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整理线索 研拟对策

    还珠楼花园，雪山银燕一拳捶在树上。一拳，发泄不了自己的无力；一拳，掩饰不了自责的悲伤；一拳……直到鲜血淋漓。

    “银燕！”雨音霜冲上前，心疼地握住他的手，“那不是你的错，别这样惩罚自己。”

    “我没办法原谅。”雪山银燕的手不住颤抖，“如果那是毒药，如果温皇没能阻止，是不是大哥就要被我亲手毒死？我想不到，也不敢想。”

    “你没做错。”雨音霜取出手帕为他包扎，“想要解救兄弟的心情，哪里有错？错的是，利用这份心情的人。”

    雪山银燕仍是悔恨：“如果我能更冷静……”

    “你已经足够冷静。”雨音霜极力开导银燕，“史君子失踪，你比谁都坚信他会回来；俏如来出事，你一直压抑着情绪，不让众人担心。银燕，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啊……”

    “你只是想为父兄做些什么。”雨音霜安慰地抱住银燕，“我明白，我都明白。”

    “霜。”雪山银燕动容地回拥她。被这么好的女子倾心，是他的幸运。剑无极说得对，他不能被爱得理所当然。他将霜留在中原，是为了回报所爱之人的感情，而不是专门让她听自己诉苦。

    就在雪山银燕欲言承诺之际，一句冷透骨髓的话刺痛脑海：『霜姑娘，她知道你杀死她父亲的事情吗？』

    “啊！”雪山银燕慌乱地推开雨音霜，“对不住！”

    也许刹那，他看到了女子脸上一闪即逝的受伤，但又能怎样？无能为力的他什么也做不到。

    “对不住……”雪山银燕重复着这句话，仓惶背对雨音霜的目光，“我去看看父亲是否回来。”

    他在霜感到怀疑之前，逃离了有她在的花园。身后，雨音霜捂嘴强忍哭意，但是泪水盈眶止不住。

    好不容易踏近了一步，原来距离还是这么远。

    雪山银燕恍神漫步，忽闻外面传来吵嚷。雪山银燕闻声赶出，果然见到分别许久的——

    “剑无极！”

    剑无极浑身一颤，震惊地看着内中走出之人：“是……雪山银燕。”

    雪山银燕陡然止步，脸色难看。这一声『雪山银燕』，成功唤起数个月前两人翻脸的记忆。

    “你怎会大驾光临还珠楼？”剑无极若无其事地哂笑，“怎样？是不是感觉一个人不行，来找本天才剑者帮忙？”

    凤蝶撞了一下剑无极：“好好讲话。”

    “蝶蝶，别这么凶。”剑无极一脸委屈地撒娇，“在别人面前，留个面子给我嘛。”

    雪山银燕死死攥着拳头，硬是没发作。

    “剑无极！”凤蝶忍无可忍，大声训斥，“你还想闹别扭到什么时候？你们两个人，一个嘴快伤人，一个信以为真。误会，就是这样造成。”

    “我……”剑无极装不下去，闷着声如鲠在喉。

    见他这副为难的模样，雪山银燕心头大火。他刚想负气表示豁达，便看到史艳文跌跌撞撞进来。

    “父亲！”

    “啊？史艳文！”

    经过数日疗养，公子开明伤势已愈。虽然身体恢复，但是他应激抑郁了。

    这一局始料未及，不只赔上闇盟，还输掉他所有的底牌。没雁王插手，他就要跟祖师爷一起退驾。

    想到此处，公子开明忍不住破口大骂：“魔恁祖嬷的靠北死啊人妖！可恨呐——”

    一声大吼，公子开明鲤鱼打挺起身：“此仇不报，我公子开明誓不为魔！话是这样讲，但是目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还珠楼大殿，神蛊温皇坐在座位上看书，神态悠闲。

    虚浮的脚步接近，神蛊温皇看也不看地说：“不好好养伤，是要还珠楼再躺一个？”

    “现在不是养伤的时候。”史艳文面色苍白地说道，“黑水城被破，元邪皇的下一个目标，不是九脉峰，就是无极山。公子开明数日没出现，苗疆也没消息传来。尚同会失去领导，正需要有人去安定军心。”

    神蛊温皇放下手中剑谱：“哇！这么多事情萦绕于心，肯休息就怪了。”

    史艳文颇为无奈地唤道：“温皇先生。”

    神蛊温皇叹了一口气，说道：“苗疆已派铁军卫保护九脉峰，无极山也有闇盟人马驻扎。”

    “胜弦主得到消息了。”听到闇盟，史艳文不免想起修罗国度。戮世摩罗，他是否还蒙在鼓里？

    “根据情报，闇盟在万里边城被重创，军力不足。”神蛊温皇再次举起书册，“所以不必着急，求援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然而苗疆的人没来，公子开明先一步抵达。一来，他便发出嘈杂的声音：“气死，要死，差一点死！俏如来呢？叫上玄狐，一起将那个死人妖做掉！”

    “很不巧。”神蛊温皇指了指内中，“你讲的两个，都在里面躺着。”

    “什么？”公子开明面露惊异，“玄狐也躺了？”

    “策君，你来得正好。关于六绝禁地……”史艳文将发生的事讲述，听得公子开明面目狰狞。

    “果然没错！六绝禁地、始界，元邪皇果然另有图谋。”公子开明恶狠狠道，“那个死人妖，果然一开始就该将他做掉。现在他的筹码多到我都不知道怎样赢！”

    “这一局慢了太多先。”神蛊温皇摇着羽扇，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下不过，只能掀桌。”

    公子开明苦恼地扶着额头：“问题是，掀也掀不过啊。早知道，当初就不管你们死活，先将他杀掉。啊，真是被气到失智。你们都死了，九界也撑不到这一天。”

    史艳文听得云里雾里：“策君口中之人是谁？”

    “无我公子，那个很英俊但是没我英俊的魔之左手。”公子开明摆出耍帅的姿势。

    “无我公子……”史艳文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元邪皇的儿子。嗯？他与夜皇的关系……”

    神蛊温皇接话道：“如果明渊凰是血月孤红，他就该叫作。”

    “哈？”史艳文不禁错愕，“月泠公子！”

    一处山洞，元邪皇藏身其中，积蓄力量。等待吊魂罪会合的同时，他不由想起那天的战斗。

    对于无我公子此人，元邪皇感官复杂。鄙夷、厌恶、恼恨，还有一种无法忽略的欣赏。抛开成见，这是他所遇到最有能耐的人。可惜这样的人，有着最严重的缺憾。

    很久之前，明渊凰吸收魔刀之灵与元邪皇关联。他试图占据她的肉身，却遭到一股不明力量的吞噬。抢夺失败，他转而入侵意识，融合她的心魔建立新的人格。

    第二次失败，他就放弃了这个身体。无我公子便是他的废弃人格。他们关系上是父子，但是这个儿子不只没继承父亲的血脉，连人格都与他毫无相似。

    堂堂千年一魔的儿子竟向蝼蚁屈膝，这是何等耻辱！没感情，没自我，这怎会是他元邪皇的儿子？不过是一个能讲会动的傀儡。

    从前的眼光如此。现在元邪皇怀疑，究竟是他的魔气造就了另一人格，还是这个人格本来就沉睡于意识？或许不是他利用心魔，而是心魔利用了他。

    就在元邪皇沉思之际，查探形势的吊魂罪回返。元邪皇收起心绪，向吊魂罪询问状况。

    “九脉峰有苗疆重军把守，无极山也有闇盟驻守，但是防御较为薄弱。”

    “嗯……”元邪皇闭目稍作沉吟，不一会便有了答案，“这就是他的绸缪。”

    吊魂罪不明白地问道：“邪皇所指的是……”

    “无我公子。”感受到一瞬的情绪波动，元邪皇有些奇怪地问道，“嗯？你怕他，为何？”

    “气息……”吊魂罪语焉不详地回答，“本能的恐惧。”

    “本能？戢武道。”

    “吊魂罪还看到，她的变化……”

    魔世附近，意识连结的范围之内，藏有明渊凰的身体。

    无我公子持剑到来，背靠冰棺坐下。他抬手看着虎口，被独眼龙震裂的伤已经愈合。不是自愈能力，是血戮的力量修复了伤势。

    “这肉身，已经透支。”无我公子侧头看向冰棺，“吾一死，你的灵识更难回归。两个人太多了，这道理你明白。”

    无我公子站起身，回头凝视着棺内之人。她像是沉睡一样，失去了喜怒哀乐。

    “我不是没感情。”无我公子伸手欲抚她的脸，最终只是替她理了理碎发，“我的感情不在我身上。”

    又过半日，御兵韬来到还珠楼。他是为了研拟对策而来，捎带完成求援的任务。

    人员到齐，情报齐备。众智者也不耽搁，立刻整理所有的线索。

    魔世传说，烛龙生时，上古九界彼此共通。随着阴阳渐分，九界成形，烛龙血脉不再适于九界，因此化为四龙血脉存在。元邪皇是千年来唯一完整重现烛龙之力的人，永夜皇的力量其实就是他的力量。

    《墨迹》记载，玄朝时，元邪皇处心积虑毁灭六绝禁地。黑水城、落殒之谷、九脉峰，都曾经遭受破坏。在达摩与当时墨家的努力之下，才将元邪皇击杀。因为六绝禁地太过危险，所以墨家将这段历史抹去。因此六绝禁地的位置，除了元邪皇，唯有九龙天书有记载。

    毁掉六绝禁地，就能强制开启伏羲深渊。伏羲深渊中有九龙，影响九界地气。如果将代表九界的九龙地脉毁灭，地气便会融合为一，天地将回到始界之时。在这空间变换之中，九界最少各自有部分的领土会被绞碎。造成的天灾地变，更是难以估计。

    那是千万生灵的哀嚎，必须阻止这样的灾难。

    “还有一个问题。”公子开明讲起设局那日，“天擎峡杀应龙师，一路上我早有布置探子，看到元邪皇就会发出烟火信号。为何元邪皇能突然出现在战场？难道是死人妖将他瞬间传送？”

    “结合无我公子的话，当时的元邪皇前往破坏黑水城。”神蛊温皇猜测道，“也许一开始，他就不在魔军主营。”

    “胜弦主确实看到了元邪皇。”御兵韬提出新的证词，“但是这名元邪皇的实力，不足以将吾王打成重伤。”

    “也就是讲……”

    三名智者不约而同道：“元邪皇有两个。”

    公子开明语速极快地说道：“合理猜测元邪皇让替身留守，自己暗中破坏六绝禁地。但是他没想到，与他勾结的死人妖另有算盘，不但没杀胜弦主，还破坏了他的计划，将他赶出鬼祭贪魔殿。”

    “目的。”御兵韬借着他的推论问道，“如果放过应龙师是为了制衡当下，那放过胜弦主是为了什么？”

    “新的疑点。”公子开明迅速接回上文，“为什么他能自信赶走元邪皇，并且不用担心报复？为什么在黑水城被破坏之前，一定要留下应龙师作牵制？”

    “加上一个问题。”御兵韬接着公子开明发问，“黑水城遭受破坏已逾五日，为何元邪皇还不发动下一次攻势？”

    神蛊温皇飞快地给出答案：“破坏六绝禁地需要消耗极大的力量，他在积蓄力量。”

    御兵韬灵光一闪，猛地抓住遗漏的细节：“那个时候……难怪感觉永夜皇的力量大不如前，她一定是在那时毁灭落殒之谷。之后月凝湾被破坏，她与俏如来约战九脉峰。不料最后一战消耗过剧，导致功亏。”

    神蛊温皇彼时还在瘫痪，遂问道：“大致间隔了多久？”

    “七天。”御兵韬斩钉截铁地回答。这场决战当时轰动中苗，也只有温皇与公子开明不清楚。

    公子开明当场比较战力：“烟花仔与俏如来相当。也就是说，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

    “以永夜皇的实力估计，分兵而战，战力折损，九脉峰与无极山一个也守不住。”神蛊温皇摇了摇羽扇，“吾的建议，弃守无极山，集中全力保护九脉峰。争取到的时间，是转机，也是胜机。”

    公子开明马上驳回：“九脉峰受过重创，轻易便可破坏。还有那个地形，只能防防元邪皇与自己人。如果死人妖传送进去，再多的兵力也挡他不住。伏羲深渊一开，谁能保证拦得下他？要不让苗王牺牲一下色相，出动美男计策反他对付元邪皇。”

    神蛊温皇深表赞同：“此法甚妙。”

    御兵韬不悦地竖起眉毛：“这个时候，还拿吾王开玩笑？”

    “也未必不可行。”神蛊温皇把扇指向内室，“同样是被元邪皇打成重伤，俏如来躺到现在，苗王却平安无事。他救下了千雪，又放走单夸，这难道都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巧合。”御兵韬神情凝重地说道，“救下王上，保全苗疆战力；削弱闇盟，制造军力差距。只有分兵，才能让他作壁上观。”

    公子开明幡然醒悟，看戏的表情一下子僵住：“难道……”

    “这就是他的目的——”御兵韬回忆与单夸的对话，“借元邪皇之力消灭闇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