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东之伊甸
呼吸，停止了。 有一道圣洁的光芒，从银色的外套裂开的缝隙中透出，在这一片被迷雾笼罩的湖面上，显得格外刺目。 虽然不想承认这样的事实，但包括风间扬羽在内的所有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幼，都瞪大了眼睛，望着那滑落下来的银色外套，里面。 然后，脱落了，那件被人这样期待着的银色外套，就像蒙在神秘女子脸上的面纱，忽然间，被人揭开，露出一张，绝世的容颜。 仿佛破茧的蝶，轻轻张开了羽翼，光芒散去，只余下，黑白两色。 左白右黑的双色服饰，恰到好处地映衬着左眼火焰般的金黄，与右眼血液般的赤红，蝴蝶结和蝶尾，露肩与垫肩，开叉的裙摆和雪白纤细的美腿，完全不对称的风格，在一种奇异的平衡下，融为一体。 最后，轻轻浮现在金发少女的完美的躯体上，就像一幅名画上，镶上了画框。 “唔……竟然是这样的风格。真是让人意外。”殇虽然带着些惊讶的语气，但明显比起其他处于目瞪口呆的人而言要好得多，顺手接住滑下来的银色外套，甩手间，将它抛到风间扬羽头顶。 银色的外套张了开来，与几枚樱花瓣一起，晃晃荡荡地飘落下来，毫无误差地披在了风间扬羽身上。 “……”因为殇的行为才刚刚来得及露出一点愠恼神情的赫儿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变化，透过镜子一般的湖面，呆呆地望着水中的倒影。被抱在胸前的小狗崽睡眼惺忪地睁了下眸子，然后继续沉沉睡去。 “这可是大叔的独门绝学哦，小姑娘要不要学啊？”殇咧嘴打量着赫儿身上的衣服，一脸得意地笑着。 “和变态大叔在一起的人，果然就只有变态老头了。”回过神来的赫儿“哼”了一声，开始展现她毒舌的本质。 “变……变，变态老头？”殇深受打击似的向后退了半步。 “看来这些年没有我在，你倒是意外地学会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嘛？”淡淡的声音，似笑非笑地出现在殇的耳边，“是专门用来讨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欢心的么？” 殇尴尬地笑了笑，无奈地回过头去。 “哎……你就不能让我有点男人的神秘感吗？”伸出带着那只奇异戒指的手掌，殇对着眼前乳白色光芒凝成的雍容女子晃了晃，“上次去万归狂那儿，他的那个文绉绉的义兄弟送给我的。据说，可以根据生命体的体型用周边的粒子合成出最适合个体的服装吧。” “真的？” “真的！” “嗯，就相信你啦。”光芒凝成的女子开心的笑着，转过身来扫了一圈风间扬羽等人，“那么，我们开始吧。” 话音落下，那棵被叫做“秒速五厘米”的古树忽然从它原本只有樱花点缀的万千枝绦上，长出无数半透明的莹白嫩叶，将整个古树四周，都撒上了柔和的光芒。 光芒有如实质一般，暖暖地，沁入心脾。 无数光点，开始从被照地有些发出微光的冰蓝色湖面升腾而起，一直穿透了薄雾，朝着“秒速五厘米”渐渐飘荡过去。 但是，没有魔法阵，也没有螺旋般的传送门，风间扬羽四下望了望，不知所措。 “闭上眼睛，关闭听觉，无视触觉，然后宁静心神，淡化自我，想象着自己的rou体其实并不存在，而天地万物就是自己本身……”殇在一边一本正经地说着。 虽然因为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传送门或者虫洞之类的存在而感到失望，风间扬羽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殇所说的，在套上披在肩头的银白色外套之后，就站立原地，一动不动地进入了一种自我催眠的状态。 光，淡去了；声音，也渐渐远去，感官，一个接着一个有条不紊地被关闭起来。 一枚花瓣，从空中飘落而下，触到了风间扬羽的额头，霎时间，如冰雪消融，洇入他的皮肤。 有缥缈而清脆的声音从心底响起，淡淡的，仿佛呓语。 “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二目垂帝，心神自宁。无为我，无有我，而万物皆我……” 那呓语，一点点变得清晰，然后徘徊而上，渐渐地缠绕住风间扬羽的心神，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后，化作了一个茧…… 古树的周围，只有殇和夕舞，还有那光芒凝聚而成的女子清醒着，其余四人，包括赫儿怀中那只小狗崽，也仿佛一起陷入了沉睡。 闭着眼，静静站立着，恍若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雕塑。 粉色的樱花瓣，一片接着一片，从古树上脱落，然后穿过朝着古树飞来的光点流，逆向朝着四人一狗飘去，直到，轻轻地触到他们，然后消融，化作粉色的光，洇入他们体内。 随着越来越多的粉色光芒进入四人体内，他们的身体也开始泛起淡淡的粉色光芒，越来越亮。终于，到了某一刻，似乎是光芒的积累达到了一个阈，原本静立着的芊芊忽然向着四周迸发出一道强烈的光芒，继而轰然崩散，化作无数光点，汇入湖面升起的光点组成的光点流，朝着“秒速五厘米”渐渐飘荡过去。 接着，是奈奈。 然后，赫儿，以及那只小狗，都一个个，化作了无数光点，朝着“秒速五厘米”汇聚而去，最后，与光点流一起，沁如那古老的树干表面，消失无踪。 天地，白茫茫地，一片混沌，风间扬羽已经感觉不到自己rou体传来的直觉，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也触不到，但自己对于周围事物的感觉，却变得异常清晰。他可以感受到芊芊慢慢向着古树掠去的身影，感受到奈奈内心淡淡的悲伤，赫儿还在疯狂悸动的心脏，花瓣在空中飞扬的轻灵，还有夕舞不小心弄出来的涟漪……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变为了自己的一部分，毫无违和地，仿佛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是这样了。 然后，他开始向着古树行去，没有任何召唤，也没有任何理由，就像是本能一般，就像是疲惫的时候，理所应当地回到那个叫家的地方。 “轰！” 强光一闪，无数细碎的光点从风间扬羽所在的地方迸射而出，继而，汇入浩浩荡荡的光点流，朝着古老的大树飘荡而去。 “啪！” 光点散去，一本古旧的书籍从风间扬羽原来所在的地方掉落下来，然后，是缓缓飘落的银白色套装…… ———— 当一切都再次平静下来，从湖面上升起奇异的光点也开始逐渐减少。 “你，没事吧？”殇站在光芒凝聚而成女子身边，恢复英武的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 “没事，只是那两位新来的孩子，好像传送起来比较费力呢？”女子微微摇了摇头，光芒组成的脸颊，显得更加透明了几分。 “这次召唤来守护者的确很不一般，这样浓郁的生命印记，即使是历代典籍的记录中，好像都不曾见过。”殇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道，“还有，他这次带回来的小姑娘，很奇怪……” “那个小姑娘？”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发觉，看起来就只是一个长得向你年轻时候一般美丽的小姑娘罢了。”殇回过头来微笑着对着咫尺之间的半透明脸庞，“只是刚才我接近她的时候，才发现，她没有呼吸……” 刚向吐槽下殇不着痕迹的恭维，光芒凝成的女子微微张了张口，可是，话到了喉间，却硬生生地，被咽了下去。 “她也，和我一样？” “或许吧。”殇遗憾地摇了摇头，望向夕舞，“你把他的衣服和书，派人送过去吧。”等对方拾起那套银白色的套装和书籍快步离开之后，才回过头来，望向远方，“但总觉得，有点不一样……” 殇望着眼前怔怔出神的女子，忽然抬起戴着那只奇异戒指的手掌晃了晃，“话说，这个，你要试试么？” “要是从前你能说这种话的话……”回过神来的女子“噗嗤”一笑。 “要是，从前我能意识到的话……” 逐渐减少的光点，终于完全消散开去，平静的湖面，升起淡淡的薄雾。 只余下两道人影，依偎着站立在一片朦胧之中。 ———— 风间扬羽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终于，到了某一刻，连自己的存在都已经不太明确。 我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汝名，为守护者，汝命，只为逆天，于此地，此时，此理。此，即为候汝千年之地……” 声音，悠悠地传来，有种，熟悉的味道。 光，从头顶洒下，冲破了原本一望无际的白。 被撕裂的炽白中，万物开始诞生。 会飞的石头，会走的大树，会哭泣的小草，会唱歌的鱼…… 风间扬羽感觉自己又一次飞了起来，但这不是居高临下的俯视，而是，在天地间，与天地万物化为一体，然后尽情畅游。 它们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它们，没有了形态的约束，只有神识，穿越了千山万水，阅尽世间百态，朝着一个既定的目标飞去。 近了，近了，那个直觉引导的地方。那个自己游离的终点。 暴烈的火焰，厚重的尘土，轻灵的微风，澄澈的清泉。 四种不同的色彩，四种不同的感觉。 浮空的岛屿上，鳞次栉比地排列着无数现代化的建筑，奇怪的飞行器械穿梭纵横，行云流水般流畅恣意。 “这里，就是东之伊甸？”风间扬羽喃喃道，感觉自己来到了某个未来都市，而不是和精灵们处于同一片天地的某个奇异的教学场所。 忽然，当一束白光出现在风间扬羽面前，神识仿佛受到召唤，强烈的吸引让他在一瞬间加速，笔直地冲向了那束白光的光源点。 “啊！” 大声叫嚷着，毫无优雅可言地，风间扬羽翻滚着出现在了一个广场的中央。 回首四顾，熟悉的水绿色衣裙，月白色的哥特装，还有醒目的黑白服饰，一一映入眼帘。 “呼——”风间扬羽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刚想说点什么，然后，他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所有人，无论男女，都不约而同地朝着他望了过来，像看待怪物一般的，目光。 风间扬羽愣了下，然后低下头。 在阳光的下，还算得上白的肌肤，闪着淡淡的光晕。 身上，什么都，没有？！ 耳边，传来了赫儿的尖叫声，“变态！” “啪！”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