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把普通的剑
陈墨挠了挠头,看着眼前时而气得手指发抖,时而笑得浑身颤抖的青衫老者,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先生,您……怎么了?” 周兴也意识到自己的作态有些太过疯癫,赶紧清咳一声,说道:“无妨无妨……” 这时候车内烛火一阵摇曳,陈墨才意识到车内昏黄的烛火已经极为黯淡,原来火烛竟是已经燃至根部,虽然车内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但想必车外此刻现在夜已深。 陈墨对着老人一拱手,说道:“今日听老先生一席话,听到了许多世间之人难以知晓的事情,颇有收获,还要再谢谢老先生的教诲。” “无需如此多礼,”周兴摆摆手,微笑道:“虽然这些事情世俗普通人确实不是很清楚,但终究还是算不得什么秘密。” 陈墨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说道:“算不得秘密也是秘密,我一定会替您守住。” “好吧。”刚刚恢复平静地周兴此刻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天色不早,明日还要赶路,你也回去休息吧。” 即便陈墨马车内的空间还算宽敞,但是陈墨想站直身体也有些难,于是陈墨便弓着身体把那支备用的火烛给老人点亮,然后才离去。 —————— 拂晓,最先入耳的便是清晨田野里隐约传来的民间小曲声,马车外晨雾还弥漫,而车内却是一片安静祥和,如同昨夜—— 周兴盘坐在马车中,姿势于昨晚并无异,对于他来说,冥想便就是最好的睡眠了。被远处隐约的声音吵醒,他的心里也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马车的布帷。 即便周兴只是一名不惑之境的修行者,哪怕还是只有一条腿跨进了那道看似简单实则极难的门槛,也有资格在世间任何一个国度任何一座城池获得足够的尊重,根本不需要注意哪些繁琐的礼仪,更用不着费劲心机去与人打交道。 念师以意念为引cao控元气,需要长时间的冥想去培念,而周兴作为一个垂暮之年的念师,时间真的可以用一刻千金来形容。 可他仍然愿意花一整晚,甚至更多的时间来与陈墨闲聊,讲些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琐碎事情。 除却那些被动的因素,周兴真的很喜欢陈墨这个少年——他很喜欢对弈时少年为了制造平局时流露出的沉稳的心性,先前战斗中突然爆发出的与这个少年性格看似极为不符的豪迈,还有不时显现的一丝少年人的稚嫩和边塞之人的憨厚耿直。 昨夜他对陈墨说的那些东西,虽然只是一些修行之中最简单的东西,但照例依旧是道门中不可以让普通人知道的事情,可是他还说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我信了。” 修行之道上虽然并不只有道门一宗,然而殊途同归,八脉之中五处大xue不通的陈墨连最基本的要求都达不到,便绝难再入修行之道。 对着一个不能修行之人大谈修行之道,本就是一件极为疯狂的事情,而更令人疯狂的是,青衫老人似乎讲得极为开心,而少年似乎也听得津津有味…… 周兴透过车窗向外看去,仿佛在晨雾之中看到了少年模糊的身影,喃喃自语道:“老夫聊发少年狂,我这一生向来循规蹈矩,弹指刹那,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才开始胡乱放肆一番,以老迈之躯随车队游行在草原之上才顿悟不惑之境,而今与你这个少年每天胡言乱语一番,或许……就是上天在冥冥之中对我的启示?” —————— 香甜的一觉之后,陈墨只觉得浑身舒爽,心情也是极好,见到谁都是一副灿烂的笑脸,仿佛一夜之间整个车队的人都变得可爱了许多,甚至还极为温柔地像抚摸恋人一般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那匹黑色的幽州骏马,导致黑色骏马整个早晨一直都在用前蹄轻刨着脚下的泥土,仿佛在申明自己是一只纯种的雄性。 车队依旧如往常一般启程向东边的汴京进发,而陈墨的日子却不再像前几天那般无聊。 “把自己掌握的元气注入剑中,凭意念控制其飞行亦或移动,便为剑师。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偏爱于剑?难道只因为你所说的看到某些人御剑飞行,便心生向往?”
周兴手中端着一个茶杯,茶杯中却是清水,低头饮了一口,仿佛在饮用雨前龙井一般享受,眯起眼睛慢悠悠地说道:“你可要知道,修行者最大的武器便是周身那些看不见却可cao控的天地元气,就算是普通的一根枯草,只要可堪承受注入的元气,便也是世间一等一的利刃。” “而且我那日对你在地上给殿下所画的画像,虽然看上去极为粗糙,但却是因为画的载体太过粗糙,若是落在上好的玉版宣纸,想必也是一幅价值连城的佳作。如果你能从你所喜欢的东西入手,你在今后的修行中也会受益匪浅。” 陈墨想到那晚,一阵无语,说道:“老先生,没想到你竟然有偷窥的癖好……” 老人放下手里的茶杯,脸上全无羞愧之意,瞪了一眼少年道:“那只是因为老夫心系殿下安危,偶然所见,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偶然?若是殿下有什么闪失,必将导致我北魏民心散乱,大好江山必定要落入大楚的手里,到时候你就成了千古罪人,我这既是保护公主,也是保护你,知不知道?” “好吧。”陈墨在国家安危和千古罪人的威胁面前最终还是妥协了,沉默了片刻,说道:“就算注入了元气的枯草再锋利,一旦失去了元气的支撑,便还是一根枯草。” “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用一把剑去……杀人。” “我也并不想用多么华丽或者潇洒方式去杀一个人,我想的只是普通的……一剑穿心。” “因为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在我面前死去的时候,她的胸前便插着——一把剑。” 陈墨似乎完全没有看到面前老人挑起的双眉,因为他的眼前又再次浮现了大河畔那个红发女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