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绿野千鹤的歉疚
全国大赛的决赛在一个周日的下午。 天色是水洗过一样的透蓝，高远澄澈得好像没有一丝阴霾。几丝微微的流云在纯蓝里面飘浮着，仿佛无拘无束的游鱼。金色的艳阳选在天空正中偏西一点的方向，淡金的光芒流转，将天地映得一片耀眼。 “没有风呢。”不二抬起头笑了笑，“看来又会是汗流浃背的一天呐。” “没有风也没关系吧？”幸村站在他旁边调整着拍弦，闻言轻笑。 “当然没有关系。”现在嘛，有没有风，都是一样的。反正——不管是怎样的天气都可以打得很顺手。 “好了，进场吧大家！”毛利走在最前面，眼见场馆已经近在咫尺，转过头来看着队员们，“今天，请务必以最好的状态来迎接比赛！多余的话我也不必讲，现在——出发吧！” “嗨！！！”异口同声的回答，饱满而洪亮，带着几乎可以穿破天空的锐气，引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在目光触及他们身上的队服时露出恍然而又敬畏的神情，悄悄和同伴们窃窃私语起来。 . “……千鹤，你？！” 走到入口的时候，绿野诚忽然惊呼起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幸村不二柳生几个都略略变色——但见一个穿着嫩粉色连衣裙、戴着棒球帽的女孩子斜靠在场馆的入口处，原本略略在看手机，这时闻声抬起头来。如果不是绿野诚叫出来恐怕他们都不会注意到她。 绿野千鹤。 “她来干什么？！”丸井顿时语气不善地开口。 绿野诚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队友们，又看看毛利，露出些许歉意的目光：“寿三郎……我……” “去吧。”毛利叹息了一声，“快一点。”诚君也是不容易啊，meimei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他夹在队友和meimei之间左右为难……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绿野感激地看了毛利一眼，快步走过去：“千鹤，你来这里……” “哥哥。”绿野千鹤露出一点苦笑的表情，“我不是来捣乱的。” “哦。”绿野诚微微松了口气——他实在是不希望meimei的任性再搞出乱子来了……而且，之前那件事情，无论是对柳生仁王还是对千鹤她自己，都造成了非常糟糕的影响，他一点也不希望双方再对上。只是——“那你是来……” “我就是想过来和网球部的大家说声对不起。”绿野千鹤表情淡淡地说道，“一直没有那样的勇气再站到他们面前一次，今天刚好是个机会吧……来看比赛。等到赢了我想他们也没有心情理我，我也不想让大家在高兴的时候还发现我这么个讨人厌的家伙。所以就比赛前吧。” “这个……”绿野诚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同伴，看着meimei露出犹豫的表情，“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愿意……” “没关系的哥哥，我也不想你为难的。”绿野千鹤笑了笑，“我自己去说就好。”说着不等绿野诚反应过来就绕过他走向了立海的其他人。 “……那女人过来做什么？”仁王也难以抑制地流露出讥刺，“特地赶在决赛之前来给我们添堵，这可真是……”到底还是本性对女性尊重的男生，说不出太过嘲讽的话，只能咽下到嘴边的话，冷冰冰地看着绿野千鹤。其他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姿态却是全然防备的。 绿野千鹤在青年们面前站定，目光从一张张带着戒备与厌恶的表情的脸上划过，然后忽然弯下腰，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我没什么别的意思，也不是想在这么重要的时刻给大家不愉快的感觉。只是一直没有发自内心地道过歉。一开始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后来是没有脸面站到你们面前……我欠大家一句由衷的‘对不起’，不知道晚了没有，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可笑。但我，或许只是从自己的角度……也还是要和你们说我很抱歉，很抱歉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情，给柳生君仁王君，还有其他人……包括我哥哥在内，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伤害。……我很抱歉。” 她维持鞠躬的姿势，微卷的长发垂坠下去。 在似乎很短暂又似乎很漫长的沉默之后，柳生开口：“好了，绿野千鹤桑，请站直吧，不用这样了。” 绿野千鹤慢慢直起身来。 “或许绿野桑说了对不起，但我们……应该没有必须去说‘没关系’的理由吧？”柳生用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说着——但这已足够令人惊讶，这样一位绅士，用冷淡而到这样地步的口吻和一位女士说话，甚至不太礼貌。但没有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绿野桑，是想要自己内心的平静，所以来道歉吗？”紫发的少年问得犀利，“因为自己感觉到内疚，所以在全国决赛之前来找我们说对不起，这样……真的有考虑过你道歉的对象的感受吗？——我们还要比赛，绿野桑说完了的话，就请离开吧。” 绿野千鹤怔怔地看了他片刻，垂下眼帘：“……或许，我考虑实在是欠妥。非常，非常地抱歉……那个，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比赛加油……希望，大家可以拿到冠军。” 柳生略略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仁王轻飘飘看了绿野千鹤一眼，也没有回应。只有毛利看在绿野诚的面子上露出一个短暂的礼貌性笑容，然后冲队员们招手：“好了好了，大家进去吧！”于是一个接一个越过呆立的绿野千鹤，走进场馆去了。 “谢谢你的祝福。”不二在路过绿野千鹤的时候仿佛不经意地开口，“不过我们，不需要祝福，也一定会赢。” “……” 青年们挺拔坚定的背影一个个消失在过道的尽头，绿野千鹤扎煞着双手，怔忪无言，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化成一个软弱的苦笑。又搞砸了啊……她其实，其实是真的很抱歉，是真的希望他们赢得比赛…… 被孤立与排斥的半年，她渐渐明白了成为“少数”、被人指指点点是怎样的感觉。自己如此，被曝光了大尺度照片的仁王和柳生又会怎样呢？因为哥哥也对她冷淡的缘故，她没什么渠道了解柳生他们的情况，只隐约知道柳生转学，仁王退部之类的事情…… 是在自己落到低谷的时候才知道一朝失去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是怎样的感受。之前自信而愚蠢地认为，为了“捍卫不二君真正的世界”可以承担任何后果，但真正发现自己一贯优雅可爱的形象被摧毁、原先亲热的同学朋友纷纷避之不及觉得她心如蛇蝎、哥哥也不再那么疼爱她，她才惶恐地明白自己的脆弱——她根本承受不起失去所有的结果。可她……是自找的，而因为她的缘故而几乎改变了人生轨迹的仁王君和柳生君……是多么的无辜…… 她做了……后果非常严重的错事…… 因为自己的执念和偏执，伤害了太多不该被卷入的人。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就好了，如果可以回到自己做出疯狂的事情之前改变一切就好了……无数次这样想着祈祷着，但睁开眼睛又是冷冰冰的现实。只能苦笑和落泪，然后在镜子里面看见惶恐不安的自己。 “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女生喃喃自语地渐渐蹲下身体，抱住了头，眼泪从眼眶里一颗颗滑落。 ——无论你们原谅与否……我真的，真的愿意赌上一切来期盼你们的快乐和成功……我所做的事情已经造成了伤害，但如果……尽量、尽量地微小，那就好了。 拜托你们，请一定要如愿以偿，这样我才或许可以在深刻的忏悔里，找到一点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