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破而后立
“听闻周侯昌礼下贤者，日中不暇食以待士，卿也想去西岐养老么？”受辛若无其事的说道。 吕望原本还在冥思苦想着原由，可受辛的这句话却让他心头大震。天下谁人不知道周侯昌心怀不轨，而如今受辛却把这话这么明白的说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吕望听着受辛的话，千百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联想到受辛这几个月先是出兵收拾有苏氏，后又转兵攻打儿方，再加上早些年跟随帝乙征伐时的表现。 殷王力主征伐，明显是对诸方国动了杀心了！如今提到周候，怕是对周候大肆勾结王畿卿士不满了。 吕望此时还没想要和周侯昌有什么瓜葛，反而因为吕方的事情还有些仇隙。虽然震惊，但也问心无愧，不至于那么惧怕。可问题是这些事情要是受辛自己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但偏偏他讲出来了，而且还是跟自己，这算什么？这不是明摆着要自己选择立场么，或者说是，让自己选择下场！ 生或者死！ 只要自己一摇头，怕就会横尸当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吕望一方面担忧自己的脑袋，另一方面又想要有所作为，来证明自己。周侯昌虽然和自己有些仇隙，可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明君之象。而眼前这位，霸道，自信，甚至有些果断，但是却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让人心生信服。这让原本并没想到这么多的吕望，一时间浮想联翩，暗暗将两人对比起来。 良久，终是喘了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定，说道：“大王说笑了，周候此人狼子野心，小臣又岂会与之狼狈为jian。” “哦？”受辛笑了笑，反问道：“周候如何狼子野心，愿闻其详。” 吕望想了想，一咬牙，又道：“依小臣之见，如今大邑商看似庞大，可实际却并非完整。大王虽权掌九州，可各方国伯侯各有异心，其实力参差不齐，小者夹缝而生，大者号令一方。各伯候拥兵自重，不出五十年，将成天下祸乱根源。” “周候笼络卿士，虽美名广传，但其心可诛。大王此时若任其发展，必将一发不可收拾。” “那卿觉得我该怎么做？”受辛笑了笑。 “自然是阻止方国兼并，收回诸伯候的一些权力，方能避免危机出现。”吕望沉声说道。 吕望说完这些，抬起头看了受辛一眼，原以为受辛神情会很严肃或者愤恨。没想到受辛的神情依旧那样淡然如水，甚至还露出了些许微笑。 那是……赞许的眼神。 “卿觉得，有什么方法能阻止这种恶性的继续蔓延，或者说斩断这些隐性问题？”受辛问道。 吕望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前自己想的是怎么建一个新的秩序，从来没想过怎么修复这个旧的秩序，所以他现在压根就想不出来。 但是他也不能跟受辛大言不惭的说实话，否则不被剥皮抽筋才怪呢。吕望心中想着，熟不知受辛早就知道了他的想法。但是受辛又本可能因为一些还没发生的事情就对某人怀有偏见吧，毕竟，历史上的吕望，性格方面还是比较值得人称赞的，并不像箕子和微子启这些人一样，表明一套，暗地里又是一套。 吕望憋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什么主意。受辛并没有觉得失望，反而还有些高兴，毕竟方法，自己心中已经有了。而吕望这么聪慧的人，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至少代表了自己在某些方面有优势。 对于整个大局的把握并不比历史上的这些圣人弱。 “既然卿想不出办法来，那就来听听我的想法吧。” 受辛笑着说道：“卿说的没错，当今天下，诸侯兼并严重，有的方国甚至借着王师在外征讨，明着铲除敌方，实则拿着殷商国力去扩充自己的地盘。与其说方国腐败，还不如说秩序混乱。这天下，早已经不是成汤帝时的天下了，更不是武丁帝时的天下，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烂摊子。” “要解决这个问题，方法有二，一则温和，二则暴力。不过经过我数月的思考，还是觉得两者相辅最为恰当。与其遵循着这套古老的框架苟延残存，让人铁蹄踏入将你揉碎，还不如自己亲手打破，破而后立。当然，这点要刚柔并济，想掌握好尺寸，也不是件意事，要慢慢图之。”受辛似笑非笑的看着吕望，仿佛是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破而后立？”吕望吓了一跳，受辛的想法不可谓不疯狂。但是细想起来又觉得不是不可以，只有打破鸡蛋，才能孵出小鸡。 但是破而后立却有着一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打破了后，到底能不能立起来，立起来后的东西，会不会比原来还腐败不堪。 “大王打算怎么做？”吕望小心的问道。 他当然不会觉得说打破就打破这么简单，这种事情只要是稍有一点差池，便能使受辛这个殷王的优势荡然无存。 受辛笑了笑：“当然是哪个不规矩，就做掉哪个了。” 吕望目瞪口呆的看着受辛。 只见受辛从椅子上站起，缓缓向他走来。 “等着吧，过不了几天，你就会见到我是如何打破的。到时候，我再和你好好讨论，如何将它打破得更彻底。”受辛轻笑一声，大步的走出了正殿。 正殿里，吕望一个人站在那里，眼神闪烁。 宰丰！ 良久，吕望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要马上赶去见宰丰，弄清楚这个年轻君王的要做的事情。因为受辛的笑声，让他感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甚至，他隐隐的闻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 “王邑之内，怕是要发生大事了！我到底该不该把自己的这个赌注，压在殷王身上？”吕望想道，如果不想压这把，那么还是趁早逃出王畿。 可是，逃得掉吗？吕望又想到了受辛似笑非笑的脸颊。 罢了，就这样吧！ 吕望念头起，连忙小跑走出了正殿，他得去见宰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