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那双睁开的眼睛
夜色中的汴京充满了诱惑的风情，但一时间也不可能尽赏，正如有些在汴京生活了一辈子的人，也有一些没见过的汴京风景，世间的很多东西还是最讲究的还是机缘。 陈墨找到了一家相对偏僻一点的客栈，黑暗中看不清头顶上的客栈名字，倦意上涌的陈墨也不想去看，到了客栈中，陈墨还没等说话就被老板娘吓了一跳。 “小伙子，咱们这有上好的客房，一夜只要一钱银子！” 老板娘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她的声音很特别，特别……大。以至于陈墨在老板娘说话的一刹那发现崭新的客栈中，头顶的房梁竟然隐隐约约地落下了一些碎木屑。 好在这里的价格放在汴京城中确实不贵，陈墨心想这么偏僻的地方开客栈，人还这么少，要是还贵的话还开不开了？ 至于治安，在陈墨印象中人人都有武器而且还没人巡逻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土匪窝，一个则是汴京城，分别代表了治安好坏的两个极端，而汴京显然不是差的那一端。 老板娘虽然嗓门极大，但办事却也干净利索，让疲惫的陈墨对她的好感顿时大增，甚至觉得大嗓门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毛病。 然而在房中休息的陈墨在第十次被老板娘吵醒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 好在老板娘也是要睡觉的，于是陈墨趁着老板娘睡觉的空当赶紧好好补了一觉。等再次听到老板娘震耳欲聋的声音时，天已经大亮，收拾停当之后，陈墨便拿着军部的推荐信去军部登记。 白天的汴京也自然有独特的风情，路上的行人都是形色匆匆，除了一些拎着篮子的少妇和老太婆，其他人对于身边小贩的叫卖大都是无动于衷。偶尔路边有一股白色蒸气升腾而起，便是路边的包子铺上又出锅了一整屉薄皮大馅的包子，然后片刻前还空空如也的包子铺便挤满了人，没买到的包子的人也不会在这里等下一屉，前面还有更多现成的东西等着他们。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没有夜晚间悠闲散步的人，明亮的青石路面上人流混杂，却不显得凌乱。 如果说汴京的夜晚是一个妖娆妩媚、眉眼间充满诱惑与未知的女子，那么当天亮了之后，汴京城则更像是一个做事有板有眼、脸上带着严谨与忙碌的男子。 一路上连打听带问，陈墨终于是来到军部，一路上经过了许多个侍卫的详细盘查，才来到了递交推荐信的院子，院内笔直的路清一色是用青砖铺成，院内的房子在青灰色的瓦片下也呈现出一种庄严的冷色调，整个院子显得极为肃穆，连栽在一旁的树苗都是用的极为笔直的木棉。 陈墨轻轻地推开房门，室内的设施也如意料之中的一般简单，一进门右手边是几排高大的书柜，上面满满摆放着一卷卷与书柜同样陈旧的卷宗，一张红木长桌摆放在最里面，桌上摆着几只鼻尖都发白的狼毫小楷笔，说不出名字的青黑色的砚台还掉了一角，而桌角几块被磕掉的红漆却暴露了这条看上去屋内最为昂贵的长桌的真实材质。 长桌后坐着一个脸上有些枯瘦的中年人，屋内的空气有些闷，但他身上深蓝色的对襟长衫的扣子却依旧扣的板板整整，手中捧着一本不知名的线装书，像是一本什么文学名著。整个屋中的一切都井然有序，而这种有序更是体现了整个军部之中所有地方的一个共同点——森严。 而唯一与这个气氛不相符的便是陈墨发现那位坐在长桌前的枯瘦中年人似乎是闭着眼睛……睡着了。 陈墨也不敢吵醒这位军爷，然而离得有些远，陈墨也不知道这位军爷到底是睡了没有，便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个清楚。 “你要干什么？”中年人的声音很低沉。 陈墨听到中年人开口说话，便抬起头，然后他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那个男人并不是在睡觉。 至于陈墨误以为他在睡觉，其实也不能怪陈墨，因为中年人的眼睛实在是……太小了。 “这是我的推荐信，请大人过目。”陈墨从身上掏出那封被一路上那些侍卫们检查的已经有些发旧的推荐信，放在长桌上。中年人放下手里的线装书，拿起推荐信看了看，然后问道：“你便是孙校尉的那个子侄？” “孙校尉？”听到这个名字陈墨觉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跟自己究竟有什么关系，不过贸然多了一个叔叔还是令陈墨难以接受的，于是陈墨说道：“回大人，我并不是孙校尉的子侄，而且……孙校尉是谁？” “我倒是忘了，这孙寅现在已经是裨将了，得叫一声将军了。”中年人发出一阵朗朗的笑声，指着手里的推荐信，说道：“给你这封推荐信的人便是我口中的孙校尉，我与他相识已久，只不过多年未见，当时他还只是一名小小的校尉而已。” 陈墨恍然大悟，然后干笑一声，说道：“原来大人与孙将军是老朋友了，今日能有幸与大人相遇真是三生有幸。” “莫要说那些酸腐无用的话，每天那些个军中杀人无数的军士都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听得我耳朵都磨出茧子了，真不知道你这毛还未齐的小孩子哪里学来的这些……”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显然对于陈墨话里那些文邹邹的腔调极为不满，连那双极小的眼睛此刻竟然也是瞪得……像一条缝一样。 陈墨原本以为面前的中年人是文职之人，想必更喜欢文邹邹的调调，没想到言语间竟是如此粗俗，让陈墨对整个军部的印象都急转直下。不过陈墨无意间瞥了一眼旁边书中插画上的两个小人，随即心中便释然了。 原来中年人一直捧着看的那本线装书中的插图竟然是栩栩如生的……**。 陈墨环顾了周围一圈文艺气息极浓的摆设，暗暗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