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苦中作乐 为他而活

    还珠楼大殿，玄狐、俏如来找到史艳文、神蛊温皇，还有一名面覆龙纹的男子。看到两人，花面男子自觉退离，与玄狐错身而过。

    “嗯？”玄狐不禁停下脚步，目光追寻那人而去，“他的气息……”

    “他也是龙族。”俏如来向玄狐介绍道，“螭龙，狷螭狂。”

    “不是龙气。”玄狐移开视线，对俏如来说道，“是剑意，古岳剑法。”

    “哈？”俏如来稍稍吃惊，一时间陷入沉思，“古岳派是中原派门，他又不像梦虬孙有特权游历，如何接触得到古岳剑法？”

    “精忠，玄狐。”

    史艳文的呼唤打断了思绪，俏如来抬头答应道：“爹亲。”

    “你们来得正好，我有一个问题需要你们的看法。”神蛊温皇停止摇扇，“地门终战，元邪皇意图毁灭意识世界。彼时封印未破，魔气究竟是如何侵入大智慧的意识？”

    俏如来很快回答道：“是凰儿的魔气，藉由术法导入意识，魔染大智慧。元邪皇曾经附身凰儿与我交谈，凭借的就是他的三项遗物。虽然那些东西已经不在凰儿身上，但是烛龙血脉仍在。他没直接破坏无垢之间，而是大费周章行事，说明凰儿本身就是媒介。”

    神蛊温皇接着说道：“据公子开明所说，他在地门得到明渊凰的协助，瞒过大智慧救出梁皇无忌。事实证明，多亏了这一手洞烛先机，否则我们都走不出意识世界。只是即便如此，无我公子的后手仍开启了魔世。”

    “他是铤而走险，利用寄命血誓。”

    “寄命血誓？”众人纷纷投来疑惑的眼神。

    俏如来瞥了一眼玄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何凰儿受到颠倒梦想的刺激，大智慧同受影响？”

    神蛊温皇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就要回到最初的问题，明渊凰是如何进入意识世界，最终加入大智慧。”

    玄狐思索了片刻，回答道：“血戮在无垢之间。西经无缺告诉我，无我公子拿走了血戮。”

    史艳文看向玄狐与俏如来：“据我所知，血戮是永夜皇的寄体，也是一项王骨。但你们不会感觉奇怪吗？永夜皇不曾真正死去，为何会遗留王骨？这不符合王骨形成的条件。”

    玄狐不解地问道：“如果血戮不是王骨，它的灵能从何而来？”

    另外三人同时脱口而出：“幽灵魔刀！”

    俏如来与玄狐对视一眼：“看来谜题解开了。”

    某处山野村落，不受战火纷扰，一派宁静祥和。来往的面孔，透露出最朴实的幸福，这便是普通人的满足。远离故土，或曾感伤，但是只要有家在，这里迟早会成为新的故乡，新的金雷村。

    “嗯？”有感熟悉的魔气，锦烟霞抬眸远望，“玄狐，俏如来。”

    “啊？玄狐回来了，在哪里啊？”

    村民们转过身去看，果真看见两个身影，马上围住嘘寒问暖。

    “真的是玄狐啊，玄狐没事！”

    “是玄狐，玄狐你回来了。我们一直都在担心你呢，你平安回来就好了。哈哈，真是太好了！”

    “原来是你啊。哼，没死也不知道传个消息，害得我们担心！”

    “阿清啊！”

    收到不同方式的关心，玄狐的内心震动不已：“啊……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

    另一边，常欣闻讯而出，迎向玄狐、俏如来。

    “玄狐，俏如来！”常欣许久未见两人，显得很是高兴，“我听说了龙涎口的事情，还担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玄狐念出众人的名字：“常欣、长老、清伯、封婶，你们还好吗？小七呢？为什么没看到小七？”

    “小七加入了苗疆铁军卫，很久没回来了。”常欣叹了一口气，“自从我受伤，小七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后来他对我讲，他想加入铁军卫，保护重要的人。”

    “我了解他的心情。”玄狐看向一旁的锦烟霞，“锦烟霞，你……没事吧？”

    锦烟霞神态自若地说道：“守护海境与万千生灵，这是一步禅空的愿望。就算龙涎口不在了，我也会一直守护金雷村。”

    “你还在等他吗？”

    “我不会等他了。”锦烟霞捂着心口哀伤道，“因为就算等到，那个人也不是他。但……我不会放弃。我相信，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他会等我。”

    矛盾的说法，常欣无法理解。玄狐本该相同，但奇怪的是，他没感到困惑。

    玄狐沉默须臾，说道：“这不是天命，这是因果。”

    锦烟霞一震，诧异地看着玄狐：“玄狐，你……”

    玄狐平静地说道：“只是想到便说了。既然等不到她，那就去找她。你们一定会重逢。”

    “啊，多谢你。”

    见锦烟霞无碍，常欣询问两人道：“对了，渊凰姑娘呢？地门已经被打败，她应该恢复记忆了吧？”

    “渊凰……”玄狐看向俏如来，等他做出一个解释。

    “她在对抗地门时受伤，正在修养。”俏如来转向锦烟霞，“锦烟霞姑娘，现在的局势与之前不同。你尚需守护金雷村，不用勉强自己参战。如果浩劫真的不能阻止，至少要将伤害降到最低。”

    锦烟霞环视一圈，冷静地回答道：“我明白了。如果有需要，尽管来金雷村找我。白练飞踪锦烟霞，万死不辞！”

    玄狐帮助村民重建了一阵，惜别金雷村的众人，与俏如来踏上护世之途。

    路上，玄狐对俏如来说道：“方才，你说谎了。”

    “不全是谎言。”

    “善意的谎言。”

    四目相对，玄狐又说：“记得我问过你，人的感情是不是只有苦。”

    这次，俏如来给出答案：“人生，也不只是只有苦。”

    玄狐回身看着俏如来：“你多久没认真笑过了？”

    俏如来愣了愣，问道：“为何这样问？”

    “我想知晓。”

    “与凰儿一起时。”俏如来闭上眼睛，“因为希望而笑，但，总是失望。”

    “她教过我笑，但是，很难看。”玄狐中肯地评价道，“梦虬孙常说，「看到鬼」。大概，就是那样吧。”

    俏如来想象了一下，哑然失笑。

    玄狐不甚满意地说道：“你笑了，但是方才我没笑。讲一个笑话给我听吧。”

    俏如来没跟上他的思维：“啊？”

    玄狐严肃地提出要求：“我想笑一次。”

    “这……”俏如来绞尽脑汁，现编了一个笑话，“有一个人，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苦思不得其解。他一直想，一直想，还是想不通这个问题。终于有一天，他死了。”

    “嗯？”玄狐费解地问道，“这算是笑话吗？”

    俏如来指着玄狐说道：“这就是他的问题。”

    “哈。”

    见他发笑，俏如来立刻说道：“你笑了。”

    “你的笑话，”玄狐不情愿地扭过头，“不高明。”

    “哈。”

    两人回到还珠楼。俏如来没有入内，改道欲往九脉峰。

    “俏如来。”玄狐突然叫住俏如来，“有一件事情，我要告知你。那是昏迷期间，一段模糊的印象。”

    “嗯？”俏如来迷惑地转过身，“你想到什么了？”

    “我见过永夜皇，更早之前。”

    九脉峰驻地，俏如来应邀前来，向苍越孤鸣行礼：“俏如来参见苗王。”

    昔日情敌再会，苍越孤鸣坦然问道：“俏如来，你是来取血戮的吗？”

    “是，有劳苗疆看顾。”俏如来再施一礼致谢，“俏如来感激不尽。”

    “血戮由军师保管，你向他讨要便可。”

    正说着，御兵韬从后方帐内走出：“俏如来。”

    俏如来微微欠身：“军师。”

    “在将血戮交还你之前，吾有一事请你协助。”御兵韬直视着俏如来的双眼，“无我公子被软禁多时，是时候问出一些情报了。”

    “此事就算军师不提，俏如来亦有所请求。”俏如来对上御兵韬的目光，“关于元邪皇，俏如来有部分的推论想与军师交流。”

    御兵韬沉吟了一阵，请示苍越孤鸣：“王上。”

    “可以，但需孤王在侧。”苍越孤鸣礼貌地询问道，“俏如来，你有异议吗？”

    俏如来只得同意：“这是苗王的权利。请带路。”

    军营之中，无我公子正在熟睡。忽然，四周阵法触动，无我公子被爆炸声惊醒。

    随即，外面传来苍越孤鸣的声音：“俏如来，你没事吧？”

    “幸有苗王陪同，俏如来无虞。”俏如来忍不住疑问道，“土藏毒火阵，这应当不是军师的安排吧？”

    “当然不是。”苍越孤鸣领着俏如来入内，“此阵仗，是在欢迎孤王吗？”

    “叫吾起床而已。”无我公子自觉绑住双手，“资源有限，见谅。”

    俏如来的视线掠过烛台：“地门一别，月姑娘风采依旧，超逸脱俗。”

    无我公子和善地笑了笑：“见到狼主恢复，便知你该来了。特意排阵等你，惊喜吗？”

    “有惊无喜，太过客气。”俏如来语气温和地问道，“只是月姑娘如何知晓，俏如来会来一晤？”

    无我公子收敛笑意，冷冷说道：“御兵韬抓我这么久，一次也没来审问过。他真的放弃情报了吗？还是说，他在等那个可能问出情报的人？”

    “这个人不能是苗王吗？”

    无我公子睨着苍越孤鸣说道：“他太念情，若否，我也不能这般悠闲。”

    “那为何一定是俏如来？”

    “因为……我也是血月孤红。”无我公子迅速揭过话题，“开门见山。你想问的无非两点，血戮与幽灵魔刀。血戮不是王骨，它与明霜都是能量变形。因为同一血源，血戮被幽灵魔刀同化，形成一种特殊的王骨。吾吸收魔化酆都月之后，部分的人格受到影响，才有了现今的明渊凰。回归始界是元邪皇的执念，刚好与吾寻找归宿的想法重叠罢了。”

    “原来……是这样。”俏如来平复波荡的心神，“所以凰儿真正是元邪皇的女儿，而你真正是月姑娘。”

    “再谈幽灵魔刀。力量的抵消、恢复的时间、急攻的动作让你察觉异样了。遗物终究只是遗物，元邪皇早死在千年前，复生的是他的记忆、人格还有烛龙之力。但就算是万化金光佛的肉身，也不足以容纳完整的烛龙之力，所以他的力量会寄存在哪里？”

    “幽灵魔刀。”

    “然也。”无我公子赞赏的同时不忘挤兑，“看来加入墨家也非全无益处，虽然优柔寡断还在，但至少你的头壳变灵光了。”

    “多谢月姑娘的提点。”俏如来郑重地行了一礼，“俏如来还有一个问题。”

    无我公子抢先说道：“寄命血誓我解除不了，那是一种自愿牺牲的共生契约。”

    “不是这个问题。”

    无我公子有些意外：“还能有什么问题？”

    “俏如来的问题是……心魔与凶兽真的消失了吗？”俏如来注视着一脸错愕的无我公子，“俏如来明白了。我原以为，你不会配合俏如来，因为你一直想杀我。但是仔细回想，就算是无心的月姑娘，也没真的伤害过俏如来。”

    无我公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别讲无关紧要的话题。”

    “如果俏如来猜得不错，你是故意在此等我。”俏如来大胆地做出臆测，“对于元邪皇的事情，你也只是顺水推舟，恢复凰儿、运筹魔世才是你所注重。既然在意修罗国度，为何你还要背离？”

    无我公子凝视着俏如来说道：“你知道吗，我很讨厌墨家，所以教徒弟也要反着教。当你学会一视同仁，吾就要他目中无人；当你被天命与大义约束，我就要他任吾遨游、唯吾独尊。但有一种心情，每一个师父相同，那就是懂得放手，让他们飞得更高、走得更远。”

    “虽然我不认同你的理念，但对小空而言，你确实是一名不可多得的良师。”俏如来转向苍越孤鸣，“苗王，我们走吧。”

    “劳烦你自己去见军师。”苍越孤鸣看了看无我公子，“孤王有话要说。”

    “俏如来告退。”

    目送俏如来走远，苍越孤鸣回头问道：“你是故意被擒？”

    “这个局我已识破，做好了死的准备。无我之人向死而生，因为死亡才是永远的回归。”无我公子闭了闭眼，“但是狼确实让吾意外，当然还有御兵韬。”

    苍越孤鸣与他对视，眼神直达他的内心：“所以你也没料到。”

    无我公子若无其事地说道：“有时失败不是失败，而是第二好的结果。人的观念会变，兴许过一段时间，这就是最好的结果。论断的标准不在大势，在于自己。”

    苍越孤鸣虚心欠身：“善败由己，孤王受教。”

    “好吧，我承认输你了。”对上苍越孤鸣温柔的眉眼，无我公子不自在地撇过头，“你该返回驻地，别让狼主叹气。”

    “孤王相信王叔能理解。”苍越孤鸣忽而话锋一转，“月姑娘，是指月泠公子吗？”

    无我公子淡然说道：“那是中原的英雄、俏如来的旧识，与苗王无关。”

    听出他话中的疏离，苍越孤鸣吞下酸涩，拐弯抹角地问道：“孤王一直好奇，无我公子没自己的本名吗？”

    “无我之人，无我为名。”

    “无我……”苍越孤鸣眼帘低垂，向无我公子吐露道，“最近王叔一看到孤王便叹气，孤王知晓原因，只是……太刻意了。孤王宁愿被误会，也不想王叔误解。”

    无我公子心弦被扣，不由得放轻语气：“他是你的亲人，你有必要解释。”

    想到千雪孤鸣的话，苍越孤鸣眸中沁出暖意：“王叔支持孤王。”

    “是吗？”无我公子深深表示怀疑，“他看我的眼光奇怪得很。到底是真支持，还是妥协？”

    苍越孤鸣没回答这个问题：“你教过孤王：别在意他人的眼光，别逢迎世俗的标准。”

    无我公子皱着眉头纠正道：“前提是没需要。墨风政策的推行，本就让你处在风口浪尖。这个时候，更不该落人口实。”

    苍越孤鸣猝不及防地发问：“你果真为孤王着想，那你愿意为孤王妥协吗？”

    无我公子一怔，自嘲地闭目苦笑：“故技重施就算了，你还想三施、四施？”

    苍越孤鸣触摸他的脸颊：“军师希望孤王用感情牵绊你，让你为苗疆效力，但是孤王不能利用这份感情。如果元邪皇之乱结束，孤王还活着，我一定娶你为妻，所以也请你为孤王活着。”

    无我公子愕然睁开双眼：“你……”

    苍越孤鸣飞快地收回手：“孤王是一国之君，有责任保卫苗疆子民。我的身上，还有来自父亲、撼天阙，以及竞王爷的寄托。孤王不能独善其身，请你原谅孤王的任性。如果无我的你，不能为自己而活，那就为苍狼活下去吧。”

    看到苍越孤鸣转身欲离，无我公子喊出他的名字：“苍狼！”

    苍越孤鸣脚下一顿，然后加快了步伐。无我公子呆呆望着，胸口一时闷得发慌。

    无我公子落寞地低下头：“他不会再来了。活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