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传旨（一）
叮哐，刷，叮当…… 一阵铁块相交的脆响，在早间寂静的靠山亭中响起，显得很是清楚。亭中人们对于这个声音都很熟悉，一定又是秦临在带着狗子在练功了，只是这个功的名字有些古怪，叫啥第八套广播体cao，却是没听说过。 “你俩这是在干嘛呢？” 亭子里的人熟悉这个声音，而华姑娘却不知道，天才刚刚放亮，一阵阵的脆响就往她耳朵里钻，不得已披着衣服出来看个究竟，就见到两个孩子身上套着些铁环，正在那蹦达，不知干什么。 身上动作没停，秦临笑着答道：“练功呢，要不先生也一起来！” “算了，昨日被马摔下来，身上到现在还酸疼呢，哪有劲头和你一起蹦蹦跳跳。派下文章你俩可用心读了，一会吃过早饭可是要问的。”说话间，华姑娘睡意又来，打个哈欠，转身进屋了。 在华姑娘没来之前，宝珠也有教亭子里的孩子识字，所以倒不用从头开始，直接教授词文就行。昨日临走，华姑娘点了篇文章让二人熟读，说是第二日要考。秦临多了一世的记忆，说起这读后感来，自然是不惧，而狗子脑子混沌，虽瞧不出个所以然，但也知道偷巧，昨日夜里就让秦临给他说了一遍，保管一会华姑娘问起来，绝不至于答非所问。 平日早间起来，这广播体cao都要做上三四遍的，但昨天秦临已经知道，现在他所差的不是力气，而是那股稳劲，要想持枪不动稳若山岳，就得将多加练习，所以今日一早这广播体cao就只做了一遍。 二人站马提腰，持枪平伸，初时还不觉着什么，很是轻松。可慢慢的自己手上的大铁枪，却好似在长一样，渐渐重了起来，而持枪的胳膊却似爬了虫子，一个劲的酸麻，难受倒不难受，只是手上大枪却不由自主的抖了下。 “小临叔，我们这样练能成吗？要说吃苦，我一咬牙也就撑下来了，可这拿枪的时间一长，手就自己抖起来了，这可怎么练呀！”狗子问道。 前世虽不是学体育的，也不是医学专业，但秦临便是没吃过猪rou，也见过猪溜达的，现在自己手抖，是因为肌rou抽搐，说到底还是因为身体不适应，要想让身体适应，就得多加练习，练习的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好了。 “放心吧，狗子。昨日我说这么练，刘叔不也没反对，可见法子是对的，只是我们还不习惯。想想你开始的时候，站个把时辰的马步，腿不一样在斗，而现在恐怕你就是站着马步都能睡着了吧。” 做事最怕的就是心不坚，既然知道这个法子是正确的，朝着方向一门心思的使劲就好，其余的就别多想。只要是下可苦功，哪怕用的是错误的方法，也许都能闯出个门道，何况是正确的。 秦临二人一次次的持枪，这次抖了，那我就甩甩胳膊，重新来过。又抖了，那我就再来。经过先天之气的洗刷，秦临的筋骨强健异常，现在所差的只是让肌rou适应，做到可攻可守，可猛可久。 每一次的持枪，秦临的信心就坚定一分，若是这次比前一次坚持的时间长了，那就说明我有进步；要是这次坚持的时间和上次差不多，也是好事，说明这法子没错，最起码不会越练越回去；而要是这次没前一次坚持的久，那也是正常，练了这么久了，胳膊酸了才会没坚持住的…… 反正不管一次次的持枪有没有进步，秦临总是那么信心满满，再一次的举枪。 便是宝珠来唤儿吃早饭，秦临也是草草的将粥一口喝完，半刻也未停歇，便又拿起来铁枪。 等到华姑娘来传课了，他仍旧是不停歇。 “先生你就这么说吧，我听着呢。” 对于秦临一个十岁的孩子如此用功，华姑娘很是好奇。在来靠山亭之前，她不止一次的想过这自小就被送出来的秦公子会是什么样一人，是和乡野小童一样玩泥巴，还是日日惦记着能去热闹的湖阳城？ 等她到了靠山亭以后，才发现这位秦小公子和她想象中的非常不同，虽是一脸童真，却看不出一个孩子该有的幼稚，说话得体，天资聪慧，却又用功的像是身负国仇家恨的孤儿。实在是弄不清楚，秦临如此用功的动力是什么。 遂问道：“如此用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这个问题要是问几天以前的秦临，他可能还真答不上来，一直以来都像是有一股惯性在促使他用功，至于是什么他却不知道。 但是，就在昨日，他听到华姑娘说她来自秦府的时候，秦临明白了。虽然自从他出世一来，母亲和刘叔都不怎么提秦府，自己的生活中也一直没有秦府存在的痕迹，十年时间，似乎已经让自己忘了些事情。可当华姑娘来的一刻，秦临忽然觉着原来秦府离我是如此之近，他和秦府的关系不单单是都有个秦字而已。今日秦府能派了先生来，明日就能派个厨子来，后日甚至会派了媳妇或是杀手过来!自己二世为人，纵使不能活的精彩些，也绝对不要活在控制之中。一直以来促使自己用功的那股惯性也清楚了，正是自己在听说秦府后，在潜意识中产生的那种不拘的念头，促使自己在先天的道路上用功，只有成就了先天，才可以天下之大，任我而去；只有成就了先天，《气典》中的那条无上大道，才会在自己面前打开。 但是秦临不会把自己心里的话说给华姑娘听，只是笑着说了句“我不知道，或许是性格使然”。 华姑娘在秦临身上没问出来，就把目光对准了狗子，问：“你又是为什么呢？” 秦临是知道而不说，狗子则是真的不知道，翻着眼睛，想了有一会，才说道：“小临叔做啥，我做啥。”直接明了，确实符合狗子的心思，像他这样的老实孩子，只要给他个榜样，所造成的影响绝对是巨大的。 “罢了，两个小木头，你们就练吧，连自己为什么练都不知道，迟早练成了个呆子。既然你愿意这样听，那我就在这讲了。自圣祖皇帝以来，我朝之后的数代帝王中，都是些普通人物，既无一昏君，也无明圣。百姓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生活日渐好转…………” 一路烟尘，湖广道。 在两广郡和湖阳郡相接的官道上，一队十三辆马车组成的队伍拖着一阵烟尘，正往前赶路。 这车队中十三辆马车上皆架着货物，每车装有两个楠木的箱子，看着车轴印，箱子里装的货物不轻，非金即银。但是这道上的匪帮们虽然瞧出来这是头肥羊，却没人敢动。全是因为这羊虽肥，却是由虎护着的。 十三辆马车，百二十骑，看着铠甲武器的制式，皆是精锐府兵。从两广，到湖阳，只有两家人能养得起这样的兵。一是皇室江家，二就是湖阳秦府。若是皇室的车队，那些匪帮自然是不敢劫道勒索的，而湖阳秦府也是他们这些毛贼不敢胡来的。 “咳咳，咳。”车队前面，为首的是个老人，头发花白，骑在大马上不住的咳嗽，似乎是受了风寒。 旁边一个年轻小子，赶马上去，替老人顺了顺气，说道：“公公，你也不必难过，留在宫中未必是好，去了秦家不也一样。” 那老人就是朝廷派来传旨，顺便把自己送了的老阿太监，这一路走来多有唏嘘，很是悲凉。而被他带出来的另外两个小太监，则看的开，留在宫里是伺候人，去了秦府不也是伺候人，没什么两样。但是老阿心中一直想着自己是在先皇面前伺候过的人，调去夜水司便已经是失了身份，如今又被遣出宫，赐给秦家，就是没了脸皮。有时候，老阿都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可又一想言官求死留名，我一个太监死了，大约也听不出个响来，便也就算了。 现在老阿听着小太监说话，嘟噜道：“一样？怎么一样？京师那是天子脚下，皇气在的地方，那秦府是什么，不过就是个商家，放在圣祖爷那会，连咱这不全人的地位都不如。现在趁着西边有乱臣贼子，就敢和皇家叫板？哼，这天下的气运可不在湖阳，皇气通着天呢，可不是……” 老阿在马上胡言乱语，身边的小太监可不敢让他多说，连忙将他拽住，缓道：“爷爷唉，您老消停会吧。眼见就要进湖阳，您老如今是活够了，可要给我哥俩留条活路，这话千万别再说了！” “我……唉，算了，算了，这话我再也不说了。进了湖阳，便是心中有气，也只当是被浓痰噎的。”老阿摇摇头，丧气的说道，这天下果然不是以前的天下了，一个商家都说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