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异变忽起未料中
帝至交趾，有定安县蛮酋麻常引兵来攻，欲不利之。帝施以雷霆手段，咸诛灭之。一时举郡皆惊，为乱之辈或各归其家，或远避他郡，无敢犯者。 蔡邕《天策志略》 ＊＊＊＊＊＊＊＊＊＊＊＊＊＊＊＊＊＊＊＊＊ “岂有此理！”黎山闻言大怒，“麻常死了儿子关我何事，竟向我来索要凶手！” 赵雷与徐风暗中交换一个眼色，均觉此事不同寻常，那麻常却似冲着他们来的。随着祭司们来到谷口，却见袁飞擎了一条杯口粗细的青铜齐眉棍，领着四五十名各持刀枪的青年男女，与谷口外空地上的大群人马对峙不下。 外面的来人不下五百之众，为首一人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壮硕蛮族汉子。他手中提着一对车轮大小的短柄板斧，正对着谷口方向不断叫嚣。在这汉子身边，赵雷竟看到一个文士装束的汉人，此人年约二十余岁，面容颇为俊美，只是眼神阴鸷，令人难以生出亲近之意。 “麻常！”黎山看着在自己等人出来后仍在叫嚣不休的蛮族汉子，手中木杖在地面重重一顿，发出一声沉雷般的闷响，“这山谷乃巫坛圣地，今日你竟敢带人来此生事，难道不怕天神降罪麻家？” “降罪？”那麻常双目血红，嘿嘿冷笑道，“我麻家唯一的后人都被人给杀了，天神还能降什么罪给我麻家！今日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揪出杀害我儿麻鹰的凶手碎尸万段，谁敢阻我，便是天神也只和我手中斧子说话！” “放肆！”十余名祭司一齐怒斥。 麻常并不反驳，只用手将手中板斧的斧柄捏得更紧。 黎山见状，知道他是铁了心要为儿子报仇，不欲使矛盾激化，便将语气放缓：“你便是要为儿子报仇，又怎会找到我的头上，难道我会窝藏杀你儿子的凶手？” 麻常回头大喝道：“文优先生，请你来当面告诉诸位祭司，是哪一个杀了老子的独子！” 他身边的青年文士从容走出，向着众人拱一拱手道：“诸位祭司，在下文优，司隶冯翊人氏。平生别无所好，惟喜游历名山大川增长见闻。日前由扬州进入交州境内之时，因走得倦了，便在路边一片树林中小憩了片刻。不料便在此时，竟被在下目睹了一场惨烈无比的凶杀情形。”随后，便将一个人如何拔剑一招击杀麻鹰，又命一名凶悍无比的家奴将麻鹰的十多名手下一一搏杀灭口详尽道来。他口才便给，每一个细节都述说得极为详细，令人深信不疑他是亲眼目睹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说道最后，他面上现出羞愧之色，对麻常深深一揖道：“说实话，当时在下看那对主仆如此凶残，吓得腿都软了，唯恐被他们发现性命难保，一时间只能想到自己藏好，全然未思如何救人，实在枉读了多年的圣贤之训，惭愧！” 麻常摇一摇头道：“我麻常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先生手无缚鸡之力，当时便是现身阻拦也不过白白赔上一条性命。你能不辞辛劳来将此事相告，我心中已是感激不尽了。请先生接着说，那凶手究竟是哪一个？” 文优又道：“等那对主仆驱车走后，在下才敢从藏身之处出来。当时在下抱着万一之念，想要看看场中是否还有人未死，结果发现麻鹰公子虽身受重创，竟还留有一丝余息。所幸在下粗通医理，一番疗治后虽未能保住他的性命，却总算为他延命片刻让他交代清楚自己的身份。在下受麻公子临终之托，将凶手身份告知家人，于是才有了往定安县的一行。至于那凶手，便是大主祭身后这位新任的交趾太守赵雷赵大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赵雷的身上，包括站在他身边的十二名巫教祭司。他们炯炯的目光中满是疑问，似乎要赵雷给出一个解释。 赵雷忽地哑然失笑，摇头叹息，对文优道：“足下口舌之利不下苏秦张仪，原本的事实经过你以春秋笔法转述，似这般只叙过程而不说起因，在下立时摇身一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好，好，好！”第三个“好”字刚刚出口，他举足向前跨出一步，诡异地越过两人间数丈的距离，站到了文优的身边。白皙如玉的修长手掌从右袖中伸出，轻飘飘拍向文优的天灵。 “小子敢尔！”文优身后的麻常惊怒交集，他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证人”骤施杀手。此刻已不及上前阻拦，情急之下，手中一对车轮板斧一上一下呼啸着旋转飞出，一斩颈项，一斩腰肋，用的却是围魏救赵之策。 赵雷左手衣袖轻轻拂摆，以武当绝学“流云飞袖”拂开两柄巨斧，右手的“绵掌”原式不变，依旧执着地拍向文优的天灵，摆明一副不取他性命誓不罢休的架势。 “啊呀！”文优似乎被吓坏了，一声惊呼抱头蹲地，却无巧不巧地恰好避开降临头顶的掌势。 赵雷的嘴角掠过一丝狰狞的笑意，冷声道：“便是宗师级的高手，在我的面前也不敢如此假痴作颠，你这是自己寻死！”碧光一闪，青丝剑从袖底飞出，而且一出手便是“绕指柔剑”的杀招，剑身在空中一下弯曲，绕过文优正面，转刺他后脑“玉枕xue”。 文优大惊，再不敢装疯卖傻，身形一晃，诡异地幻出七个人影，当七个人影重叠归一时，他的人已在三丈以外。 赵雷左手扣指在青丝剑的轻薄剑身上一弹，发出一声龙吟般的清鸣，冷笑道：“魔宗轻功绝学‘魔影七幻’失传多年，如今竟在你的身上重现，而且已达到‘七幻’的至高境界，看来你在魔宗是身份不低。却不知你在魔宗任何职司，是二相还是四王？” 文优摇头轻笑，满脸惋惜之色：“在下不才，蒙宗主厚爱，授以本宗右相重任。赵大人果然好手段，难怪先后令宗主与敖龙王吃了大亏，居然想到以拙破巧，用这等蛮力手段拆穿在下的身份。实在令人佩服不已！” 赵雷拱手道：“过奖！阁下足下手段何尝不是高人一筹，纵使在下识破你的身份又如何？不知足下如何设计，却总归使那麻鹰死在我的剑下，如此无异于在我与交趾蛮族之间插下一根毒刺。只要此事一天得不到圆满的解决，在下便一天不能坐稳这交趾太守的位子！” 文优笑道：“大人不必过谦，在下原本也笃信自己计策功效。但今日见了大人手段，忽地生出一个念头，以大人才智，定有良策过此一关。在下暂且告辞，翌日有幸，当再次领教大人手段！” “且慢！”一旁是麻常见文优转身要走，忽地横身将他拦住。他并非蠢人，从方才的话中已隐约猜到儿子之所以被杀竟是出于此人的设计。伸手一招，身后的五百蛮兵缓缓逼近，他目视文优冷森森地道：“要走可以，却要先将事情交代清楚！” 文优一声嗤笑，却是不屑与之分说，将身躯一摇，身影一分为七，分别向着七个不同的方向掠去，令人完全无从下手拦截，转瞬间便已鸿飞冥冥。 文优一走，麻常的满腔怒火重又集中到赵雷的身上：“不管那文优做过什么，我儿子死在你手中总是不假，今日便先杀你为我儿抵命，日后再寻那文优算账。猎犀箭！”看到赵雷与文优交手的情形后，他自知绝非其对手，因此悍然发动了最后的杀手锏。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后面的五百蛮兵同时从背后摘下简陋的弩弓，将一枝通体染作朱红颜色、尖端寸许却漆黑如墨的竹箭搭在弦上。 “麻常，你敢！”黎山等巫教祭司一齐大喝。交州蛮荒之地，深山之中多有毒蛇猛兽，凡蛮族猎人，随身都会携带数枝以秘药淬炼的剧毒弩箭，专门用来对付那些皮糙rou厚、体型巨大的家伙，命名为“猎犀箭”。此刻看到整整五百枝见血封喉的剧毒“猎犀箭”一齐指向了赵雷，心中不由大惊。 赵雷负手而立，冷然道：“当日麻鹰扮作盗贼阻我去路，见到我两位夫人美色后更心生歹意。无论他是否受到文优的挑唆，只是这一点便是该死！本官念你丧子后又受文优蛊惑，若能就此退去，便不再追究你今日鲁莽之举！”在说话的同时，徐风已拉着花铃儿走到他的身边，一左一右与他并肩而立。 众祭司中功力最为身后的黎山似乎察觉什么，脸色蓦地大变，疾呼道：“麻常，此时的确怪不得赵大人，你听老夫一句，速速离去以免自误！” 麻常面孔扭曲狰狞，对黎山的警告暗示充耳不闻，狂喝一声：“放箭！” 弓弦震鸣，劲箭破风之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