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彼岸花落（1）
彼得只是皱了皱眉头，向着祭坛走去调查。 但西门的眼中，流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她猛然跳起，用力地敲击着护盾的内壁，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貌，大喊道： “黑昼先生！黑昼先生！快跑啊！那是……那是聚成体，聚成体！你会被它做成扭曲的！” 彼得默默关掉了耳麦的通讯。 “andres，你能确定那个未知目标的位置吗？” “目标当前正在您的前上方22米处。” 警报一轮一轮地响着。随着机械装置继续运行，一个高约两米的巨大胶囊状黑色容器最终从祭坛的上方坠落了下来，“哐镗”一声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似乎是装置出现了什么问题一样。但那个胶囊状的容器依旧缓缓亮起了红色的纹路，随后解除了密封，缓缓拉开。 一股苍白的雾霭缓缓从内部飘出，在空气中弥漫着。 彼得警惕地握紧了长刀。他一眼看到了胶囊状的容器内部——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股白雾。 “彼得先生，请小心。侦测到目前的环境中有部分参数发生剧烈波动。” “所以你所谓的不明目标呢？”彼得微微眯着眼，质问着andres。 “就弥漫在您周围。雾气就是目标。” 雾气就是……目标？ 彼得皱紧了眉头。他很快注意到，雾气似乎无处不在，但西门的护盾挡住了雾气，而自己的口、鼻、眼睛前都没有什么雾气，可能是因为光之子体质驱散了某些东西吧。 突然，彼得感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触碰自己的意识。 令人不适。 “啧。” 彼得皱了皱眉头，他猜测聚成体很可能就是这片浓雾本身。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用光去驱散迷雾。 柔和的光芒在手中凝聚，彼得高举左手，如同黑夜中的火把。迷雾中的引航灯向着未知洒下温暖的光芒。 迷雾却没有散去。感受到光芒的刺激，它缓缓地流动着，有自主意识一般地收缩起自己的体积，离开了彼得的身边，涌向一个阴暗的角落。角落中开始慢慢凝聚出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 彼得察觉到周围似乎有些东西正在变化。同时，尽管迷雾不再包裹着自己，在看向角落中未知之物的时候——准确的说是将意识集中到那里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精神冲击冷不丁地袭来，直冲彼得的意识。 这种强烈程度，要是没有月长石护具，恐怕许多顶尖的收尾人都扛不住吧……跟刚才完全是两个量级啊。这就是彼岸花拼尽全力塑造的那个“聚成体”么？ “嘶……”左手摸了摸额头，彼得眉头紧锁。精神攻击他受过不少，这种感觉他却是第一次有。几乎是下意识的，彼得扭过头去，用力闭了一下眼。 但就在这时，那股持续的冲击陡然减弱了8成，当彼得又把注意力集中回目标身上时，那股冲击再度强烈起来。 这个现象倒是激起了彼得的好奇。他再度移开视线，心中却继续注意着那个角落，可这次，精神冲击并未减弱。 浓雾继续凝结。 “嘶……情报里似乎有提到聚成体的本质……‘意识与情感’中诞生的‘半实体’……难道关键是意识？”彼得思索着。他尝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到旁边的一个破损的罐子上，果然，精神上的冲击一下子又削减了许多。 真是麻烦的特性。 彼得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个角落。他死死地盯着，全神贯注。 愈发强烈地精神冲击再度袭来。当烈度增长到一定程度时，精神冲击的强度终于无法继续攀升。看来这就是它的顶峰。确实极其强烈，就连那些浓雾也躁动了起来，但这还不足以撼动光之子的意志。毕竟彼得有0.2的精神基础抗性，加上数值化系统里，四位数的谨慎。 浓雾开始固化。角落中生出些灰褐色的晶体状物质，却能折射出些许奇光异彩。上面寄托着庞大的意志与情感——那些都是彼岸花所投喂给这个家伙的养分。很可能是因为那些由意识和精神构成的迷雾凝聚起来后浓度过高而自然生成的。 握紧手中的光之刃，彼得顶着压力迅速来到了角落面前。 灰褐色的晶体仍然在不断生长。 不及细想，彼得决定出刀。 闪耀的金色撕破黑暗，彼得把光芒狠狠砸在角落之中，意识与情感凝结成的水晶瞬间破裂，角落中瞬间爆发出一道恐怖的冲击，浓雾暴起，烟尘滚滚，如同重磅炸弹掀起的尘浪一般冲过—— 罩着西门的金色护盾不断摇曳着，andres最终尽力稳住了护盾，而彼得的周身散发着金光——他依旧紧握着自己的意志，在不启动全部神备的情况下，毅然拒绝了聚成体介入他的精神。 但是，当烟尘缓缓散去，精神冲击消失，彼得却发现周围的管道、机械、混凝土地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一朵朵红色的彼岸花。 血色在黑暗中怒放，猩红在微风中摇曳。眼前的景色出奇得美，但是很诡异，很压抑，很怪异。 因为彼岸花无一不是倒悬着盛放的。 “它能在不介入我精神的情况下，使我出现幻觉？” “彼得先生，您出现什么幻觉了？” “我的面前尽是……倒立着开放的彼岸花。” 花朵轻轻摇曳，微风拂面…… 可这里是地下，这里分明，不该有微风。 “怎么了？您进来的时候一直都有这种彼岸花啊。”andres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等等，andres？你确信你刚才的话没有问题？”彼得心中一惊。 “没有，彼得先生。” 彼得愈发感到不对劲。他回头一看，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他始料不及——自己给西门施加的护盾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西门就一动不动地倒在那里，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 “andres……我让你给西门的护盾呢？”彼得沉默了一下，问出了口。 “嗯？护盾？您不是因为她的背叛，而亲手杀死了她么？” “……” “彼得先生，您还好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也是幻觉的一部分么……”彼得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 这句话更让彼得坚信，自己正身处一片幻境之中，或者是现实与幻境的重叠。 眼前的景象不断浮动，幻境与现实开始交织。 “……”彼得环视一周，终于，他再度将光芒凝聚在手中。 再来一次。 高举光明…… 幻境开始波动，一些虚无缥缈的未知碎片在空间中不断浮动，可是这次光却没有冲破幻境，取而代之的是许多变幻莫测的幻型，以破碎的几何体的形式出现在视野里。 “有点麻烦。”彼得思量着。这点光不足以照彻一切。 要是想冲破这片幻境，很可能需要直接展现神备“黑夜将尽”。然而这对于一旁西门来说有些危险，幻境破碎后，释放的精神和物理冲击很可能会击碎andres给西门维持的护盾。况且彼得也并不想这么快亮出底牌，不如顺藤摸瓜，尝试用点不那么暴力的手段破解幻境，顺便摸清聚成体的致幻机制。 既然这是不基于自己精神所创造的幻境，那么这里必然存在着维持着幻境的东西。加上那团被称为“聚成体”的东西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灵智，彼得认为它很可能就存在于这片幻觉之中。 那么接下来就需要找到它，击碎这片幻境。 幻境中不断变幻着未知，身后的景象可能在一扭头之间天差地别，而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会意识到这些改变。 彼得独身在这片空间中行走。他感受着这里的变化。 猛一回头，视线中的彼岸花却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现实的景象，两道灰雾滚滚，已然扑到面前不足半步，仿佛要吞噬彼得一般！ 光芒骤然在瞳孔深处亮起，那对金瞳在那一刻看透了灰雾的动向，随后—— 一刀既出，光芒乍现。耀眼的白金色撕破了眼前的灰雾，但灰雾只是散去，然后彼岸花重新在面前生长、盛放。 倘若不是彼得下意识的反应加速，正常收尾人，哪怕是一阶，也难以及时格挡，更何况是在持续收到精神干扰的情况下。 “……居然需要我同时在现实和精神层面与它作战……难怪西门如此害怕这东西。”彼得自言自语着。 光芒残留在这篇空间中。幻型依旧在虚无中翻涌。 “但是为什么它不趁着我被困在幻境中时直接攻击我、而是让我回到现实……”彼得思考着，下一刻，他有了答案。 它和彼得必须同时处在一个状态，换言之，对于任何人而言，聚成体都同时和对方处于一个状态。那就是说…… 自己处在幻境之中时，聚成体也一定隐匿在幻境的某处。 彼得看向了远处正在浮动的幻型——它变幻莫测地化为各种几何形状，表面上深邃地翻涌着不同状态的未知物质。 或者，它也许就在自己身边……也许无处不在。 说着，彼得眼中再度发出明亮的光芒，借着光，它看到那些幻型背后的东西。 正是这些幻型在维持着幻境的存在。 光芒再度瞬间乍现，彼得的目光紧咬住那个不可名状的东西，光之刃再度凝聚。 当精神冲击再度袭来的那一刻，彼得知道，聚成体就在那里。 “我‘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