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直面冲突
江南医院小会议室，院领导班子会议正在召开。 这次领导班子会议是在常务副院长陈文忠提议下召开的，因为卜贤玉有自己的想法需要提到领导班子会议上讨论，加上许多事情需要通过这个会议来安排，就同意了。 会议召开前，卜贤玉破例来到陈文忠办公室，他发现陈文忠办公室里的陈设比较陈旧，两把椅子还各断了一条腿，用铁丝捆绑住，防止坐椅子的人不小心摔倒。卜贤玉就说: “老陈你很不简单，这么大医院，也不在乎你这几件办公用品，该花的钱还是得花嘛！” 陈文忠说: “我这毛病恐怕这辈子也改不了了。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穷怕了，总是把钱看得太重。再说这些东西收拾一下照样可以用。我们是医疗服务机构，不需要讲究啥排场。” 卜贤玉尴尬地笑了笑: “江南医院有你这个大管家，简直就是铜墙铁壁，滴水不漏。” 陈文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卜贤玉: “有啥事打个电话过来就行了，怎么好劳你这院长大驾到我办公室？这不成了本末倒置了嘛？！” 卜贤玉说: “我知道你整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谢谢你为我分担了那么多。特别是我那笔钱，要不是你挡住，恐怕真会捅出大篓子。” 陈文忠说: “我能帮你的只能这个样子了，帮不了的也没办法。” 卜贤玉说: “高就病了那么久了，你有啥想法没有？” 陈文忠说: “我正要找你说高就的事。高就这段时间恢复特别快，心情也特别好，比以前也胖了不少，估计再过几个月就差不多了。” 卜贤玉说: “高就这一倒下，一晃快半年了。这家伙到底是咋想的，干嘛要和酒较劲呢？” 陈文忠说: “一个光棍医生，爷爷不疼，姥姥不爱，也怪可怜的。我最近给他找了个护工，女的，比高就小三岁，以前在外地一家医院做护士，因为值班时一个婴儿突发急病，抢救过程中死亡，婴儿家属闹事，这个护士被开除了。她丈夫几年前在车祸中死亡，一个人带着个小孩，日子获过得很艰难，没办法，就来这里当了护工。这段日子，我感觉她和高就很合得来，就琢磨着是不是给他们牵个线搭个桥啥的。” 卜贤玉说: “你这个想法很好。我们当医生的苦真的不被许多人理解，我们再不理解他们，谁还愿意做医生？” 陈文忠说: “高就这个人就是个驴脾气，倔了大半辈子，连个老婆都没混上。” 卜贤玉说: “等高就恢复了，我们一定要好好安排，不能让他再在一线岗位了，要不小命都能玩没了。” 陈文忠说: “高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他差不多就在麻醉方面还行，其他工作都不太合适。” 卜贤玉说: “有啥不合适的？这次伤得那么重，元气早大伤了。我看不如让他到后勤上算了。” 陈文忠说: “高就年纪还不算大嘛，你让他丢掉他喜欢的麻醉专业去搞后勤，不等于要他的命呀？” 卜贤玉说: “这只是临时的。身体完全好了，想去再调过去嘛。” 陈文忠没有说话，低着头在抽屉里找文件。 卜贤玉说: “我看就这么办吧，等会会上通一下就行了。” 陈文忠抬起头来看了卜贤玉半天，问: “谁做主任？” 卜贤玉有点心虚，但表面很平静: “王上进主持工作也这么久了，表现很不错的，转正是很正常的嘛。” 陈文忠看着卜贤玉的眼睛说: “好吧，一会会上听听大家的意见吧。” 领导班子会上，陈文忠通报了医疗改革工作进展情况，尤其是采购部撤销和实行费用扎口管理以后，医院内部和病人及病人家属都给予了充分肯定和认可。但在药价、杂费和医疗事故方面还存在很大问题。一些常规用药、常规治疗费用上还存在虚报乱提现象。陈文忠列举了很多例子，其中一个例子，就是卜贤玉去找马采莲时碰见一个妇女反映拔牙费用问题。陈文忠摸出一张纸来展示给参加会议的人看: “这是一封实名举报信，患者反映到牙科拔牙，在患者没有决定是否拔掉的情况下，牙科医生擅自把患者的牙给拔掉了。这且不说，拔了一颗牙，竟然收取了患者590元的费用！其中有一种消炎药，网上卖的价格是23元，结果医院硬收了患者68元，这和强盗还有什么区别？是谁给他们加价的权力？经过调查，患者举报事实存在，我们已对牙科和牙科医生进行了处罚，扣发当月奖金，当事医生罚款500元，作为患者的赔偿款，责令当事医生写出深刻检查，并当面向患者赔礼道歉。对乱加价的情况正在梳理。我这里给各位先打声招呼，如果牵涉到在座的某一位，请大家理解和配合，就是牵连到我也同样有个交代。医改不是走形式，必须一条一条抓落实，一条一条见实效。老百姓认可了，改革才算成功。” 市局驻院副局长钱长城这时插话说: “这次改革上面是下很大功夫的，不改出成效，不改彻底绝不会收兵，这一点，需要大家统一思想认识，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陈文忠放下举报信，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我们口口声声说医院难开，医生难做。难道这样做就能把一个医院搞好，就能当一名称职的医生吗？”他喝了一口水，“据我所知，我们医院现在有一种怪现象，一些人心思不用在所学专业上，不用在如何提高手术质量和服务水平上，而是整天找门子、拉关系，希望能在职称上提高一点，在职务上提升一点。你医疗技术水平上不去，就是给你个国际专家也是白搭。” 院纪委书记韩为先顺着陈文忠的话说: “我已经就这个问题向市局主要领导进行了汇报，市局意见:凡是靠不正当手段得来的职称和职务，一经查实，一律降级使用，永不提拔”。 会议还听取了院务委员、总务办主任校官所作的，以罗小蒙为原型的电视剧筹拍情况和文艺汇演排练情况汇报。 陈文忠看了看卜贤玉，然后说: “还有两件事需要大家讨论一下，一件是丁副院长年底就到退休年龄了，是否按时办理退休手续？” 卜贤玉说: “这件事不需要再讨论了，达到退休年龄，校主任就按规定打报告，按程序办理退休手续。” 陈文忠说: “再说第二件事:麻醉科主任高就因伤住院半年多，估计还得几个月才能康复。麻醉科副主任王上进主持工作，大家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是不是要给王上进同志转正？” 陈文忠的话刚完，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吵开了，有的说: “高就是麻醉科专家，他王上进懂啥？他有啥资格做主任？” 有的说: “如果让王上进当麻醉科主任，高就康复以后怎么安排？” 还有的愤愤不平: “他王上进有啥能耐？就会溜须拍马，仗着老子是市公安局副局长，到处翘尾巴，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我看干副主任都可惜。” 卜贤玉敲着桌子说: “陈副院长说得很清楚，让大家一个一个发表意见，不是让你们瞎吵吵。” 于是大家一个一个表态，结果是:同意王上进做主任的两个人，同意继续考察的两个人，保留意见的两个人，不同意王上进做主任的三个人。 卜贤玉说: “让王上进转正也是有意对该同志培养，高就是不错，但他能干一辈子吗？总要培养后备力量吧？再说，高就这么一场病下来，身体很弱，康复后调整做做力所能及的工作，也是对他关怀照顾嘛！我和陈副院长会前开了个小会，都同意王上进转正，让他在主要岗位上加强锻炼。” 陈文忠非常生气，你卜贤玉这是啥意思？我没表态你怎么说我同意了呢？自己如果不说明，形成事实恐怕就晚了。他说: “卜院长会前是和我商量过，但我的意见是拿到会上讨论。现在我也表个态:我不同意王上进当麻醉科主任，起码现在不行！” 卜贤玉蒙了，半天没有说话。 纪委书记韩为先出来拉场说: “大家看这样行不行？先征求一下高就意见，如果他同意这样安排就没问题，如果高就不同意调整工作，我们也不能勉强，这也是组织对他的关心和爱护。” 卜贤玉顿了半天，这才说: “就按韩书记的意思办。如果没别的事就散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