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拜访（下）
既然是来拜访做客，那留饭是肯定的。在任何朝代都一样，作为统治阶层的人当然都不缺吃喝，饮食生活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优越，并且有能力也有条件去做一些奢华之举，以至于“一宴费至十万贯”。然而对于贫苦人家来说，一生可能都是粗茶淡饭。秦王府的这顿饭当然不可谓不丰盛，但对萧贺来说吸引力还真不大，也就凑合着吃吧。 吃饭时话都不多，可也算是宾主尽欢了。重头戏是在饭后，李世民、长孙氏还有萧贺一起移驾书房，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了。 萧贺一进李世民的书房，没有四处观望，但眼光一扫，基本上也看了个大概。这古代盖房子还真不考虑面积和体积，这书房够阔气的，比她那个公主府的书房气派多了，而且藏书量也是好几倍呢！这王爷和公主虽然都是皇帝的孩子，可还是差很多的。 三人各自坐下，名义上是饭后吃茶闲聊，实际上却是大家都有话想和对方说，所以这才有了这次谈话。客随主便，萧贺自然不会先提起话题，还是等李世民先开始吧。 李世民也不是那没有眼色的人，进来后就看到平阳公主好像对书房的书很感兴趣，寒暄过后，茶也吃了一会儿了，慢慢地就把话题转到书房里的书上面来了：“jiejie对这些书有兴趣？” 萧贺听他提起书，正好把那件事跟他说说：“是啊，我自打醒过来后，觉得脑子里空空的，就想看书，什么书都看，这样能多知道点东西，也不至于闹笑话了。你们不知道，我一醒来就找侍琴要书看呢。” 长孙氏在一旁为他们添了茶水，笑着说道：“哪有不知道的，您醒过来后，我带着哲威去探望时就听侍琴提过了，说您醒来就要书看，当时还担心您身体吃不消呢！” “我当时是有点害怕，这什么都不记得了吧，就是一片空白，什么人和事都没有印象，所以就去找书看，你还别说，这书看多了有好处，脑子里有东西了，还时不时得冒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这个是侍琴说的，她说我有时候想得东西是古怪了点。”萧贺这也算是侧面铺垫了，以后自己要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也得有个说法呀，都推到书里面去吧，反正也是件说不清楚的事情。 李世民有点好奇地问道：“那前天的诗和对子也是看书后想到的？” 萧贺还是重复了原来的说法，让她们自己想去吧。 “说到这书啊，我有件事情想跟你们说，这也是我前两天想到的。” 李世民和长孙氏互相对视了一眼，由长孙氏说到：“什么事啊？” 萧贺就把自己要抄书的事情简单跟他们说了一下，说到后来都有点激动了：“你们想啊，这些书里面有很多都是非常珍贵的，有的甚至是孤本，要是有个什么破损的话，那不是就毁了吗？所以我想把那些珍贵的书籍整理一下，专门请人抄书，起码给我抄个两份备着，这不是放心多了吗？” 李世民想了一下说到：“jiejie这个想法是很好的，可要真做起来的话，人力物力都要花费不少的，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好的。” “这没什么，反正我也不等着用，让他们慢慢做就是了。不过等把我那里的抄完了，是不是可以借你这书房里的藏书用用，不用全部，就选那珍贵的就行，到时给你也备一份怎么样？”萧贺总算把这个主意说出来了。 李世民很是爽快地答应了：“当然可以，要借什么书，jiejie您尽管开口，弟弟无不从命。” 萧贺打的主意可不只这么点，还有话没说呢，看李世民好像对自己挺亲近的，于是故作思考了一会儿道：“要是能把那些笨重的竹简都换成用纸抄写的就轻便多了。” 李世民对这个知道得比她们多：“现在已经有一种办法可以一下子印好几本书了。” 萧贺心想这时就已经有雕版印刷术了吗？如果有了的话，那她把活字印刷术的概念提出来不是正好吗？ 李世民继续说道：“选一块木料，最好是枣木或梨木，锯成一块块的木板，就是把书上的字写在薄一点的纸上，反贴到木板上，再根据每个字的比划，把字雕刻成阳文，这样木板雕好以后，就可以像墨拓石碑那样把整页的书印下来了。” 长孙氏有些疑惑地问道：“那这样不是可以印好多书了吗？是不是不用抄书了呢？” 李世民说：“如果书的字数不多的话，这个办法可行，一套雕版能印几千册书呢！可是有的书字数太多了，光是刻板就要花费好长的时间，花的钱也就更多了。” 萧贺知道如果成本太高就代表着书的价钱会很贵很贵，不是普通百姓能买得起，还有就是如果买的人少，那光靠卖书都收不回成本，就没人会干这个事了，自然也就只能抄书了。不过萧贺打算把活字印刷术的点子透露给李世民，让他去组织人手干这事准能成，他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干什么不成啊！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萧贺顺着他们的思路往下说。 长孙氏连忙说：“jiejie说来听听。”李世民也跟着点头。 萧贺整理了一下思路，尽量说得明白些：“那个木板上的字不是一个一个刻上去的吗？那为什么不把他们刻成单个的字呢？” 李世民不明白了：“这怎么解释？刻成单个和刻在一个板上有区别吗？” 萧贺在内心鄙视了一下，嘴上说道：“当然有区别，这样啊，把那个木板做成一个框，把那些经史子集诗词歌赋里面经常用到的字刻成单个的，像印章那样一个一个地按文章的顺序排列好，这样印下来效果不是和刻在板上一样吗？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些字都是可以活动的，等要印下一段文章时，再选出相应的字排列一下就可以印了，不用像刻板那样重复刻字，那不是省了很多事吗？” 萧贺说完后，听的两个人都呆住了。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啊！而且这两位的政治觉悟都不低，很快就意识到这个想法如果能付诸实践的话，那对读书人来说真是一大幸事，也将会是秦王的一大政绩。 现在是武德六年了，普通百姓的日子比隋末要好过多了，可那也只是说百姓不用受战乱之苦，但实际生活水平并没有多大好转，很多人还挣扎在温饱线上，更别提家里要培养个读书人了。自隋以来，朝廷推行科举制度，对于寒门子弟来说，科举是他们晋身的唯一途径，因此读书人对书的需求量很大，可是书籍的价格居高不下，很多读书人都买不起书，有的都是借了书来读可却连油灯都点不起。 如果谁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对天下读书人来书简直就是大救星啊！萧贺看他们的神色也知道，这是想通了，追问道：“你们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吗？要是行的话你赶紧安排人去做，要是能做成了，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不过事情没成之前我还是要找人抄书的，要加紧做啊！” 李世民沉思片刻：“jiejie，这么大的事你放心让我去做吗？”这可是大功一件，平阳公主这么说等于就是把这件功劳让自己去领了，这话他还是听得明白的。 萧贺知道他的意思，可自己一个公主，和李世民抢功劳有什么用啊，她又不想去当皇帝，让他去做恰恰是自己原本就打好的算盘。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你还让我去办吗？我现在自己的事还没搞明白呢，你就让我去办这样的事情吗？”萧贺故意这么说，不想让李世民觉得欠了自己人情。 李世民也不是蠢人，这就是jiejie故意把功劳让给自己的，再说自己去办这事也合适，真要让jiejie去办还挺麻烦的，她现在不是“失忆”了嘛！他领这个情就是了，没想到jiejie失忆后还是挺照顾他的。 于是大家会心一笑，继续吃茶吧。 本来是刚说到平阳公主要收沈星为义女的事情，这一转两转的就说到驸马受伤这事了，因为这次死的是驸马身边的几个护卫里就有一个是沈星的父亲沈勇。 “jiejie，姐夫没事的，明明只是受了轻伤，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你会听到消息说是重伤。我的消息绝对可靠。”李世民再次确定这件事情，虽然之前长孙氏早就已经和她说过了，不过那时候已经是醒来的萧贺，原先的平阳公主是听不到这个消息了。 “这个我也记不得怎么回事了，只是听侍琴说了当时的情况，说是军中有消息来报，驸马受了重伤，我这才受了惊吓的。” 长孙氏怀疑地说道：“那个报信的人呢？侍琴认识吗？” 萧贺这个早就问过了：“侍琴说她不认识，后来按他们的描述再去找了，那个人死了。” “死了，怎么会死的？是病死还是被人害死的？”长孙氏有些紧张地问道。 这时候李世民说话了：“只知道是被毒死的，现在还查不出是谁干的，连毒药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萧贺和长孙氏都愣住了，听他这话的意思，他都已经查过了。 “如果连你也查不出来，那就不用查了，范围很小了。”萧贺说这话的口气很冷，浑身都散发着冷飕飕的气息，其他两个人都听明白了，只是大家都没有说出口而已。 还是萧贺先说了：“这事以后就不提了，驸马没事就好，也不知道前线怎么样了？” 这方面李世民消息很灵通：“目前情况尚不明朗，不过这一仗还是很有把握的，以姐夫的能耐，拿下吐谷浑是没有问题的。” 萧贺这才放心地说道：“那就好，千万别再出什么事了，他还没见过令武呢！” 李世民和长孙氏本来也奇怪，她不是都忘了吗，怎么还这么关心驸马？原来是替小儿子担心呢！ 萧贺想起还有件事要托李世民办的，差点都忘了说了。 “刚刚说到的星儿，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李世民豪爽地说：“jiejie，您有事叫弟弟做吩咐一声就是了，哪里说得上帮忙。” “这个不是为我办，是为了星儿的哥哥沈平。他们家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了，大的懂事知礼，小的聪巧可爱，我就算不是为了佩儿也放不下这几个孩子。沈平今年十三岁，书读得不错，我想给他请个师傅，在学业上能好好指点他一番，将来考个功名，也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不枉我替佩儿照看他们兄妹一场。” 李世民一听就这么点事，容易。既然这个沈平是jiejie要照看的人，他自然要另眼相看的，王府里有学问的人大有人在，到时给他找一个当师傅就是了，平阳公主义女的哥哥，有这个身份那些学士也是不会拒绝的，何况还有他在呢！ 不过为了表示一下他的尊重，还特意问了一声：“jiejie对这个沈平的师傅有什么要求吗？” 萧贺笑了，看着李世民的眼神很是可爱，没想到现在的李世民一点她印象中英明神武的影子都没有，历史的描述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也许是她还没有发现，也许是他年纪还轻的缘故吧。 “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人品好，学问好就行，如果能是位做实事的人那就更好了。”萧贺想到沈平跟她谈过的理想，就特意加了一句。 李世民听了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人选了，等他问过之后再答复jiejie吧，这毕竟是正式收弟子，而且是他秦王府的顶级谋士，所以还是要慎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