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如梦初醒
辗转反侧，已是深夜，白歌依旧保持着半清醒的状态，阳台外路边的灯已经灭了，寝室一下子暗了许多。越是安静的夜晚，人的感官越是强烈，伴随着失眠，无论眼睛、耳朵、鼻子都在不大的空间内搜索着任何事物发出的讯息。哪怕一只嗡嗡飞过的蚊子，此时都像是直升机发出巨大的噪声，轰鸣着掠过耳旁。 对面床的林边圆，早已深深坠入梦乡，转动身子，将原本侧卧的躯体平放在床板上。随即从鼻喉处发出巨雷般的响声。白歌知道林边圆有打鼾的习惯，可从来都不觉得他鼾声好似春雷。宿舍门角旁的卫生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滴水，清脆而有节奏的滴落在水池里，那声音清晰的像是就在耳旁。 周遭环境的一切响动，在寂静的大背景下显得格外聒噪。整个寝室好似一个密闭的工房，各种声音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久久不能平静。 白歌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有如放映的电影，把往昔里各种画面一一倒映出来。越是努力的闭着眼睛，耳朵就越发努力地搜集周围的声音。越是想要克制保持平静，脑子里各种杂事就越像烧不尽的野草。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渐渐变的彻底安静，听不见鼾声、水滴声、蚊虫声。白歌起身爬下了床，简单披了件衣服，悄悄地打开房门，走出了宿舍楼。失眠最痛苦的莫过于疲惫的身体和兴奋的精神之间激烈的对抗，与其躺在那让自己沦为战场，倒不如趁着安静出去走走。 路灯早已灭了，寂静的校园几乎没有任何身影，几栋大楼都被黑暗包裹着，唯有远处的图书馆还散射出几道灯光来。白歌毫无思绪的走着，走过了琴湖，走过了实验室，走过了教学楼。原来深夜的校园如此安详，没有了喧闹与人来人往，所有东西都静静地变成了景色。 行政楼前，一盏路灯忽闪忽闪的，旁边草地里的连椅忽明忽暗，隐隐约约有一个身影坐在那里，静静的看向这边。白歌心里一慌，飘扬的思绪一下子被扯了回来，双眼紧紧盯着那个人影。这个身影是如此的熟悉，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白色的连衣裙上印着几朵淡雅的莲花。 白歌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旁边路灯转亮的一瞬间，他看的真切，那人真的是邓雨！ “小雨！真的是你，你怎么样，为什么那么傻。“白歌加快步伐，走到连椅前，单膝蹲在地上，用手去抓小雨的手。 小雨和往日一样，眉宇间充满了柔和，没有一丝丝阴沉。眼神依旧清澈透亮，双手撑在连椅两侧，看不出半丝失落与负担。 “我很开心，没有留下任何遗憾，你会明白我的选择。“一边说，小雨双手举过头顶，伸向夜空，像是要努力拥抱黑色天空那样。 “我要怎么做，才能如约见到你？“白歌急切的追问着。 “放轻松，用心去看，世界大有不同。“邓雨的话依旧像最温暖的阳光，照射着白歌。 “一切开始都是结束，一切结束也是开始，我会等着你，每个人都会等着你，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它们相同却又如此不同。不要只身前往，也不要迷恋现世，我们每个人都相信你的选择。“说罢，旁边的路灯忽闪了几下，光线开始变的微弱。 “小雨，小雨！你要去哪？回来吧，别走！“白歌看着随者光线越来越淡的小雨，无措的想要在空气中抓住她。 “小雨，别走！别……“白歌猛然惊醒过来，坐在床铺上急促的呼吸着。 等他缓过神来，窗外已泛着鱼肚白，微弱的光线从窗角渗进来。对面的林边圆依然是鼾声四起，卫生间的水嘀嗒未停。白歌起身爬下床铺，径直走到阳台，手扶着栏杆静静地眺望着远处的楼房。 梦与现实，真实的让他无从划分清楚，站在阳台的白歌清楚的记得邓雨说出的每一个字。时间久了，席地而坐，认真去理解每个字背后深层的意旨。 清晨的阳光洒进宿舍阳台的窗子里，初夏清爽的微风拂过阳台石栏上几株刚刚露头的爬墙虎，嫩绿的胚芽随风晃动着。白格一直坐在阳台地板上，透过石栏杆之间的缝隙观察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白歌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转身走进了寝室。林边圆挣扎着把埋在被子中的脑袋抬了起来，看到床铺下正在收拾资料的白歌“去公墓吗？我们一起？“。 白歌会意微微一笑“不用了，今天是新的开始。“仅此一个微笑，霎那间吹今日所有烟云，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笼罩在眉间的忧愁，仿佛随着今晨的阳光，飘散在微风里。这不仅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白歌，是林边圆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白歌。先前如影随形的深沉，再也找不到半点气息。 “我去实验室，如果有兴趣，下午14点，来看我的精彩表演。“ “呃，你这样我很开心。“林边圆有些煽情地说。 白歌点点头，轻轻合上了门，眼睛已然有些湿润，经历了这么多，内心挣扎了这么久，终于让自己有些释然。“未知“，它存在的意义不就是等待人去发掘、解读吗？ 如果说曾经的白歌性格淡如水，那此时此刻的白歌则更像是化为了雾，轻盈弥散在周围的世界里，一副全然没有了负担的样子。放下执念，理智的对待内心疑惑，这才是白歌此时真实的自我。 白歌大步向前，自从志愿救灾回来，注意力便全然不在周遭的世界上，初夏的校园充满了生机，植被发出嫩芽，翘首沐浴着阳光。当心情不在凝重，自然眼前就多了很多美好。 “咦，你怎么到实验室来了？”苏心忽然看到从侧门进来的白歌，忍不住疑惑问道。 “我有新方案。除了可以证明死亡临界状态下超感存在外，还能够直接击中要害，寻找灵魂存在的直接证据。瞧，这是实验设计。”说完，白歌把几页纸递到苏心手上。 苏心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方案上，她所有的好奇心都被白歌的一举一动所吸引，从他身上，再也看不到前几日的暮气，看不到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消极，更望不见深深悲凉。现在的白歌，身上多了几分爽朗，眉宇间散发着一股朝气。苏心充满了疑惑，根本猜不出一夜之间，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人性情大转。 “嗨！我说的你听见了吗？”白歌拿着实验计划在苏心面前晃动着。 “别晃，你过来。”苏心推开白歌的晃动的手，径直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病啊？” “好吧，好吧。我只是想明白了，之前可能有些悲观，钻进了很深的牛角尖，现在自个又想办法钻出来。我觉得，我们在做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实验。” 苏心将信将疑，结果了白歌手里的实验计划，跳跃浏览了一遍。 “很有新意，但这个cao作难度可能会很大喔。”苏心还是不自觉的偷偷瞄了白歌几眼，想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还是那个他。 “这两天，我们连续启动三个实验，前两个计划已经写好了，就在这个实验室进行。一鼓作气，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 “真是充满了斗志啊！对了，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夏下宇也加入我们项目组了，是我批准的，他觉得通过科学能够证明很多传统文化中精华的部分。当然，真实动机你应该也清楚。”苏心一边说，一边把白歌的试验计划挂到墙上的任务夹中。 “苏心，我们实验已经立项成功，这些需要的设备，大概可以通过教务采购或租赁吧？” “流程上没有问题，只是可能会费些时间。这是医学院精神科泰斗陈教授，他负责所有实验审批及设备报批事务。”说完，苏心把陈教授的通讯简介递到白歌手上。 “算了，还是我负责联系吧，你对实验流程不熟。你专心研究实验环节就可以了。” 苏心拿起实验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陈教授的电话。 “陈教授，很抱歉打扰您了。我是苏心，对。有项目申报。嗯，时间是明天上午10点，在二号人体医学实验厅。一类实验目标，涉及人类活体。设备，需要申报一台细菌质量仪。好的，感谢陈教授。“苏心挂了电话，对着白歌长舒一口气。 “细菌质量仪是高精尖设备，本市也只有两台，需要协调租借。其他的都OK。” “这台仪器是整场实验的关键点，是我们直接发觉灵魂存在证据的‘显微镜’。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借到它。”白歌有些担心，在设计实验环节的时候，他也曾考虑过其他实证办法，可是都是曲线证实，没有足够的权威证据。唯独这个设计，会让另一个生命直接暴露在眼前。 “灵……魂……重……量……”下宇突然从后边冒了出来，一字一音，重重的把实验名称读了出来。 “你要吓死人啊！下次进门能不能先打个招呼。拜托，文史学科，就不要乱翻实验报告了，如果想参与，就赶紧去学习如何写好实验记录吧。”苏心趴在桌子上，转过半个脑袋，语气中充满无奈。 “你好，又见面了，下宇同学。”白歌主动伸出右手，放在下宇面前。 “神色不错，精神很好嘛。和我们在山城救援的时候相比，完全换了一个人。哥，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下宇一边开玩笑，一边握住白歌的手。 “铃铃铃……铃铃铃……”实验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好，2号人体医学实验厅。”苏心熟练的接起电话。 “苏心，我是陈教授。明天上午安排的实验我亲自参加，设备会安排专人送过去。你们报的实验科目是‘灵魂重量’，我比较感兴趣。好了，就这样，明天实验室见。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