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祭神会(一)
“哒哒哒哒哒。” 小型游船发动机的声音特别大,哪怕面对面要交流,也得扯开了喉咙说。 不过这对现在坐在船上的七个人来说不是什么的事,因为七个人基本都互不认识。 实际上应该算作是六个,因为其中有两人是一对夫妻,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看身形大约一岁左右。 卓闰也在六人当中,就坐在这对夫妻对面,身边一左一右还有其他两位乘船的客人。 两个人都刚好戴着眼镜,还各自有个包。 不过左手边中等身材的男人是抱着个公文包,右边稍微文弱一点的,则是在脚边放了个手提包,胸前还挂了个单反相机。 坐在卓闰对面的除了那一对夫妇和孩子之外,还有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此外就是开船的船家了。 估计是开船比较无聊,船家点了根烟,笑着和众人闲聊了起来:“老实说,这还是我这艘船第一次载满六个人。哦,不对,还‘超载’了一个小家伙,哈哈。” 他这艘船是类似景区的那种小型游船,就两排人相对而坐的那种,规模很小,一边三个位子。 平时就是载一载河两岸两个村子的村民互相来往,不过也用得不多,有车的人家开车往下游走,十分钟不到就能过桥。 今天有些不同,小船是开往附近上游的一处河心洲,雇船的当然就是船上的六人。 船家吐了口烟:“你们都是去看祭神会的?” 非常巧的是,又是卓闰这边的两个人点了点头,而对面的三个人要么没反应,要么摇了摇头。 那个挂着相机的男人似乎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接着船家的话说了下去:“是啊,我是个民俗学家,特意来看这三姓村的祭神会。” 三姓村就是河心洲上的村子。 船家闻言哈哈大笑:“他们那村的人是挺好笑的,你说就那么一小块地方,建了快十几座庙,算上三个姓的祠堂,到处都是庙。都说庙小容不下大佛,这小地方挤这么多神仙,这年头神仙的住房面积也不大啊。” 民俗学家也跟着笑道:“其他地方可见不到这种现象,这就是值得研究的地方了。” 船家显然对这种做法不太认可:“什么都拜,这不乱套了吗。来个小鬼,城隍和关帝一看,你上还是我上?” 话一聊开了,这位自称民俗学家的顺势问起了船上的其他人,“你们几位呢?是来河心洲做什么的?有句话不是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大家也算有缘。要是有三姓村的朋友,接下来可得麻烦多照顾一下。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林立德。” 他主要是想认识一两个洲上的村民,能提供下住宿最好,否则就得天天坐船来回。 结果其余都没回应,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只有卓闰笑着说道:“我叫卓闰,是位作家。” 有人替自己缓解了尴尬,林立德顿时伸出手来和卓闰握手道:“卓先生你好,你是来采风的?或许我们可以多交流一下,我拍的照片可以借你。” “不是。”卓闰摆了摆手:“我之前写过一篇和门神有关的故事,直接被退稿了,我觉得我大概率不会再写这种题材的内容了。也许枪击、火灾这些类型会比较不错,毕竟都亲自体会过,确实要更刺激一点。” 林立德干笑一声,“卓先生的经历还真是丰富哈......” 心里却在想:这些写书的指定都有些毛病! 眼看话题又聊不下去了,刚好这时船家抽完烟了,接上了聊天:“要我说你们来的也不是时候。” “为什么?”林立德问道。 船家指了指头顶:“你们看这天,估计这两天就要下雨了。现在这季节,这一下雨就是几天,到时候三姓村的人肯定要把怨气撒你们这些外地人身上,你们见不到多少好脸色。” 这话说完,那个抱着公文包的男人突然加入了话题,有些紧张的问道:“真的吗?” “你当这祭神会是怎么来的?就是雨季的时候求各路神仙别下雨,这条河要涨水,他们就难受了。这两天要是下雨了,他们保不齐就给你们这些外来的甩脸色,觉得是你们带来的霉运。” 公文包男人抱怨道:“这不是迷信吗?” 船家乐道:“你们不就是专门来看他们搞迷信的?” 男人连忙摆了摆手:“哦,对。” 卓闰感觉他好像隐瞒了什么,不过对方显然不打算说出来。 在船家又抽了一根烟的功夫里,小船终于达到了目的地,从岸边发船过去了总共也就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众人下船的时候,船家指了指小船的侧面,上面用白色油漆喷了串号码:“你们有需要的可以记下我电话,不是我没提醒你们,说不定今天找不到住的地方,晚上就得回来。”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原本六个人是早上就准备好要出发的,不过那时候船家在外面,到中午才回来,现在找住的地方又成了件难事了。 听了船家的提醒,那对夫妻俩全程一声不吭,抱着孩子匆匆离开了,也许是原本便住在村里或者是来走亲戚的,不担心这个。 那个年纪不大的青年则手往兜里一揣,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似乎对这地方也比较熟。 最后特意记了号码的,就只有林立德和公文包男人两位。 林立德见卓闰没记,好奇道:“你有地方住?” “不,我只是在想今晚会不会下雨,要是下的话,我现在就坐船回去。” “......”林立德愈发觉得这人有些古怪了。 眼看其他人都离开了,他也朝村里走去,不管怎么样,先找个今晚能住的地方再说。 ...... 卓闰漫无目的的在村里四处走着。 这三姓村,只看名字就知道,主要住着三个姓氏的人家,分别是孙、谭、吕。 其中姓孙的是最早住在这河心洲上的,根据族谱所写,大概在明朝时期就在此定居。 但清朝中期爆发的一次洪灾,使得孙姓损失惨重,人丁十不存二三。 所以过了两年,通过结亲等方式,河对岸村子同样遭了水灾的几户姓谭的人家,就趁机也搬到了这里。 那时候两个姓氏之间算是互相帮扶。 至于最后的吕姓,则是当年国军南撤时,不愿意去海峡对面的一名小吏,带着自己家族的人躲避至此,定居下来的。 当初他们骗孙家和谭家,谎称自己是战乱逃难至此的,等后面两姓得知吕姓过去的身份,都早就和吕家结成亲家了,便也只能就这么过下去,出点事还得替他们隐瞒。 所以这三个姓,关系有些微妙。 要说紧密,确实很紧密,毕竟互相之间多少都沾亲带故,但是又一直存在点隔阂,喜欢背后说些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