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克重实验
第二天一早，白歌、苏心提前三个小时赶到实验室，刚到门口，便看到下宇坐在楼前的台阶上。 “这么早啊？”苏心一手推开门，还不忘调侃着下宇。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缺少我这个品学兼优的‘笔录员’。我说，你们也太磨叽了吧。林边圆都比你们来的早。”下宇指着两人身后。 白歌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边圆一路小跑，手里提着几个袋子，气喘吁吁的喊着“早餐来了……” “是你找来的？”苏心瞥了下宇一眼，似乎对他擅自拉人入伙的行为很不高兴。 下宇却不以为然，站起身撇了撇手，摆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正当三人准备走进实验大楼的时候，一辆小型货车驶了过来，一脚刹车停在门口，靠近车窗的那个人大声问道：“这里是海都大学人体实验2号厅吗？我来送设备。” 苏心闻声赶紧扑了出来“是细菌质量仪吧。我来带路，有劳你们送进来。精密仪器，搬运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说罢，一行人连搬带抬终于把设备放进了实验室。细菌质量仪是当代已知最先进的微重质量检测仪，能够称量单个细菌的飞克重量。白歌望了一眼墙上的钟，不知不觉离实验正式开始只余下37分钟。走廊里玻璃窗下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熙熙攘攘的挤在那里，让实验室内的氛围一下子紧张起来。 “设备调试完毕，数据运转正常，检测系统敏感度正常。”苏心熟练的调试、检验着各项设备。 “实验室原来是这个样子啊！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幕墙，室内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观众的眼睛。这……一紧张就好想吃东西。”林边圆站在白歌身旁打着下手，东张西望显然不太适应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 “呃，我有个问题。”下宇用左手的拇指与食指捏着下巴，表情里尽是疑惑。“这个……房间里有八个不同角度的摄像头，至少两个录音麦克风。我还需要用如此原始的纸和笔做实验记录吗？” “做！”苏心娴熟的cao作着计算机的每一个设定，顾不上抬头，仅用干净利索的一个字迅速回应他。 窗外嘈杂的议论声忽然停止了，人群自觉让开一片空位，陈教授从正门过道走来，站在窗子外面，左右各站着一个实验助理。陈教授带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写满了正气，眼睛大而有神，一双剑眉衬托出些许严肃。在学校的时间里，他总是穿着那条标志性的大白褂，内衬一身白色衬衫，脚上皮鞋也总是搽的锃亮。 “现在10：03分，实验目标就位，各项设备准备开启。实验正式开始。”苏心按下了进行键，门外的红色警示灯闪烁三下。 从来没有见过这阵仗，林边圆莫名有些紧张，身体不自觉的退到苏心身后，站在那一动不动。下宇坐在苏心一旁，面前放着一叠崭新的实验记录表，右手捏着一只圆珠笔，百无聊赖的转动着。白歌则走到内部通道口，打开侧门，协助几位护工将志愿者推了进来，放在实验台上，三三两两的连接好各种仪器的检测贴片。 “视频记录，重复视频记录：5月31日，上午10：03分，超自然感官立项实验第二阶段‘克重’实验正式开始。本次实验主要由苏心、白歌、下宇、林边圆四人参与，实验设计白歌。实验内容：深度检测生命跨进死亡状态的微重变化。主要设备：细菌质量仪。现在开始第一个环节，给志愿者注入药物。” 下宇看见苏心打开视频记录仪，对着林边圆耸了耸肩，把手里的笔丢在桌子上，双手托着后脑勺瘫靠在椅背上，仰面懒洋洋的看着。 护工缓缓注入针剂，志愿者的生命体征开始变化，心脏跳动陡然减速。 “实验目标已经进入医学死亡状态。”苏心宣布道。 “注意查看细菌质量检测仪的读数！”白歌伸长脖子紧紧盯着设备显示屏。 “-228，900E.coli.”苏心语气拉的很长，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读出这组数据。 “负2.1毫克！”白歌看着屏幕上已经固定的数值，心里暗自将飞克单位换算为了常用的毫克，微微颤抖的声音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下宇也站了起来，凑过脑袋“什么！测出来了，死亡的一瞬间，体重减轻了2.1豪克。难道灵魂的重量是2.1毫克！” 三个人同时瞪了他一眼，并没有被下宇的言语打断，实验继续进行着。 窗外的陈教授扶了一下眼镜，锐利的眼神透过实验室的窗子观察着屋内发生的一切。左侧的助教向前走出一小步倾斜身子将嘴巴凑到教授耳旁，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教授伸手挡了回去。 “迅速施救！”苏心按下了紧急救护按钮。侧门外的救护员冲进实验室，娴熟的展开急救工作。注射缓释剂、心脏起搏、肺部复苏……一道道流程过后，骤停2分34秒的心脏再次搏动起来，心脏肌伴随着节律砰砰跳动。 “ 435，240E.coli，志愿者体重增加了3.9毫克”苏心略带迟疑的读出这组数字。 实验室内外显得格外平静，安静的能让白歌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为什么？”白歌内心中充满了疑惑。“难道是哪个环节的设计出了差错，还是……还是根本没有灵魂，或者灵魂根本没有重量。” 苏心有些担心，悄悄的瞟了一眼窗外的陈教授，陈教授依然站在那里，表情和往日一样肃穆。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惊喜，也读不出丝毫失望。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细菌质量仪的敏感度一定够了，灵敏到能够记录到死亡一瞬间的重量变化，但是为什么死亡体与活体之间的微重变化会有1.8毫克的差额？”白歌一边盯着屏幕，一边喃喃自语。 灵魂从来都不是容易被人察觉的，古往今来，有多少灵学家、科学家试图揭开它的神秘面纱，然而失败的概率竟高达百分之一百。这样极端为零的成功率，甚至让人类开始怀疑它存在的真实性。白歌设计的实验，由简单的超感观察证实了人类死亡后感官并不受限。然而，在想找到直接证据证明生命之后存在另一种延续状态的时候，却和所有研究者一样，碰到不可破解的难题。 “按照刚刚的实验流程，重复进行一次！务必精准核实每个环节采集数据的准确性。开始准备2号实验目标……”白歌内心有些迟疑，犹豫了很久，依然还是说出了口。 “够了，停下来吧！关掉实验设备！”陈教授助理刷开门禁。教授恍若一团乌云迎面扑了过来，极具压迫性的气场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样不成熟的实验，重复只是在浪费志愿者的生命和所有人的时间。”陈教授眉头紧锁，往日严肃的神色更是平添些许愤怒。 “教授，我们……”苏心猛然站起身，试图向其解释眼前并不理想的实验结果，并争取得到一次追加实验的机会。 “不要说了！你们有考虑过死亡状态下非循环血液系统造成的瞬时蒸发吗？有设计生命恢复后的体温及室内湿度之间的转化关系吗？细菌质量仪是极度敏感的仪器，必须在无菌恒湿条件下进行，不然测量准确性将会大大降低。” 助理迅速关掉仪器，气冲冲的走到检测屏幕前说“教授说的问题你们一开始就没有考虑到，这项实验存在巨大的漏洞，对不负责任的实验行为，没有必要反复进行下去。你们试想，死亡生命体重量下降2.1毫克的事情若被旁观者认可，这将等同刻意制造谣言。对一向严谨的医学实验是极度不负责任的！”。 白歌额头渗出几粒汗水，低头看着眼前屏幕上那组绿幽幽的数字，惭愧的抬不起头来。林边圆悄悄的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想要从视觉上躲避教授一行人的诛杀。下宇背靠椅子，右腿翘在左腿上，微微的抖动着，表情上看不出半点羞臊。 教授走到四人面前，目光恶狠狠地瞪着白歌，左手指节重重的敲了三下桌子，什么话语都没再多说，便转头由侧门出去了。 白歌心情好似跌落谷底，先前炙热如焰的心情，瞬间被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 “得！我还是先回去把今天实验的笔录补齐吧。”下宇说完，站起身从前门离开，一边走，一边在嘴里念叨着“2.1毫克，蛮有意思……” 林边圆觉得氛围有些尴尬，拿起放在桌角的早餐，随便找了借口也离开了。留下苏心和白歌两人呆呆的站在实验室里，周遭氛围中满是尴尬，窗外所有旁观者的眼光就像一杆杆标枪，投掷过来，狠狠扎在二人身上。 白歌拉过滑椅，一屁股坐了上去“抱歉，我太不谨慎了。实验计划没有经过反复论证与严谨的推敲，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别这样说，实验总归要有个结果，谁也不敢保证每次都能成功。再说，上一次超自然感官我们也切切实实见证了奇迹。只是这次结果稍稍有点曲折……” 灵魂本就虚无缥缈，也许它根本没有重量，一个人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也许就是这“2.1毫克”的流逝。在探索未知的道路上，每当遇到关键转折、面临重大挑战，困难都像顽石横在道路前面。实验的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类意识观念的失败，唯物论本身没有问题，而如果唯物论拿不出证据证明灵魂唯心，那本身就是最大的缺陷。空间与时间交叠，也许能够产生与众不同的领域，那些所不为人知的，或许就在世界的哪个夹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