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噬魂
他是个家住城里的武士,有贤惠的妻子,有聪明的儿子。每天从早到晚四处奔波,过着忙碌而充实的日子。他以为这种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但他错了。那一夜,熊熊的火焰,燃烧的房屋,家人的鲜血,还有那无法抵御的白色闪光。 她是个生活在乡村的年轻女孩,早晨到山涧取水,白天在田间干活。她那性情古怪的姑姑教给她一些古怪的知识,例如用骨牌占卜、用草药治病。她为这个秘密而骄傲,觉得自己不再平凡。所以当看到林中忽闪而过的黑影时,她没有像伙伴们那样害怕,而是悄悄跟了上去。她最后看到的,是一道白色的闪光。 他是一个杀手,行走在黑暗中,躲藏在阴影里。他醉心于磨练潜行技和暗杀技,可以毫不费力地躲过旁人的视线。借助精巧、迅捷的招式,他也能正面击杀拼死顽抗的敌人。多年的职业生涯让他明白了把握时机的重要性,所以那一刻,他出手了。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道白色的闪光。 …… 无数景象在眼前变换,有欣喜,有欢笑,有悲哀,有痛苦,但最终都归结为猝然的死亡和惊骇的杀戮……罗迪静静观望着这一切,仿佛隔着一层朦胧而不真切的薄纱,把各种复杂的情感过滤掉,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哀伤,如月下小溪在心间流淌。 不知何时,天空变了颜色,日月星辰全都消失不见,变成一片虚空。眼前是望不到边的白骨荒原,万载不变的风中送来浓郁的死亡气息。一层苍白而美丽的灵光笼罩全身,其中有无数扭曲的面孔,在风中呜咽,似乎要向外挣脱,但却无法摆脱束缚。 “又是冥界?” 心中念头刚起,那道熟悉的吸力凭空出现,拉起他的身体升到空中,向远方飞去。 和之前那次不同。这一回,他似乎不再像冰冷无情的旁观者,少了几分漠然,多了一丝自我的存在感。他放眼向周围望去,没有忽略任何细节。 淡淡的灰雾弥漫在黑色的树林里,不知名的捕食者隐匿其中。一条惨白而宽阔的大路蜿蜒曲折,穿过参差不齐的山峰、枯萎寂静的荒原,绵绵延延,望不到尽头。无数灰色的人影排成长队,在路上缓缓前行。一个个步履沉重,死气沉沉,面容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一股无比强大的意志贯穿天地,充满了冷漠,无孔不入,渗入到这世界的每个角落。灵魂逐渐枯萎,生命一点点消亡,一切希望都将在不知不觉间被扼杀,最后只留下冰冷与绝望。 “这就是亡者的国度吗?”罗迪思忖着。 围绕在身体表面的晕光中传出来自灵魂的哭泣哀嚎,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冥界是安眠之所,审判之地,怎么可能还有怨魂存在?”心中充满了疑惑,他落在那座骨山之巅。黑色的光柱巍然屹立,静默,沧桑,仿佛承载了亿万年的秘密,以及最为古老的邪恶。 罗迪站在那无法移动,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他动弹不得。“我又来到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未等想出头绪,他的身子不由得一颤。一道幽幽的蓝色火光从身边飘出,在空中摇曳晃动,然后“嗖”的一下被吸入到光柱当中。 耳边响起可怕而凄厉的哭号,仿佛活生生的人被怪兽的巨口咬住,在锐利的牙齿碾磨撕扯下垂死发出的叫声。 罗迪的脸霎时变得毫无血色。 那是灵魂,它在吞噬灵魂。 罗迪不清楚这黑色的光柱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它把自己拉到冥界里有何种目的。之前他还猜测,这东西或许是某种古怪而神秘的能量聚合体,但现在看来,它更像是一个可怕的怪物,吞噬一切的怪物。 “可是,它为什么要找上我,它和我有什么关联?这些灵魂又是从哪里来?” 脑海中乱成一团,那声声哀嚎让他无法平静。一个又一个灵魂之火从身上飞出,颤抖着,畏缩着,抗拒着,最后还是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坠入到黑洞般的光柱当中。 每一点火光中都有一张面孔,每一个晃动都代表了一个故事,现在这些都在被吸吮,被抹杀。 罗迪却无能为力。 他身上的晕光越来越微弱,灵魂的数量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个摇摆不定的流萤。 望着那拼命围着自己试图摆脱吸力的光点,罗迪突然狂笑了起来。他的手颤抖着,一点点抬了起来,将那顽强的灵魂握在手中。扭动的蓝光中,露出一个双眼空洞、渗着红芒的面孔,竟是那个黑衣人。
一瞬间,罗迪豁然开朗,他终于想清楚了这些灵魂的来处。它们不是冥界的居客,而是被那邪灵魔器禁锢的囚徒,随着自己被召唤,它们也被那引力吸引过来——或者,它们本身就是引力的目标。 “吞噬一切、毁灭一切的存在吗?”罗迪惨然道,将手中的魂光向光柱扔去。 “可是,为什么要从那些无辜者开始!为什么不先毁掉这个刽子手!为什么不让那些人看到仇人死去、带着最后一点点满足而化作虚无!” “为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阴冷枯燥的冥界之风,不止不休,无情地嘲弄着他那渺小而善良的心愿。 光柱突然闪动,一串黑色的火焰向罗迪扑来,如同饥饿的野兽啃咬着猎物,在他右手上熊熊燃动。火光中,显现出一个由无数神秘符号组成的邪恶图案,在黑火的灼烧下一点点改变,最后变成了全新的形状。诡异、神秘、带着最为纯净的黑暗。 ****** 睁开眼,天边已经微微泛白,入眼的是凌乱的巷道和冰冷的高墙。 罗迪晃了晃头,从小巷的角落中站了起来。 “回家。我想回家。”他嘟囔道。 一声脆响,那个骨爪从怀中坠落在地上。干枯发黄,没有了早先那种幽然森冷的气息。 他弯下腰,伸手去拾。就在触碰的一瞬间,他突然僵住。 不知何时,他被利刃刺穿的右手已经见不到伤口。指掌白皙,温润如玉,宛如少女的柔荑,但却冰冷似水,毫无热量。时而有青黑色的条纹和符号突然出现,又随即泯灭,只留下一层诡异的晕光在皮肤上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