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光与使命（1）
“彼得，经历了这几次工作和战斗，您的全属性已经提升到了五级，现在可以告诉您‘光之子’计划了。” “什么计划？” “‘光之子’计划。您听说过光之种吗？” “就是那个‘白夜与黑昼’？当年一根光柱拔地而起，照地日夜不分，照了三天，就没了，之后四天太阳都看不到，黑咕隆咚的，后来过了一段时间，那根柱子又亮了，这次好像亮了六天，后来就不知道了。两次都正好是我混到那个混乱的l巢废墟里的时候。” “对了。您现在所在的设施就是脑叶公司的一个分部，您知道吗。” “可以猜到。” “我来跟您讲述一下光之种的初衷：都市里流行了一种都市病，人们陷入了残酷的怪圈，相互杀戮吞食，不再相信美好的存在，自认为这才是正常的世界。就是由于人们抛弃了内心的光辉、人性的光明面而导致的。脑叶公司创始人ayin为了挽救这样的局面，决定用大量的能量，加上自己的性命，把自己洗脑成为一名脑叶公司的主管，在管理公司的过程中，和各个部门的部长，曾经ayin的故人和解，体会人性光明面的情感，并利用脑叶公司的奇点技术：情感、物质、能量之间的相互转化，将这些光辉的感情用这种方式发射出去，覆盖到整个都市里，重新唤醒人们的光明人性。” “这计划是得有多大毛病才想得出来，”彼得摊了摊手说，“这怎么可能。” “但是这项计划失败了。” “理所当然。” “理应发射七天的光之种，由于脑叶公司一个ai的叛变而被夺走了。后来这名ai改过自新，用自己的生命重新发射光之种，这次在第六天被她的一名色彩级收尾人制止了。后来他们便消失了。” “这……ayin是吧，他岂不是白死了？” “ayin有留下后手。为了防止‘光之种’计划的失败，他留了后手——‘光之子’计划。这也就是您为什么在这里。” “什么意思？” “光之种是所有人内心的种子，而光之子只会有一个。你就是被选中的光之子候选者之一。” “你想对我做什么？”彼得立刻警觉了起来。 “不是我想，是ayin想。ayin希望你接种‘光明’，成为光之子‘黑昼’。您会变得更加坚韧，它会带给你强大的抗性、难以企及的再生能力、无穷无尽的潜力和众人渴望的长生。” “坏处呢？” “彼得先生，您真的很警觉。唯一的坏处就是您将会背负上光之子的使命。您必须为了实现ayin的救世理想而奉献自我的一切。” “那如果我拒绝呢？” “那您将无法离开这座设施。我也将会进入休眠状态，接下来一切您都得手动操作，并且不再有我的战术指挥以及场外支援。我见过最有希望的08号就是拒绝接种光明，我再次醒来时他的尸体已经被撕碎吃掉了。” “你他妈的，看来我没得选。”彼得捏了捏拳头。 “您确实只能选择妥协，正如我对这座设施运行系统的妥协一般。” “怎么接种所谓光明？” “去避难所的最底层。” 彼得在避难所最底层接种了光明。当他站在避难所底层之时，一股强烈得难以想象的光芒笼罩了整一层避难所。 这分明如同两年前那束巨大的光柱一般，光芒淹没了彼得的身躯和头颅，闭眼已经没有任何用处，除了拥抱光明，他别无选择。炽热的光芒灼烧着他的皮肤，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压得他难以呼吸，在刺眼的强光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骷髅头——一个巨大骷髅头，戴着荆棘之冠，左右上下被十字架的边缘贯穿——这样一个怪异而庞大的头颅用空洞洞的眼睛看了自己一眼，轻轻地张了张纯洁无暇的白骨所组成的嘴巴，留下一个空灵的声音：“黑昼……” 他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情况，只感觉回过神来自己便沉浸在巨大的愤怒、担忧、恐惧、憎恨之中。他痛苦万分，不断流泪。经过加工精炼再提纯的、最纯粹的情感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身体和大脑，这汇集了千万人的苦难与悲剧的感情经过这般浓缩与精炼，只有身负光之种的人能承受，而这负面情感将化作养料，让光之种发芽，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 巨大的负面情绪折磨着彼得，几个小时中他感到异常难受，脑海中频繁浮现着杂乱无章的画面，它们时而可怖，时而怪诞，时而残忍，时而恶心。 “好难受……我这是在哪儿……” 彼得在一条脏乱的暗巷里睁开了眼睛。 “不长脑子的狗——东西！耗子果然就是耗子！” 一个浑身是纳米纹身的壮汉凶恶地将一个瘦弱的可怜虫一手按在墙上，一拳狠狠揍在那家伙的脸上。一拳下去，打得那家伙半边牙齿全崩了，顿时满嘴是血。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 “砰！” “还敢顶嘴了？！钱呢？！” 是啊，钱呢？ 彼得动弹不得，他只能直愣愣地看着。这类暴行数不胜数，他早已厌倦。 那壮汉倏地回头看向他。 “钱呢？”壮汉走上前来恶狠狠地问。 “钱呢？”耗子突然出现在彼得的背后，他鲜血淋漓的脸上扭曲着怪异的笑容。 钱？彼得下意识地看向了他的口袋。 冰凉的疼痛撕裂开他的咽喉，同时腹部传来被洞穿的巨大痛苦。那壮汉一拳打进他的腹部，耗子用一把小刀抹了他的脖子。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 彼得猛地在一个敞开的房门口睁开了眼睛，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你……你们会遭报应的！嘶……嘶……”恐惧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 彼得不由自主地走进了房间。 “啊呀呀，看来只是一条小腿不够呢。这就当给你们留个教训吧。一只眼睛还是一条手臂，自己选吧。” 丈夫挡在妻子面前，但两人都只是瘫坐在地上，因为他们都失去了一条小腿。 “你们……你们会下地狱的！” “唉……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我这人心肠好，这里是后巷，我就教教你们后巷的规矩吧，学费就各拿一只眼睛和一条手臂好咯。对了，别忘了准备好20万眼的礼金噢。我们热烈欢迎你们搬入我们的友好社区！”（200眼约等于1人民币） “对了，你要加入嘛？”手持着一把巨大砍刀的女人骤然回头盯着彼得，盯得他毛骨悚然。 “加入吧！送我们你的手、腿和眼睛吧！我们需要它们！”丈夫和妻子怪异地漂浮起来，瞬间出现在彼得的身后，他们的眼神迷离无神，和施暴者一步一步逼进—— “啊呀呀，好害羞，没关系，我们帮你——” 刀具刺痛彼得的身体和四肢。 彼得在一个孤儿院门口睁开了眼睛。 “哥哥！快来玩儿呀！” 孩童们天真纯洁的笑容仿佛能治愈一切。 灿烂的阳光自蓝天洒下。 在突如其来的爆炸中，这一切尽数崩塌。 两个人影从烈焰之中冲出，他们旁若无人地激烈战斗着，随着他们飞速窜动，周遭的建筑逐渐崩塌。 孩子们还在笑着、玩着。 直到那破碎的混凝土块从高空坠下，直到鲜血从废墟之中淌出，直到瓦片中伸出的那只手再也动弹不得。 在激烈的战斗中，彼得的下半身随着一刀寒光而消失。他的视线模糊了起来。 他仿佛看到那些孩子正一个个从废墟之中灰头土脸地爬出来，他们有的已经失去了半个头，有的断胳膊断腿，残缺、被压扁的身体遍布伤痕，可是他们仍然乐观地笑着，他们笑着向彼得走来，兴高采烈地挥着手—— “哥哥！快来玩儿呀！” 睁眼。他看到疯狂的音乐家以人的四肢为琴键、肌腱为琴弦、皮肤为鼓面、气管为长笛，演奏那疯狂的乐章。他看到邪恶的美食家以人为佳肴。他看到无休止的争斗与自相残杀，他看到可能性被人类自己抹杀——他看到高塔之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统治者。 睁眼。苦难与扭曲浮现眼前，痛苦和悲伤缠绕灵魂。 闭眼。愤火燎原，憎恶满盈。 睁眼。 闭眼。 痛苦的轮回无休无止。 彼得不愿再睁开眼睛。 “你为什么不再睁开你的眼睛？”一个冷峻低沉的男声从黑暗之中响起。 彼得紧闭着双眼，却难以抑制泪水。 “太……太痛苦了……” “你不是曾经习以为常吗？” “我以为我能接受……也许只有那副地狱般的图景真真切切地呈现在眼前，那痛楚清清楚楚地刺入意识，才能知晓那最终的恐怖与悲哀。”彼得堵住耳朵，他不想听到周遭那些或哭泣、或狂笑、或轻蔑、或愤恨的声音。 “闭上眼睛、堵住耳朵、封住嘴巴都是无济于事的。” “那你……你又要我怎样！你要我做什么！我该怎么办！……救命……”彼得的意识正在逐渐瓦解。 “你要改变他们。你要砸烂这个无休无止的痛苦轮回。你要摧毁都市这滚滚不息的车轮。你要为所有人赎罪，并带来光明。” “怎么可能……我做不到，我都自身难保……” “做不做得到，先要睁开眼睛。倘若你连睁开眼睛都不敢，又有什么资格问我讨要这份潜力和可能性？”那个声音严厉起来。 “不要……呃啊啊啊……” “睁开！” 一语如同惊雷般在彼得脑海中爆炸，他的意识一片空白。但他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闪动着无尽的地狱图景。 “这就对了。不要闭眼。给我看仔细了！看清楚他们和你自己的苦难，然后——” 强烈的光芒逐渐涌现，直至彻底遮住彼得的视野。光芒刺痛着彼得的瞳孔，可他却无法闭上他的眼睛。他再无视而不见的可能，他没这个权利。光芒注入他的身躯，膨胀、挤压、侵蚀的疼痛遍布全身每一寸里里外外。 “……记住你的使命——光之子……” “……你将飞蛾扑火。你将燃尽自己。你将成为最耀眼的光明……” “你将成为真正的人——你与光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