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腊月
腊月里事务繁忙,子肜也未在娘家久留,等把凤儿抱来了稍稍逗玩一会儿就要告辞了。张夫人知道她事多,也没留她用晚饭,只是狠狠的亲了亲元春,又关照子肜下次来把珠儿带来,虽是个外孙,也是自己家的骨rou,张夫人对这对孩子也是疼到骨子里去的。还忙不迭的关照下人把那庄子里送来的年货里,挑那个颜色好看的活的野鸡野鸭出来,带回去给珠儿玩,还让再挑一对皮色水亮的活的白兔子给元春带回去玩。 子肜忙推辞道,不用这么麻烦,府里也有庄子,这几日年货也就到了,孩子想玩也尽可以去挑。现在这活物还是留着给侄子侄女玩吧。 子肜嫂子忙快口的接了话头,“麻烦个什么,一点都不费事。你府里的是你们自家的,我们这儿给的是舅舅家的,虽不值个什么,到底也是老太太的一片心意。况且现在我们府里孩子都大了,也不玩这个了,凤儿还小呢,不懂玩这个。你要是过意不去,以后有好玩意儿尽管送过来,我们是不会觉得麻烦不收的。”说完,又吩咐下人快去,仔细着挑好的,动作要快,别耽误了姑奶奶的正事。 张夫人也在一边笑道:“瞧瞧这张嘴,这几年是越发出落得麻利了,也不知道都吃了什么,补到这张嘴上去了。不过这话我爱听呢,我给孩子这些小玩意儿,以后等着你用好东西来还呢。”话音刚落,满屋子的人都笑了出来。 子肜也接着打趣道:“娘的算计是越发的好了,原来还在这儿等着我呢。得,那我就不客气了,赶明儿等找到好东西来填娘和嫂子的嘴。”说着就让元春给外祖母和舅妈道谢。元春规矩的行了礼。张夫人一把搂住,笑说,“不值什么,以后有看中什么好玩的,尽管跟外祖母说,外祖母想法给你弄来。” 元春点头道好,子肜笑着说:“嗨这孩子倒是个实诚的,只是这一点头啊,不知道她娘要到哪里去找好玩意儿来填呢。”接着又是满屋子的笑声,还有那体面的婆子打趣道:“瞧瞧,这就是一家人,个个随着老太太,嘴皮子都利索着呢。” 又说笑了一阵子,外面都准备妥当了,子肜才带着元春告辞回府。 快过年了,也没有留着亲戚在家过年不让人回自己家的。史姑娘还好说,人家父母都不在了,老父生前还把她托付给了伯父姑妈,她在伯父姑妈哪家过年都是可以的。可邢二姑娘父母都健在,她只是来府上作客小住的,再留着就说不过去了。子肜也不耐烦看她在眼前晃悠,只是这话还不好说,没得让人以为是容不下大房一个穷亲戚,再说了,看老太太对这两个姑娘的亲热劲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打算。 子肜想了想,就有了个主意。这一日,子肜特意等着大家都在老太太房里说笑的时候过去给老太太回事儿。进了屋,笑着问了好,才坐了下来喝了茶玩笑几句。打了过门儿,子肜才开始说正事:“老太太,我才拟了年饭的菜单儿,要请您过目呢。” 老太太愣了一下,说道:“这事我早已不管了,我呀,就偷个懒,只管吃就行了,老二媳妇今儿个怎么想起来给我看这个?”话虽这样说,还是把单子接了过去,一旁早有有眼色的丫鬟给老太太带上了老花镜。 子肜忙笑道:“我也知道是这个理,只是我在广东待了这几年,狠是见识了一番那儿的菜式,有很多道吃着可口、看着好看、菜色养人、菜名吉利的菜呢,所以我想着是不是也加到这次的年饭上,来听老太太的示下呢。”说着,站到老太太的身边,一一给老太太指出她新加的几道菜, 一道是脆皮烤乳猪,子肜笑着说:“猪rou这东西不稀罕,大节下的,吃多了也没个腻味,只是这个却有不同。首先就是个选料的不同,只要十斤左右的乳猪,还没怎么吃过杂粮喂过猪食,这rou质最是细嫩,没有肥膘,也不柴渣,还能透着股子奶香。其次就是火头的挑选,用上好的木炭经烧、烤、烹制而成,这炭不能太旺,不然这皮就要枯焦,也不能太小,不然皮就不脆,还不能烟大,不然这rou上面都带着股子烟火气遮了那股子奶味。时间也要恰到好处,太短则rou生皮韧,太久则失了水分,rou枯皮焦。若做的好的,这皮松脆不腻,轻嚼则碎,rou酥嫩可口,入口即化。” 顿了顿又接着说:“原本这道菜不是这个时节可得的,我原还想着等开了春再让人寻了做来。恰好那日送年礼来的竟有一头才出生的小猪仔,也不知这庄头是怎么弄的,这时节竟然有母猪下仔,庄上都认为是好兆头,连着那头母猪一起送了过来,一路上好吃好喝的伺候,像是服侍个大爷似的。可见老太太真是个有福的,让我们也跟着沾沾光,饱饱口福。” 老太太哈哈大笑,边笑边说:“快别说了,再说下去有人的口水就要流下来了,这单子啊,我也不看了,你安排的就很好。”一边把手上的单子递回给子肜,一边还看了众人笑说,“既是你们都占了我的光,那你们都拿些什么稀罕物儿来孝敬我啊?” 子肜忙凑趣说道:“我们有的哪件不是老太太您见惯的?要说稀罕物儿还得在老太太您这儿见见,让我们开开眼呢。” 老太太笑着指着她对旁人说道:“听听,你们听听,还没从她那里讹到个一件半件呢,她倒反而算计起来我的来了。” 众人也笑着凑趣说了些玩笑话,子肜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说道:“既然老太太让我作主,这年饭的单子我就去定了。趁现在也问问各位的口味,大嫂子我是知道的,史姑娘和邢二姑娘虽是客,但好歹也是叫我嫂子的,也请不要见外,直说就行了,不然啊,委屈的可是你们自己个儿的肚子。” 邢二姑娘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老太太就已经笑着发话了,“老二家的,可见你是忙糊涂了,这大过年的,亲家两口子怎么会留着这女儿家在外面作客呢。就是我这侄女儿,她大伯前儿个也打发人来接了,是我叫再等等的,不过,我再怎么不舍放人,也没得耽误他们祭祖的。” 邢二姑娘尴尬的笑说:“老太太说得正是呢,昨儿家里就来信了,我原说舍不得老太太,等过两天再打发人来接回去。反正统共没有多少路,一定耽误不了的呢。” 子肜忙在一边说,果真是忙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个茬,既然这么着,她也不虚留了,等过了年得空再来。 这事儿总算搞定了,子肜暂时放下心来,看来老太太也是在犹豫的,不然不会说那话儿,定是要留人过年的,也给大家一个暗示。 贾政这段时间可悠闲了,在家看看书,出门遛遛弯,因是冬天了,所以也没什么好景儿,不然指不定他还要去爬爬山呢。没有去跑官,也没有与同僚应酬,只是安心等着圣命。 一日无事,忽然想起了原著中所述家学的一片混乱,兴致所至忽然想去家学看看。跟子肜说了声,就带着人出门了。出了门,上了马,转个弯就到了家学。在门前下了马,也不让人通报,就进了门去。 一下子二十多年过去了,还记得那时自己才刚刚穿过来,这个身子才七岁,对着这个世界又是有好奇,又是有兴奋,还有对着未来的焦虑,除了王家和自己府里,第一次接触到的外面世界就是这个家学。那时,院子里的这棵树就已让人觉得高大,而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看去,这个树还是越发的粗壮了。直穿走进正厅,像着幼时那样,对着祭案正上方悬挂着的孔子圣人像,肃立,点香,上礼,尔后绕过祭案,穿过正厅而出。 来到课室外,贾政悄悄站定向里望去,正好看到代儒在讲书,下面的学子有的在仔细听的,有的在装装样子,也有小动作不断的,跟他幼时看到的一个样。代儒精神头也十足,学生也不敢太放肆,看来这时的族学还没有乌烟瘴气。这样就好,等着代儒年纪大了,安排他荣养就是了,再找个严厉的夫子,定不让这原本的义举变成了教坏孩子的所在。 而后,贾政也没惊动旁人,就又悄悄地退了出来,到了门口,让人给备了些礼,交由门房让其转交代儒,并让其转话,说是叔父辛苦了,存周也不打扰他老人家授课了,先走了,以后再来看望。 出了门上了马,悠哉哉的闲逛去了。快到过年了,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看着都很忙碌,只是快过年的喜气还是挺足的。贾政来到一个书肆前,刚下马想进去,就听得有人在说:“这不是贾世兄吗?贾世兄广东回来还未曾得见,今儿个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