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分化（一）
张伯辰随石闵返回令支城，经过佛图澄一事，众人对待他的态度已是有所变化。毕竟即使在整个大赵国内，能让国师垂青的也没有几个人。 在众人看来，这个降将虽然无礼，但是被国师高看一眼，爱屋及乌之下，便值得自己尊重。而前来劳|军的外兵郎徐忡也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再继续刁难于他。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石闵的队伍奉命驻扎于城西，张伯辰作为降将，亦只能协同前往。由于守住卢龙道的功勋，石闵在退兵之日，爵位便由西华伯升为修成侯。返回令支不久，官职则由游击将军升为北中郎将。 而张伯辰，则被封赏为振武都尉。 在这段时间里，张伯辰从高烈那里了解到。当前的官职等级，已经由秦汉以来的“石”改成了“品”。举例来说，在两汉时代，“两千石”是高官的代名词，人这一辈子如果能够成为两千石的高官，便意味着可以扬名于世。 但是这一切，已经被魏晋时代的“九品中正制”的“品”所取代，所有的官职都有了品级，而“石”虽然还继续被某些人用来区别官职高低，但也只是历史惯性而已。 比如说，石闵的北中郎将，这个官职诞生于东汉末年，第一任便是有“凉州三明”之称的张奂，刘备的师父卢植以及曹cao之子曹彰均担任过这个官职。在当时是两千石的高官，而在如今，则是四品官。 与此同理，游击将军在当前也是四品官。从游击将军封为北中郎将，看似平调，实际上游击将军属于宿卫系统，由中领军掌控，而北中郎将却可以独当一面，有机会四处征讨建功立业。 所以石闵官职的改变，亦可以看出石季龙对此人的看重。 至于他，当初在辽西之时，由于段辽青眼有加，被授予振武将军。辽西作为外藩之一，官制远远不够不健全，相当多的大臣只是用名号以区别尊卑，振武将军亦是这般情况。 振武将军在赵国的官职序列中属于四品，与游击将军、北中郎将等同。在当前的状况之下，张伯辰作为一个穿越者，没有家世作为后盾，肯定不可能再拥有如此高的职位，降品在情理之中。 对于他来说，能够成为六品振武都尉，在这场风暴中存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之大幸。 原本五百辽西突骑，徐可与高烈二佐吏，段思勇、慕容邻、阳奕、秃发狐雍与张成五名百夫长。在这场风暴中，徐可率领五十名猎击飞骑留守密云山生死不明；慕容邻窃取复合弓一路逃亡，被石闵黄雀在后一举击杀；阳奕死于石闵箭下被一箭封喉，张成则因为心怀二心被秃发狐雍事先察觉而诛杀。 如今“猎击飞骑”的名号，也由于投降而被取消。现在他的身边，只剩下高烈、段思勇、突发狐雍、以及被他提拔上来的段飞与李茂等寥寥数人。至于骑手，返回令支城的路上，陆陆续续有十多名重伤不治，亦只剩下七十八名留得性命。 也就是说，加上他一起，原本五百辽西突骑，也只剩下八十四名，还是在他投诚的情况下才得以保存。这个乱世，就是如此残酷。 听到军中传言，先前率领三万大军前往三藏口迎接段辽归降的征东将军麻秋，由于被大燕铁卫伏击，导致全军覆没，石季龙盛怒之下想要将之斩首，却被众臣告免，最终被废为庶人，跟随军中听令。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征东将军在名义上负责青州、兖州、徐州与扬州四州之地的征伐，而他的老家商丘，在此时属于徐州的范围之地。他隐隐感觉到，小时那个被奶奶拿来吓唬他的“麻胡”，十有八|九便是此人。 三路大军中，羌人姚弋仲与氐人苻洪均是安全撤回塞内，只有龙骧大将军支雄没于军中。原本率领大燕铁卫长途奔袭，想要关门打狗的慕容恪，在三藏口击败麻秋之后，却被石闵所阻，无奈之下，只能返回辽东，将精力放在扫除境内叛逆势力上。 当初在石赵大军的压力之下，辽东全境皆叛，这些人均是世家大族，宗人繁多，在当地更是树大根深，慕容恪想要在短期内肃清这些人，并不容易。 总之，三藏口一役，各种因素之下，石赵与燕国的攻守势力达成了平衡。慕容皝从灭国的边缘里缓了过来，而石季龙占领辽西也成为了既成事实。 为了巩固占领辽西的成果，石季龙下令将原辽西之地改为营州，将原辽西之民迁徙二万户于中原各州。本就萧条的辽西，接下来恐怕会更加空旷。而辽西治下的城池，恐怕以后会尽数成为军镇，以供驻兵之用。 张伯辰在军营之中，每日里都可看到数不清的民众在士卒的押解之下，携家带口从令支城中走出，向着西方进发。他也再次领教了石季龙的枭雄手段。 为了隔绝慕容皝的南下之路，防止慕容皝继续扩张，人为制造了千余里的隔离带。没有了人，再多的土地也不过是废弃物，除了分散自己的兵力驻守，拿来何用？哪怕以后慕容部占据了辽西，也是无人可守。就凭辽东那点人口，开发辽东本土尚嫌不够，遑论辽西？ 不仅如此，幽州、冀州等地迁入了大量辽西之民，此减彼增之下，到时候即便辽西被占，只要派遣一名上将便可以将慕容部遏制在关外。 没有足够的人口，便是其发展势力的最大瓶颈。 只是，自己当真要随赵军返回中原吗？这一刻，张伯辰隐隐有些后悔，当初没有认真学习，导致自己对这个时代一知半解，更不知历史的走向。他只能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这个时代到处乱窜。 他知道，大军长期在外，国内不安。 石季龙出兵将近八个月，又是在大棘城下遭遇惨败，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退兵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这样一来，自己真的要舍弃段雪颜而去吗？ 隐约之间，他好像看到了辽西郡主那张充满期盼的脸庞，内心不由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