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祭神会（二）
因为河心洲和外界天然隔绝，在这种环境下，就容易滋生“占山为王”一类的想法。 这里指的不是当强盗土匪，而是说当地人对土地的占有感，要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强烈。 大概就有种感觉，整个河洲都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地盘。 当这种情况扩散到三个姓时，矛盾就出现了。 孙姓的一直觉得自己是这块地的第一姓，谭和吕都是后来的，应该感激自己收留他们。次次村长选举，孙姓都是争得最积极的，就是为了证明他们还是第一姓。 谭姓的，则觉得当初要不是他们扶一把，这孙家早没了，要感激也是姓孙的感激他们。 两边都觉得自己对对方有恩，平时出点矛盾，就自然有对方是白眼狼的想法。 至于吕姓，因为过去身份敏感，低调了很久，到现在也很少掺和事。就是其他两家对于当初他们靠欺骗在这定居下来，一直有些不满。 姓孙的当了村长，谭家要怪他们不给自己投票。姓谭的当了村长，孙家也要怪他们不给自己投票。 所以这三个姓，明面上和和睦睦，但暗地里总是会互相埋怨数落，暗自较劲。 现在这河心洲上，到处是神庙宗祠，跟这不无关系。 卓闰登岸逛的这一会儿，就见到了龙王城隍、文武财神、观音土地、河伯雨神，等等不下八九间庙。 有些是当初吕姓搬进来的时候，因为习俗不同修的，有些就是纯粹三家较劲，你修一个，我也要修一个。 一来二去，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庙修多了，问题也出来了。供着这么多神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种个地都要从门口过，不能说因为这庙是别家姓修的，就不拜了吧？那不是对神仙大不敬？ 但是要拜的话，怎么个拜法呢？ 一年到头，这各路神仙的生日要拜，雨季前求平安要拜，过年还要拜。家里有个婚丧嫁娶什么的，这队伍路过庙门口，不得进去填把香、拜一拜？ 后面繁琐到三家人都受不了了，干脆就弄了个祭神会，一年里就搞一次大的，所有庙都隆重的祭拜一遍，办得热热闹闹的。 至于平时的话..... 谁有这个心去谁去拜吧。 这祭神会的时间放在了雨季到来前，比起别的，三姓村的人还是更希望不要涨水，虽然现在防洪措施比以前要强大许多。 ..... 卓闰在闲逛的时候，在村里又碰到了那个同条船上的年轻人。 他还是那副样子，双手揣兜走来走去。 不太清楚他是在村里有认识的人，还是说仍然在找住的地方。 就在卓闰还在考虑要不要问问是什么情况的时候，没想到对方先开口了，而且是一边说一边审视着卓闰：“你这是在干嘛？” 卓闰感觉对方的目光中透露着浓浓的警惕——有种在看贼的感觉，便说道： “如果你是在抓小偷的话应该往其他地方看，或者晚上再出来。” 玩笑式的一句话，没想到让年轻人眼神中的警惕更浓，深深看了卓闰一眼，一言不发的低着头离开了。 “又是一个奇怪的人。” 卓闰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这次他打算去那些庙里看看，结果没走多远，又碰上了林立德。 这地方确实够小的——不是比喻。 对方正站在龙王庙门口，跟门内一个中年男人说着什么，对方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而林立德捧着几份文件，看起来在和对方不断解释着。 “孙村长，我真的不是什么骗子，就是一位专门研究民俗的学者，你可以看我这些证件和这些我写的东西，我的要求只是想找个能住的地方而已。” 对方也是唉声叹气的：“不是我不讲人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是其他时候来，那当然没问题，现在我们没空招待外人。” “我不会干扰你们拜神的啊，就是在旁边拍点照片，观摩一下你们祭神的流程。” 孙村长把他往外面推：“不行不行，这几天说什么也不行，不能破坏了我们的祭神会。” 说着就“砰”的把门关上了，林立德叹了口气，转过头发现了卓闰：“诶，卓先生，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还没有。”卓闰刚刚站得有点远，没完全听清林立德的谈话内容，指了指龙王庙禁闭的门：“你这边是什么情况？” “那就是三姓村的孙村长，我本来想和他商量下帮忙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准许我跟随拍摄一下祭神会的筹备过程的，结果他说什么也不让。我听他语气里的意思，就跟那船家说的一样，怕我们影响了祭神。” 林立德感觉自己是秀才遇上兵了：“这天要下雨，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嘛，查一下天气预报不就都知道了吗？哎，不说了，我还要继续找落脚的地方，卓先生，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不太喜欢被人拒绝。”所以卓闰果断的拒绝了林立德的提议。 林立德闻言也没有再说什么，他要记录祭神会的全程，必须住在河心洲。 “那我再去找找，看看有没有村民愿意借宿几天。” 卓闰指了指北边方向：“我觉得你可以去那边的人家问问，或许有人会同意。” “为什么？” “那边是吕姓人家，比较好说话。” “哦，多谢了，我去试试看。”林立德向卓闰道了声谢，告辞后往他指的方向走去。 卓闰则慢慢悠悠逛到了河心洲西边，这里有座城隍庙，算是修建得比较早的，但后来各种庙多了以后，这里就有些受冷落了。 除了祭神会，村里人很少专门来拜这个城隍庙，现在看起来有些破落。 而且因为平时岛上都没外人来，庙里又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安排的庙祝也仅仅是隔几天才会来打理一遍。 进了城隍庙，卓闰四下看了眼，收拾得还算干净，就是里面的陈设和外面看到的庙本身一样，寒酸。 连桌上摆的贡品水果，都是塑料做的假的，而且颜色都泛旧了。 香炉里插的香也不是真的，而是电子的，就是一大根黄色塑料，顶端一截红灯，现在这时候也没亮着。 卓闰看完摇头笑了笑：这城隍，看来吃的是永远吃不完的“仙桃”，吸的是高科技的“电子香烟”。 他打算今天晚上就在这休息，看看星星。 之前没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