凯文开口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那就拜托了。” 徐一二微微的摇摇头，从后面托住凯文的身体，把他扶着坐起来。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雷厉风行，果断决绝，甚至有些阴狠的人，没想到真的接触下来，才发现，原来你人不错。”凯文感慨道。 “对朋友，和对敌人肯定是不一样的，之前我们是敌人，难怪你会有这种想法。”徐一二微笑的说道。 “说起来，我们就算到了现在，也还是敌人吧，只不过我成为了俘虏而已。” “那不一样，之前的情况你是进攻者，而我是守卫者，立场是对立的，那种情况下，我如果不下狠心，可能会牺牲更多的同伴，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不谈俘虏不俘虏的，至少现在的你，没有办法继续组织进攻了，不是么？” “不得不说，做你的敌人真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要不是手下还有那么多士兵需要我带领，我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这也是一个值得记忆的经验。” 徐一二呵呵一笑，没有继续说话。 “我能问一下，你抓住我是想做什么么？”凯文小声的说道。见徐一二好长时间没反应，凯文也知道，估计自己的问题是得不到答案了：“要是不方便说，也没什么，就当我没问。” “其实，倒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跟你说，毕竟很多时候，我也是想一步走一步，根本就顾及不了太久远的事情。” 凯文笑而不语，心想，怎么看你也不像是那种走一步看一步的人，之前的行动一环扣一环，直接把自己逼到了绝境，逼得自己解散队伍，现在说没想那么多，谁信啊。 “我知道，这样说你可能不信，不过之前我的确没有想太多，直到刚才，我才开始为接下来的事情做计划。”徐一二沉思了一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你回答一下。” “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我反正也是俘虏，没有选择的权利，不过，如果你问的问题太过机密，我想我不可能告诉你。”凯文实话实说，他并不怕严刑逼供，作为凯乐家族的一员，从踏入战场的第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随时在战场上牺牲的准备。 “放心吧，关于你们的一些机密问题，我没什么兴趣，我只是想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徐一二顿了顿，“你喜欢战争么？” 凯文被这么一问，先是楞了一下，思考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说实话，不喜欢。” “呵呵，我还以为你会回答喜欢呢。”徐一二笑着说道，气氛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谁会无缘无故的喜欢战争呢？就算是真的喜欢战争的人，大多也不是喜欢战争本身，而是战争背后所带来的利益，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战争狂人毕竟还是少数。”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喜欢战争，但是喜欢战争带来的某些东西，比如，荣誉，比如利益，又比如声望？” 凯文摇摇头：“我是真的不喜欢战争，战争是要死人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好友，自己的部下，甚至是自己的亲人因为战争，死在自己的面前，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的无所谓呢？不过，正如你说的，战争过后总是会带了一些什么东西的，或许我不在意，可是我的家人，我的家族在意这些东西，所以我只能参加，并且不能带着丝毫抵触的情绪，要真心实意的投入战争之中。” “我想也是，虽然我们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从你的带兵，和战术安排上，看得出来，你对手下的珍惜，一个真正喜欢战争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些下属的生命的。” 凯文微微笑了一下，张开嘴以后，扯动着身上的伤口，略微有些又麻又痛的感觉：“我在想，你到底是要跟我说什么，或者说，你想要对我表达一些什么？” “我的最终目的，是要阻止这场为了利益，为了野心所产生的战争，所以才会询问一下你的意见。”徐一二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如果，你也是真心不喜欢战争的话，我希望能够邀请你，陪同我一起，去阻止这场战争。” “或许你是太瞧得起我了，说实话，我还没有重要到可以左右整场战争的地步，之前我就想说，在踏入战场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当凯文听到徐一二要求他一起去阻止这场战争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以自己为人质，去要挟莫维特高层。 “我想你误会了，我没有任何想拿你做人质的想法，之所以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带我去见一见你们的教皇，或者说是有能力左右整场战争的人。” “你疯了，你是要我带你去刺杀教皇？”听到徐一二的话，凯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且不说我绝对不会配合你这么做，就算我真的配合你了，你也不可能做到。” 徐一二苦笑道：“我还没有自大到，仅凭几个人就去刺杀教皇的地步。就算我真的有这个想法，成功的机会估计连万分之一都没有，况且，刺杀你们的教皇，我估计只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对阻止战争没有任何作用。你放心吧，我只是想和你们的教皇见上一面，想跟他好好的谈谈。” “如果计划周全的话，单是见见教皇，我估计还是能够做到的。可是你要想清楚了，你真的有办法左右教皇的想法么？至少我觉得，你应该还没有这个能力，如果你有这个能力，干脆让你们赤龙军方，直接安排你以大使的身份进入莫维特，不是更容易一些。”凯文觉得徐一二就是在异想天开，要是教皇这么容易被说服，当初这场战争也就不会发生了，毕竟国内反对战争的呼声还是很大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如果真的不行，至少我尝试过了，问心无愧。大不了回来继续坚守阵地就是了。”徐一二平静的说道。 “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谋定而动的人，可是没想到你却如此短视。”凯文有些生气，牵连着身上的伤口都开始发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公然的去面见教皇，会是什么样的一种结果。你还想回来继续防守？到时候教皇肯定会把你扣下，然后以你为人质，去跟赤龙要挟，从而获得更大的优势。就算你不在乎生命，不在乎被关押，你的这些战友，朋友，肯定是活不下来的。” 发现倚在自己身上的凯文声音变调了，而且身体也在微微的颤抖，徐一二轻轻的拍了拍凯文的肩膀：“你也别生气，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不会连累其他人的，到时候就我一个人去见教皇，而你，作为把我带到教皇跟前的那个人，估计应该会得到赏识，那么你之前战败的影响，估计也可以忽略不计了吧。” “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我的问题，应该还不需要你费心，就算你到时候一个人去，把你的同伴都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身为心算大师，在价值上远超过其他人，甚至超过特级职业者，你就不怕到时候教皇拿你去要挟赤龙？” 徐一二笑着摇摇头：“他不会的，我也不回给他这个机会。” 凯文心中愣了一下：“难道你是想……”凯文也被自己心中所想吓到了：“为了那在我看来渺茫的希望，去拼上自己的性命，值得么？” “值不值得不是说出来的，都在这里。”徐一二有手指点了点自己心脏的位置，当然背对着徐一二的凯文是看不到的，不过即使看不到，凯文也能想明白，徐一二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有好好考虑清楚了么？心算大师的意义，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我想你在战场上，甚至是在赤龙国内所能发挥的作用，远比你去搏那一点渺茫的希望要大得多。”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取舍，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只关心我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件事情值，那么即使付出性命，我也绝对不会后悔。心算大师到底哪里珍贵，其实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是那狗屁的心算大师，就是这狗屁身份，让我连上战场，都没法冲到最前面。”徐一二自嘲的笑了一下：“不过，现在看来，心算大师的身份也不算一无是处，至少，在谈判的时候，应该可以增加一些筹码吧。” 凯文沉默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该怎么说，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反对徐一二的决定，毕竟他们不久之前还是敌人，即使是现在，两人也仍然不算朋友。就连凯文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担心徐一二，他想去送死，就让他去好了，自己有必要去阻止么。不过凯文心里明白，虽然自己之前被徐一二打的头破血流，可是经过最近的接触，他知道，徐一二其实是个好人，自己无法不替他担心：“我知道，我的话可能没什么作用，那么你的队友呢？他们也同意你如此胡闹么？” “我……还没有告诉他们，我想，我一旦说出来，他们一定会阻止我，甚至直接把我打晕，然后想方设法的把我送回国内，所以我不能说。” 凯文郁闷了：“既然你连你的队友都没告诉，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这件事我一个人就可以做成，我应该也不会告诉你，可是实际上，这件事没有你的帮助，我或许连见想要见到教皇，都基本不可能。所以我只能告诉你。” “我知道了，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我想，你之所以告诉我，其实最主要是因为是，我们之间不是战友，也不是朋友，我不会替你担心，而你也不怕我的阻止，对吧。” 徐一二摸摸头，没有说话，因为他的确是被凯文说中了。没有反驳的借口和理由。 “那如果我说，我想和你做朋友，将来也不再参加有关于维安或者赤龙的战争，你会不会把你之前的话收回去，或者说，如果是这样的我，可不可以阻止你去做傻事？” 凯文的话，的确是超出了徐一二的预测，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笑了笑：“你是在开玩笑的吧，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可是这种玩笑可不能开，你毕竟还是莫维特的军人，即使身为俘虏，也不该开这种玩笑。” 凯文沉思了一会：“或许刚才，我的确是在开玩笑，可是现在，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开这种玩笑，如果我不带你去见教皇，那么估计以后我也就没什么机会再上战场了，如果只是这样，却可以挽救一个朋友的性命，我想我会做的。” 徐一二苦笑，心想，到底是什么原因，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办法：“如果你真的拿我当朋友，我请求你，请你帮我完成我最大的愿望，这是我唯一可以阻止这次战争的机会，我不想错过，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