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秒速五厘米
“醒来吧，醒来吧。被命运选定之子，你终于来了。”缥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是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平稳得，没有一丝感情，却不可置疑。 “我？我是……我是……” “我是……我是谁？”一个低沉而粗犷的声音，一如野兽的咆哮。 黑暗，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然后，有黑色的光，撕裂了，原本就是黑色的世界。 血液一般的赤色瞳孔，在黑暗中慢慢睁开。 ———— 慢慢睁开。 有光，刺入风间扬羽慢慢睁开的眸子。 不是来自天空，而是来自，一道人影。 一道，散发着纯净白色光芒的人影；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道，乳白色光芒凝聚而成的人影。 好暖……就像，春日里最和煦的阳光，有一丝甘甜，在喉间荡漾。 我，死了么？这里是，天堂？ “你醒了？”轻柔的声音，平缓，慈爱。 光芒凝成的手指微微一动，粘附在风间扬羽身体表面的如粘液一样的东西，忽然蠕动起来，然后迅速地退散开去，最后汇聚到风间扬羽平躺着的身体的后背处，慢慢地退回到他身下的湖水中。 视野，变得清晰，风间扬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托起，一直从平躺的状态到站立状态之后，才消散开去。 “守护者大人！”是芊芊的声音。 站在她身边的还有赫儿，奈奈，夕舞，殇，以及，乳白色光芒构成的人影。 人影有些缥缈，看起来不那么真切，但仔细分辨的话，依然可以看得出来是一位雍容典雅的女子，眉宇间，倒是和芊芊有着几分相似。 终于从半清醒状态回过神来的风间扬羽使劲摇了摇头，然后望向众人。 久违的真实感。 “我……” “啊，不好意思啊，刚才想让古林肯比降下的，结果原语不怎么擅长的我一不小心说成了‘丢下’，然后……”夕舞一脸抱歉的样子说道，但眼神中除了笑意却一点抱歉的感觉都没有，“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风间扬羽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词库，却遗憾地发现竟然没有一个词足以表达他现在以无奈和愤怒为主导的复杂感情。 “年轻人表现很不错哦，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殇笑了笑，悠闲地走向这边，身后，留下一道道扩散开来的涟漪。 望着那一道道涟漪，风间扬羽才讶然发现，包括自己在内的数人竟然一直都站在一大片冰蓝色的湖面上的。氤氲的雾气，笼罩了整片湖面，目之所及，完全看不到湖岸所在。 呃……凌波微步？ 走到风间扬羽身边的殇，若有深意地瞟了一眼一看就知道只套了一件外套的赫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刻意压低了声音，“不但救了奈奈，还带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有我当年的风范！” “有你当年的什么风范？”光芒凝聚而成的雍容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风间扬羽和殇身边，身体微微前倾，吹气一般在殇耳边轻轻笑道。 殇却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迅速跳了开去，一脸尴尬地赔笑道，“呵呵，瞎说的，瞎说的。你怎么会相信我和年轻人的开玩笑话呢？” 风间扬羽古怪地望了一眼那光芒凝成的女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父王！” “呃……说正事，说正事。”殇脸色一正，恢复了那第一次见面时的英武神态，“那个，废话我就不说了，年轻人，你作为我们精灵一族的守护者被召唤而来，注定会与天道相悖而行，所以，你的身边，或许很快便会发生各种各种的大事件。” 风间扬羽扯了扯嘴角。这话……要是早点说就好了…… “为了让你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这些即将到来的挑战，我们会按照守护者的惯例送你去伊甸园学习。希望你可以在哪里好好成长。”殇微微笑着，转过身去扫了一遍身后诸人，“当然，原本就在那边学习的芊芊也会和你一起去，还有你带回来的奈奈以及那位小姑娘。” “呃……伊甸园？”虽然不是很明白伊甸园里是什么，但风间扬羽还是点了点头。 “所谓的伊甸园，是这个名叫‘中庭’的世界从上古造神时代遗留下来的一处重要的造神之所，诸神之战后，伊甸园成为一片废墟，直到后来才渐渐被改造成这片各大种族公用的教学场所。”仿佛是明白风间扬羽的疑惑，光芒凝聚而成的雍容女子解释道，声音依旧是那么平稳而又慈爱，“伊甸园是一片奇异的空间，虽然地处中庭的正中间，也正好是各个种族领地的交界处，但因为是目前已知的造神时代唯一的遗迹，而那时的人们又以东为尊，所以，我们又尊称它为东之伊甸。” 东之伊甸……么？听起来，应该是和自己原来的世界中，东皇太一被称为“东皇”的原因是一样的吧。没想到那位神在建造自己那个的次元的时候，连这种习惯性的设定都继承了上古文明的传统。这样想来，那位神对于这个世界上古时代的造神文明，一直都是有一种难以释怀的执念吧。 “守护者大人？”身边传来芊芊轻声的叫唤。 “啊？嗯。”风间扬羽回过神来，“那我们，现在就出发么？” 风间扬羽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对于知识的渴求和对未知的探索，一直都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兴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强大的欲念甚至可以掩盖青春期荷尔蒙的躁动所产生的渴望与女孩子交往的冲动。 “如果守护者大人已经准备好了话。”光芒凝聚而成的雍容女子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见到风间扬羽微微点了点头之后，就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行去。澄澈的湖水，在她脚下荡了开来，带着星光般的点点银辉。 风间扬羽等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湖水很静，就像一方光滑到极致的镜面。如果没有风间扬羽等人的干扰，甚至连一丝涟漪都不会产生。 雾气很浓，就像一帘轻薄到极致的帷幔。如果没有风间扬羽等人的撩拨，甚至连一抹褶皱都不会产生。 就是在这样的光滑与轻薄中，风间扬羽感觉自己就像行走在梦境之中，一走，就是一生。 可是，是谁，在这一生中伴我左右，又是谁，在轻声呼唤自己？ “守护者大人……守护者大人……” 熟悉的，声音。 “啊！” 风间扬羽猛地从一片混沌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正站在一株古老的大树面前，周围的人除了赫儿脸色有点难看，好像其余人都没有什么一样，正一脸担忧地围在自己身边望着自己。 “已经到了哦。”光芒凝成的女子望着一脸茫然的风间扬羽，笑着道。 “哦。哦？没有，古林肯比之类的坐骑么？”风间扬羽扫了下周边，依旧是在一片充斥着雾气的湖面，除了面前多了一株一米粗细的古老大树之外…… 古老的树木，没有根，就像是凭空从镜面一般的湖水上长出来一般，斑驳却带着淡淡毫芒的树干初略一看，和以前自己常见的柳树差不多，但从下垂的千万丝绦上纷飞而下的，却是樱花一样的花瓣。婴儿小手般粉嫩的花瓣无风自动，慢悠悠地离开枝头，又慢悠悠地飘入空中，像是一只只粉色的妖精，悠然漫步，凌空起舞。它们落下得很慢，连秒速五厘米都不曾具备，仿佛不忍生命就这样逝去，但是，终究还是难以逃脱命运的轨迹，缓缓地，不甘地触到了如镜般的水面，消散不见…… “这是……”风间扬羽伸出手，轻轻接住一枚花瓣，待抓到眼前细看，却已经如雪花一般，悄然融散。 “秒速五厘米……”光芒凝成的女子解释着，嘴角勾勒起一丝怀恋的笑容，“它叫‘秒速五厘米’哦。” 秒速，五厘米？ “对……对不起，凭语大人……”奈奈忽然低垂下眼帘，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奈奈，没事的。”芊芊轻柔地抱住奈奈的脑袋，将她埋在胸前，“没事的……都过去了……” 众人都望着芊芊和奈奈，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嗯哼！”仿佛为了打破这种略有些伤感的气氛，殇轻咳一声，“都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就出发吧。”然后望见依旧在向四面八方寻找着什么的风间扬羽，“没有坐骑的，别找了，这次是传送。” “呃……” 风间扬羽乍一听到“传送”这个词有点熟悉，然后忽然反应过来，虽然是在游戏小说电影里面已经接触过无数次的概念了，但要现在要自己亲身体验，却完全不是同一码事啊。在一瞬间从这个地点到达另一个地点，眼前的景色在一瞬间发生重构式地剧变，完全不一样的景色和人物，完全不一样的邂逅和故事，想想，就觉得让人心潮澎湃。 “等等，等下……”风间扬羽忽然叫到，然后转向呆在一边静默不语的赫儿。 如果说人有时候会将某些重要的事情忘记掉，然后忽然又因为某个契机想起来的话，现在就是这个瞬间。 “那个，你可以先把外套换给我么？” 如果说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集变态下流恶心痴汉等诸多属性于一身的无耻之徒的话，那应该就是眼前这样的人了吧。 赫儿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惊讶到连愤怒都已经无法存在。 “呃……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衣服换下来再还给我么……”风间扬羽感受着一道道情绪各异的古怪目光，讪讪一笑。 “呦！年轻人很有勇气嘛。但这技术……有待提高啊。让女孩子脱衣服什么的，怎么也不应该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在这么多人面前做的事啊。”殇一脸要将自己珍藏数十年的不世神功传授给晚辈的样子，然后忽然若有所悟地讶然道，“难道，你有那方面的兴趣？” 捂脸…… 要是落井下石和为老不尊就是作为精灵王的标准的话，那殇一定是一位千古名君。 “不过，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满足你吧。”说着，殇一瞬间出现在因为殇刚才的话而鼓着脸出现羞愤之色的赫儿面前，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赫儿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看到殇的一只手指轻轻地点在了自己的额头，然后戴在那只手指上的一枚充满科技感的乌黑戒指忽然闪过一道淡淡的光芒。 一瞬间，身体就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拂过一遍，毫无死角。 “啵~” 银白色的长袍，自动弹了开来，然后，从赫儿肩头，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