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空心城
日上了三竿，匪兵已经开拔去了木镇，整整十六万的人马，三十四家一字排开，黑压压的一片，连绵看不到头。 列兵阵前，离木镇仅千步而已，相互早已经出现在对方视线之中，有眼神好的匪兵，可以轻松的瞧见木镇城墙上那森严的神机炮，以及炮身身上镶金错银的玄异的纹路。只要想起传闻中此杀器的威力，众匪便觉得脑后发凉，就连脚下的大地都有了随时塌陷的错觉。 “据我所知神机器中以城墙上安置的那两门神机炮威力最大，射程也是最远，但也只有七百步而已。现在我们离城有千步，洪玄奇即便是下令发炮，也是力有不逮，绝对伤不了人的。大家尽可以放心，勿用这般紧张。” 矮先生策马来了李天王身旁，出言安抚众人道。 三十四家匪首尽聚集在中军阵前，听了矮先生所言，虽是送了口气，但因与矮先生不熟，不知其底细，所以究竟还是不太放心。 有人便向李天王问道：“李兄你手下这位兄弟说话可曾有准？须知现在是阵前大事，万万不可大意。” 李天王哈哈一笑，说道：“众位兄弟尽管信了先生之言，那神机炮的确只能打七百步。若非如此的话，我等身处之地，怕早已经挨了炸，洪玄奇可不是个拖拉的主，怎会放任我等在这说话。” 有李天王作保，那事情就是没错了。看来神机器也没传言中说的那般玄乎，并不能‘指哪打哪，如雷公相助’。得知了神机器的底细，没了对于未知的恐惧，众人也都安心了许多。 木镇城门楼上，洪玄奇不改一身赤衣江湖打扮，未着铠甲，腰上别着一把宝剑，遥遥的看着匪兵军阵。眉头微皱，却是有些奇怪。 “罗生打的什么主意，怎么让匪兵停在千步之遥，难道他不知道我神机炮的射程嘛。这其中不会是有什么古怪吧？” 原先计划是由罗生与李天王俩人，见众匪诓骗而来，待进了神机炮所及之地，在措不及防之下，先一炮取了众匪首的性命。匪兵本就是乌合之众，在无龙头之后，必定乱作一团，这十六万之数，不过就是多费些箭枝而已。 但现在匪兵停而不前，自然惹人起疑心。 手下亲信左将军也在城门楼中，听了洪玄奇疑问之言，说道：“许是山匪胆小，不敢靠近，或是罗生惜命，怕被神机炮所误伤，所以才停步不前的。” 洪玄奇扶剑摇头，“罗生此人绝不惜命，不然绝无胆只身一人去了万山郡，应该是山匪胆小，拒不前行了。山匪们如此鼠胆，今日要想全诛，恐怕还得有一番算计。呃，你且传我军令下去，匪兵前三波来攻，不准动用神机炮与神机鸢，免得杀的太猛，骇住了这些无胆匪类，吓得他们落荒而逃，那我们这一战也只能算是败了。” “遵命！” 匪兵这边说好是听李天王一人调遣，现在两军对立，想偷袭已然是不成，策马一步，李天王就要开始调兵攻城，“兄弟们信得过我，那我便下令了。我们这有三十四家寨子，那么先就一家一百，聚三千四百人前去攻城如何？” 三千四百人！！！ 众匪首一片惊呼。 首批攻城李天王会调遣多少兵马，众匪首心中都有所猜测，两万、四万，哪怕是取半数将八万兵马一窝蜂的全堆到木镇城下，大伙就不会有现在这般惊讶。 “区区三千四百人能成何事？俺铁熊虽然是个粗人，没读过兵书，可也知道战起来后总是守城的得便宜。老李你看那木镇城墙之上，怕也有数千的神机军兵士吧，再加上他们手上的神机器，恐怕咱们这三千四百人还没冲上城头，就已经被杀的干净。事先是定好由你的做主，俺铁熊也是答应了的，可老李你这般送兄弟去死，那俺可不能答应！”铁熊是匪首中脾气最暴的，心中想什么，便就直接嚷嚷什么。 其余匪首尽数看着李天王，总得让他给个解释才行。 抚须一笑，李天王说道：“众兄弟莫要急躁，先听我一言。上阵杀敌的也有我自己寨中的兄弟，我李天王岂能干出让兄弟送死的事来，如此调遣，自然有我的道理。相比大家都听说过神机器的厉害，里面虽然有以讹传讹，夸大传言在其中，但总不是空xue来风，实际威力无传言的九成也有七成，而且又占着城墙地利之便，杀伤力不容小觑。反观我们，人数虽众多，但并无云梯、箭台等攻城利器，若是用人命去添，一万两万的兄弟送了命，恐怕也登不上城头，破不了木镇。” 万山匪兵浩浩荡荡的杀来，却都是轻装，连马匹都无多少，更不用提什么攻城器械了，若不是李天王现在提起，恐怕不少的人还还未意识到这一点。 “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可是一万两万都不成，天王兄你只派三千余人前去，岂非更是不行？” 抄起马上挂着的大锤，李天王说道：“如果是胡乱选出来的三千人，自然只能是去送死。诸位瞧见我掌中大锤了吗？一会大伙所挑出来的兄弟，务必都要是有把子力气，能使重兵器的才好。” 有人又质疑道：“使那种家伙事的兄弟，大多轻功都不怎么样，让他们上阵，便是无人阻拦，恐怕都跃不上木镇区区二人高的城墙，更何况还有神机军在那虎视眈眈的看着。” 李天王反问道：“谁说我李天王要让兄弟翻墙头了？” “不翻墙头，难道走城门不成？那陈年老木的城门，可不是你说开便能开的，怕是比铁还要硬上几分吧。” 木镇是以木材闻名，自家的城门当然不能含糊，特选的深山铁木，不知多少年的老材了，敲上去都是噹噹的响，外面还包了铁皮，铜钉。就算是用冲角来撞，也得花个一天多的时间才能冲开。想凭手中兵器将其打开，怕是打到死也无用。 轻轻摇头，李天王仰头说道：“走城门做什么，我李天王今天便要拆了木镇城池！看他洪玄奇拿何物来守！” “拆了城池！你打算怎么拆，那城墙虽只有二人多高，可怎么说也是实打实的城墙，若是那么容易给你拆了，还建他做什么？” 仅仅是城门，就已经像块铁板似的挡在众人面前，现在李天王扬言要拆了木镇城墙，众匪首们自然是不信。 “如果是实打实的城墙，那自然是拆不了的，但是木镇的城墙恐怕只是虚有其表而已。据我所知，当年秦府建城，用了城砖共计二十余万块，而木镇城长十七里，宽十三里，厚一丈七尺，高两丈一尺，区区二十万块城砖，怕是连这一面北城墙都建不完吧？木镇这座城，压根就是个空心的！！寻常做做样子唬人还行，但只要战事一起，必然会露馅。上墙不如拆墙，各家选出使重兵的好手，只要能冲到城墙前，一顿乱敲之下，必然打穿墙体。这城墙本就不甚牢靠，只要破了一处，定然会崩塌的，到时候我等兵马一拥而上，何愁神机军不灭！！” 空心城墙！ 李天王竟然说木镇的城墙，尽数都是空心，仅是虚有其表而已！ 若是所言属实，派一队三千之众前去，以大力破墙，也并非是空谈，很有成事的可能。 众匪相互看看，皆是同意了李天王的打算，“反正我等已经走到这一步，便再信你李天王一次！” 各家回阵，去挑百位使重兵的好手不提。 李天王端坐马上，与矮先生说道：“当年建城之事，做的甚是热闹，没想到竟然是座空心的城。若不是有先生你告知，怕天下人都被秦易将给瞒了过去。” “一面招兵买马，建军虎骑，一面又要修三江水利，都是极其费钱的事情，秦易将那时不过刚刚接手秦府，哪能调集如此多的钱财。只不过为了昭示天下秦府实力，才硬着头皮在木镇建城。最后能建一座空心城池，已经算他调度有方了。当日的因，今日的果，恐怕连秦易将自己都忘了木镇这是一座空心城吧。如此大的疏漏，势必是要付出点代价的，此番除了神机军，应该足以让他铭记一生了。”捏着嘴角那根长须，矮先生得意的说道。 李天王说道：“我看秦易将也是一般的很，根本无传言中的那样雄才伟略，被人算计还不自知，白白花了二十万两黄金。若是我早生几年，能娶了那秦夫人，未必没有他这般成就。” 听了李天王自大的言语，矮先生脸色未变，心中却是冷冷一笑，你区区一个匪类，有勇无谋，竟敢厚颜与秦易将相比，实在是无知的厉害。 明日便是十五之期，今年势必要比往年来的热闹，因为秦小公子将会在开湖宝日认祖归宗。 时日越来越近，湖阳城中人们关于秦临的议论也越来越多。有说秦临明日就能进府，再有他秦昀列侯的爵位做保，日后势必接受秦府，也有唏嘘的，感慨秦临怕是活不过明日了。好坏都有人说，甚至还有几个赌坊开出暗盘来，不赌别的，就赌秦临能不能活过明天，赔率相差不多，下注之人甚多，几乎人人都有一份。 月上梢头，夜幕也都降下来，离十五的日子就又进了一分。 舫街依旧是热热闹闹，周渔儿的福船也靠岸了，至于那家冒名顶替的馄饨铺子，见正主来了，也识趣的收了摊子。 “小姐，今日怎么不让渔儿jiejie闭了船舫呀。”小翠服侍小姐坐下，轻松问道。 秦临姐弟二人，又来到当日初见的福船上，只是这回秦如玉没有清场，而是让周渔儿继续做买卖。 点了小翠额头一下，秦如玉说道：“大集时候，许多慕名而来的人就想着吃一口渔儿jiejie的馄饨，我又何必做那恶人，坏了渔儿jiejie的买卖。你个小丫头片子，别的不学，非要挑唆我欺行霸市，一个心大大的坏。别愣着啦，出去帮渔儿jiejie忙呀。” 大约是被小姐点惯了额头，小翠吐吐舌头就起身出去帮忙，而狗子嘟噜一句，也跟了出去。 秦如玉瞧在眼里，有些八卦的问道：“老弟，你这侄子不会是瞧上小翠这丫头了吧，怎么一道就跟了出去。” “哪有的事呀，狗子要真喜欢上小翠，以他的性子，不但不会跟出去，还会刻意避开，是个绝对害羞腼腆型的。他这么急着出去，还不是因为你，前几天你一掌将他推到，虽然解了他的心思，但他怎么说也是个男的，败在你手里总是有些尴尬。”秦临没老姐那般八卦，给她解释道。 露出一副大失所望的表情，秦如玉埋怨道：“我还以为那小子动了春心呢，jiejie我也好将小翠这丫头片子送出去，哪知道他居然是怕我，一小屁孩哪来的什么自尊心的。” 前脚说人动了春心，后一句就说人小屁孩，秦如玉的思维真是不可以道理计算。 回头瞧了一眼，见周渔儿还没回来下馄饨，秦如玉便又说道：“明天就是十五了，老弟你这次玩火玩的怎么样，可都瞧明天的了。这两天不管走到哪，听的最多的是就你的事，就算是我院中的丫鬟们，都是开口秦公子，闭口秦公子的，恐怕那几个丫头，晚上睡觉说梦话都得叫你的名字。” 被秦如玉调笑，秦临尴尬一笑，说道：“这事等到明天也该有个了断了，只要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发下誓言，所用不入秦府，即便是父亲在我身上还有谋算，也只能作罢了。而且在湖阳的这些日子，我也发现东院夫人并非我印象中的嫉妒女人，哪怕是，也是个理智为先的人。除了秦府公子的身份，她是绝对不会找我麻烦的，一切也就结束。等再过几年，我将身体打磨到极致，成了先天，便什么事都不惧了，天下之大，任我去之！” 听了弟弟的话，秦如玉也似乎瞧见了明日之后，一切自由的日子，附和道：“对呀，对呀，老弟你成了先天，不找别人麻烦便算是好事了，哪还有人敢来惹你。到时候老姐也能威风了，出门带着你，瞧谁还敢在我面前吆五喝六的，向二那小子要再敢纠缠，你就帮老姐我打断他的狗腿，找匹驴子拖回漠凉去。” 偷偷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秦临小声说道：“就现在这样，也没人敢在老姐你面前吆五喝六呀，难道不怕你赏他一记明玉拳。而且东院里的佛爷不也是先天高手，有他护着你不也一样嘛。” “那可不一样，你没见过佛爷你不知道，这些先天高手脾气都臭的很，哪是你说使唤就能使唤的动的。佛爷还算是好的，起码还听我娘的话，不至于将高手的尊严摆的太高。向家和江家的那两个可就臭屁了，听说除非是有人要断他宗祠，不然就算你杀到京师去，他也只当是没瞧见。等你成了先天高手，老弟你难道敢哪什么高手的尊严还敷衍老姐我吗？”挑着嘴角，捏着拳头，秦如玉十分自信的问秦临。 秦临将身子往后缩了缩，很识时务的回答：“不敢，我一定在老姐的领导下，走正确的道路...只是老姐能不能先把拳头收回去，我瞧着渗的慌。” “算你小子聪明，不枉老姐疼你两辈子。明天事情不管如何，老姐绝对站在你这边，要是我娘要杀你，我就只能不孝了，忤逆她这一回，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要是有什么危险，咱姐俩一起担着，就算是死，也没什么可怕的，谁知道是不是又穿越了呢。呃，说这些烦人的事情做什么，老姐和你说点开心的，听了保管你会乐的。”秦如玉神神秘秘的瞧了船帆内一眼，将许多偷瞄的客人吓得收回的目光，才凑到弟弟面前，嘀咕道：“你应该听说湖阳城中的赌坊都拿你开了赌吧，就赌你能不能活过明天，这不是拿我小弟开涮嘛，老姐我当时就火了。昨天一早偷偷拿了父亲的私印出来，搁湖阳城大小当铺，挨家挨户的当。他们既不敢收，也不敢对我拒当，被我将所有的现钱都诈了出来，然后制衣铺，米铺，木器房，我一家家的骗，最后合着我自己所有银子，在所有的赌坊都下了天大的重注。虽然买老弟你活着的赔率只有两成，可我相信，就是这两成赔率，就能将所有的赌坊都赔个精光！！谁让他们敢拿老弟你开涮的！” 听了老姐话，秦临眼眶都湿了，老姐的举动看似胡闹，其实还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能让所有赌坊都赔精光，那该下多大一笔重注呀，jiejie是想让秦易将和夫人有所顾及，别让秦临死了，不然秦府将会少一笔巨财。 jiejie呀jiejie，你这想法是好的，但未免幼稚了，各家店铺敢让你诈去那么钱财，必定是有父亲首肯的，秦府有岂会在意这些钱财，若是府中真的在意，那又其实区区几家赌坊敢吞下的。 看着秦如玉，秦临重重的点头，没有说谢谢。 “咦，正巧，又见到你了，不介意我坐这吧？” 一句清脆的话语，秦临抬头一看，竟然是照过两次面的那位姑娘。 与秦临差不多大小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