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战争底线 走火入魔

    九脉峰驻地，俏如来将推论告知御兵韬——寿元的极限，还有幽灵魔刀。

    肉身是受刀驱使的工具。要彻底消灭元邪皇，惟有毁去寄体的幽灵魔刀。然而不提王骨难以摧毁，血戮与幽灵魔刀的关联也是难题。

    为了不节外生枝，俏如来隐瞒了这件事情，以及寄命血誓。虽然只是一时，但他不想没尽力就先预备牺牲。过去面对凰儿，他真的是别无选择吗？不是，是他不够信任，一开始就放弃了。

    苗疆军营，无我公子首度踏出方寸之地，深吸了一口充沛的自然灵气。

    “画地为牢，愿者自枷。踏出这个所在，你决定了。”

    沉稳刚毅，瓮声瓮气，一听便知是御兵韬。

    无我公子斜眼看去：“你的徒弟有违你的吩咐。”

    御兵韬平淡地说道：“知晓你是月神，那就不意外。”

    “第一天松口，第二天松手，这是第三天。”

    “三天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御兵韬盯着无我公子，“你让中谷大娘传达的话，吾收到了。”

    “我释出了善意。”无我公子抬手指着御兵韬，“现在换你展现——信任。”

    “难。”

    无我公子耐人寻味地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早就开始了。”

    御兵韬心中一惊，狐疑道：“将鬼祭贪魔殿拱手相让，也是你的计划？”

    无我公子轻嗤一声：“我没这么大方。一张王牌，全数战力，他只能巴望着援兵，死守通道。如果你们守株待兔，也许能收获一条龙。不过我讲过，早就开始了。”

    御兵韬沉默了许久，说道：“你的底线，只是一条线。”

    无我公子语气淡漠地说道：“底线取决人性，道德也是人定。我涂改我的规则，不需要谁的同意。只是我不在乎，也要为在乎的人设想，因为我可以随时离开，但他要一直生活下去。”

    “比起舍弃人性的雁王，本无人性的你更危险。”御兵韬眼神凌厉地说道，“吾不止一次想过杀你，包括现在！”

    无我公子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泰然无惧。

    御兵韬语气一转，杀气消弭：“但你会是我最好的选择。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不是自己人。只有分庭抗礼，才不会让理念变质。”

    无我公子意外地挑了挑眉：“我厌恶墨家，你还让我为墨之一国服务？”

    御兵韬点破他的真实想法：“你厌恶的不是墨家，而是钜子与九算。实话讲，吾对你亦无好感，彼此彼此。”

    “哈，直率。”无我公子将手一背，气质比军师还军师，“那吾也真诚一点。将幽灵魔刀带来，或者送吾离开。”

    “仍是……难。”

    “信任很难，我不强求。”无我公子转身入内，最后说道，“当夜之谜云散去，月自然无所遁形。但是洪荒邪照，还是九州月明，端看俏如来的抉择。选错了，就不是吾回归血戮。相信，没人想看到那一天。”

    尚贤宫外，公子开明前来要人，反被雁王揭穿秘密，给被墨家所救的炽阎天听到。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任，在刹那长成猜疑的浓荫。

    公子开明不敢做绝，只得悻悻离开。现在荡神灭、炽阎天各持己见，就剩老女人还能争取一下。要重回修罗国度，少不了三尊的支持。不论如何，必须先找到曼邪音，让她说服炽阎天配合搜查。

    炽阎天看向树丛后的身影：“方才多谢你解围。”

    飞狐赶紧跳出来撇清关系：“你们正好在附近，不是我故意偷听。”

    “帝尊要你来找我？”

    “这是主人的命令。”

    听到『主人』两字，炽阎天不禁激动：“夜皇回来了？”

    闻言，飞狐露出奇怪的表情：“她不是一直都在吗？”

    “什么意思？”

    飞狐语出惊人：“无我公子不就是主人。”

    另一边，戮世摩罗反复翻看纸人，郁闷地将其收入怀中。

    “等我回到修罗国度，一定要煞魔子好好研究，不需要术法也能通信的技术。”

    “至少你的话他有听到。”荡神灭接着询问道，“现在怎样办？留下修罗国度的暗号，等待会合吗？”

    “这样太被动了。”戮世摩罗摸着下巴盘算，“还珠楼有情报网可以利用，说不定还有梁皇无忌补充术力。先假意合作，骗他们找到修罗残军。事关煞魔子的安全，想必梁皇无忌也不会拒绝。”

    “那就走吧。”荡神灭没有异议，准备行动。

    “急什么，有情报的地方又不止是还珠楼。”戮世摩罗不怀好意地笑道，“我有一个任务派给你。”

    荡神灭离开之后，戮世摩罗欲往还珠楼，忽地停步自言自语：“奇怪，为什么有种遗忘的感觉？我有忘记什么吗？”

    山林之中，一个头绑树杈的身影鬼鬼祟祟，躲藏着四处可见的搜查部队。

    【可恶，现在中原到处都是敌人，我一露面就会被追杀。帝尊，你千万不能死啊。你若是死，留我杀生鬼言一个人怎么办啊？】

    杀生鬼言情深义重地哭诉，可惜他的帝尊不仅听不见他的心声，还将他完全抛之脑后。

    “算了，反正不重要。”戮世摩罗轻松地说道。

    还珠楼花园，雪山银燕凝神打坐，试图找回开杀的感觉。上次负伤之后，他的心变得没来由地平静。放在以前这是好事，但是现在，太平静了。

    『一念的要领是什么？是魔心开杀！先有魔，再有神。一如戢武，杀心止杀，先杀生，再护生。』

    【杀心止杀……这与师尊所教的不同。】

    像是听到他的质疑，意识中的人影狠狠骂道：“蠢材！废物！懦夫！藏镜人、云海过客是如何教你的？如果你的耳朵只听得进死人的话，为什么你不跟你的师尊一起去死？”

    【你……别再侮辱我的师尊！】

    “宫本总司早就死了，别再用死人的话当作借口，这才是侮辱你的师尊！”

    【我……我知道了，但我不知道该怎样做。】

    “我再演示一遍，看好了。”意识之影运使一念，应用自如地切换境界，“一念，非我无我，皆我唯我。”

    【这……太快了，我没办法记住。】

    “你真的记不住吗？”意识之影变化形象，从明渊凰变为缺舟一帆渡，“如果你记不住，为何我们会出现在此？”

    【缺舟！怎会……】

    “相信自我，坚持本心。”形象再度变化，宫本总司出现指点，“银燕，过去你的气不稳，现在你的气太稳。你合该重拾走火入魔，解放自己的天性。”

    【走火入魔……】

    “对，走火入魔。”意识的黑暗处亮起簇簇红光，血腥妖瞳铺满宫本总司身后，“想着神，就无魔；想着魔，就无神。唯一融会贯通的方法，并立，无我无别。”

    现实世界，雪山银燕的额头流下冷汗。远处，雨音霜悄悄守望，正好被剑无极撞见。

    “为什么不进去，要在这里偷看？”

    雨音霜背过身说道：“银燕在专心练功，我不方便过去打扰。”

    “嗯？”剑无极敏锐地问道，“你们吵架了？”

    “你多心了。”雨音霜快步离开，弄得剑无极一头雾水。

    “敢讲真的吵架了？”剑无极纳闷地走向雪山银燕，“笨牛啊，我看见霜……”

    同一时间，雪山银燕的意识之中，永夜皇的声音说道：“很难是吗？让本皇帮你！”

    “银……”宫本总司不及说完，大量血气爆体而出。

    眼前，尊师的身影再次倒下。掏空躯体的邪魔无情狞笑，刺激着雪山银燕的意识。

    “你很有骨气，但也只有骨气。哈哈哈……”

    “师尊呐！”雪山银燕心神狂乱，顿时走火入魔。

    经脉逆流，一念冲破界限，带来源源不绝的力量。真气撕裂绷带，接续雪山银燕的断臂。作为代价的是，雪山银燕神智俱丧，无差别地破坏四周。

    “笨牛！”资深者剑无极一眼认出，这是走火入魔的状态。若不加以控制，银燕必将力竭身亡。

    剑无极无可奈何，手按剑柄对上雪山银燕。银燕折枪失心，取下他应当不难。剑无极这样想着，无定之剑缓缓出鞘。

    “一剑无尽！”

    剑无极快剑连环，意求全速压制。一手剑，一手鞘，连守带打，推得雪山银燕趔趄后退。剑无极看到机会，高举剑鞘重重劈落。不料——

    “哈？”

    雪山银燕死死钳住剑鞘，剑无极下意识挥剑反击，临近却因双刃陷入迟疑。然而剑有顾忌，拳无犹豫。雪山银燕一拳轰出，直接将剑无极击退数丈。

    “啊！”剑无极感觉胸腔一震，气血不由自主地上涌。

    “可恶啊！”雪山银燕双目赤红，挥舞拳头乱打一通，“永夜皇，你该死啊！”

    剑无极一愣：“呃？这句话哪会这么耳熟啊？难道我发疯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行，这只蛮牛我一个人拉不住，必须将独眼龙他们叫来。笨牛你撑住，我去去就回！”

    说完，剑无极十万火急地去搬救兵。

    “永夜皇……永夜皇！”

    意识之境，雪山银燕痛哭流涕，跪倒在七零八落的尸体旁边。

    “父亲……霜……剑无极……无心……啊——”

    雪山银燕哀恸悲鸣，永夜皇的声音还在狂笑，嘲讽着他的软弱。

    “永夜皇，你出来！我要杀了你！”雪山银燕疯狂地四处攻击，却是徒劳无功。

    黑暗中，越来越多的血瞳睁开，密密麻麻，逐渐包围雪山银燕。聚焦的视线，有同情、有期待、有鄙夷、有失望，沉重如山，压迫得雪山银燕喘不过气。

    ——这是众人的眼光。

    忽然，两颗头颅滚到脚边。雪山银燕低头一看，正对上两双泣血的眼洞。

    “吓！”雪山银燕震惊地踉跄，“大哥，二哥！”

    “他们有很好的眼神，但是我不喜欢。哈哈哈……”

    “啊——”

    剑无极带着独眼龙、逾霄汉赶回，没进花园就听到雪山银燕的咆哮。

    “情况不妙！”独眼龙化光接近雪山银燕，“银燕，冷静！”

    “喝！”雪山银燕照面就是一拳。

    独眼龙格腕抵挡，身形向后退去。逾霄汉自背后突袭，一掌击中雪山银燕，试图将他压在地上。雪山银燕身体一沉，愤怒地爆发气劲，震开逾霄汉的手。

    “他怎会有这种根基？”逾霄汉感到不可思议，这名后生简直一日千里。

    “他的功力还在提升。”独眼龙示意逾霄汉、剑无极，“合力将他拿下。”

    独眼龙、逾霄汉对视一眼，同时自两边出击。雪山银燕虽有勇力，但在默契的配合之下，很快被两人打倒控制。

    剑无极正欲近身，只听一声暴喝，雪山银燕身耀金光，震退独眼龙与逾霄汉。

    就在此时——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

    术阵甫出，大地之刺向上延伸，困住雪山银燕双足。雪山银燕想要挣脱，独眼龙、逾霄汉趁机而上，再度将他制服。

    “啊，放开我！”雪山银燕猛烈地挣扎起来，“永夜皇，杀！”

    “银燕。”梁皇无忌掌中凝聚术力，瞬步上前，安稳雪山银燕的意识。

    意识空间，术法之光点亮黑暗，照出一个缠绕黑烟的魔影。作祟之魔现形一瞬，无我梵音在众人的心灵中响起。

    当——

    苗疆军营，无我公子对烛沉思，一晃眼竟是置身他处。

    “这是……”无我公子诧异地环顾四方，“怎有可能！”

    无我公子急急冲出，果然看到一个熟人——

    “无水汪洋，缺舟一帆渡！”

    “请坐。”缺舟一帆渡为他倒茶，“喝茶吗？”

    无我公子走向缺舟，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原来如此，是我读取记忆时听到的钟声。你一直在等我。”

    缺舟一帆渡微微一笑：“这杯茶，终于有机会了。”

    “你还在坚持你的法？”

    “一种人，一种茶，一种法。”

    无我公子坦然坐下喝茶：“最后一次见面，你希望我们不会再见。地门已经覆灭，我们也没可能再见。”

    “你在雪山银燕的意识中失落了一段记忆，为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言外之意，不是你将我赶出凰儿的躯体？”

    “你的麻烦，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