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空的邂逅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足以承载着所有人类的话，那一定是，大地了吧。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足以承载着所有梦想的话，那一定是，天空了吧。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足以承载着所有人类，及其梦想的话，那么，一定是，“天舟玛安娜”了吧。 这是大地与天空的结合，这是人类与梦想的结合，这是杀戮与艺术的结合，就像是一场最为完美的邂逅，轻盈，灵动，带着，梦幻一般的旋律。 而此时此刻，正是这样的梦幻，载着风间扬羽，悠然，翱翔于云天之上。 风，在耳边呼啸。 大地，在脚下臣服。 山峦，河流，森林，草原，烈日，层云……所有的一切，都在风间扬羽的眼前迅速飞退。 浮光略影间，倏尔远逝，仿佛连同整个世界，都被狠狠地甩在了身后。 只留下，这身边，恍如鲲鹏一般的，庞然大物。 大海一般空灵的苍蓝，加上烈日一般壮阔的暗金，两种色泽，完美地交融着，在那直径数千米的舟身上，用色彩与线条的言语，吟诵出对艺术女神最美的礼赞。 与一般对“舟”的定义所不同的，天舟玛安娜与其说是一艘飞船，不如说是飞行器或许来得更加准确一些。 没有传统的左右船舷来勾勒天舟的轮廓，也没有平稳舒适的甲板来让你悠游嬉戏，天舟玛安娜所有的，只是一内一外两道舷舱，以及舷舱所拼就的，唯美曲线。 金蓝相间的外舷，仿佛一道月牙一般，直直地冲在航线的最前端。即使是在白昼也依旧清晰可见奇异荧光，细细地覆盖在它的表面，然后，一点点延伸着，弯曲着，缩小着，最后，彼此相交，化作一轮前粗后细的虚幻圆环，紧紧地将整个舟体都包裹在内。 至于那半环状的内舷，虽然是同样的金蓝之色，但那种苍蓝，明显比外舷要深邃得多，仿佛是玉石一般，晶莹润泽。同样的奇异光芒，也从其身上延伸而出，最后，与外舷的光圈，在同一个点，悬空相连。 而在外舷与内舷之间，与天舟的纵轴处于同一条直线上的，则是洞开于舷身之上的，两道泛着暗金光芒的巨大圆口。 一直贯穿了内外两舷，直直地，抵达那尾部，所有光圈相聚的焦点。 焦点上，一团模糊如云雾一般的棉絮状物质轻轻地缠绕着，仿佛一团星云，在微微地，酝酿着些什么。 隐约之间，有无数雷光，在其中轻轻跳动，让人下意识地，就想远离一些。 “现在又没有上弦……你那么害怕干嘛……” 似乎是读出了风间扬羽眼中的忌惮，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思无益淡淡地说着，顺手使劲地揉了揉杵在一边的石化少女。 就像是一滴甘霖悄然滴落在干裂的土地之上，石化的少女瞬间鲜活了过来。 在一瞬间扑到思无益身上，一边叫着“主人”，一边哇哇大哭起来。 似乎是终于明白过来了自己的所作所为，风间扬羽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歉然的笑意。 但一双眸子，却是直直地朝着思无益望来。 “上弦？” 入眼处，那张无精打采的脸庞，似乎比往日更加浓郁一些。 一如风间扬羽脚下，那仿佛雾气般的，浩浩云海。 风一吹，却又倏而淡了下去，化作一抹，令人困惑的形态。 “哇……啊呀……快放手，软软！” 使劲地从少女的怀抱中抽出胳膊，思无益一脸慌张地想将少女推开。 “作为天舟玛安娜的终极武器之一……唔……所配备的，同样源自于女神伊修塔尔相关传，说的……呼呼……破坏光线——‘埃比赫之坠’。” 可是，那青春一般的热情，那铁箍一般的决意，岂是少年那羸弱的胳膊可以推就？ 一切的矜持，终究，不过是化作徒劳的挣扎。 终于，思无益认命一般垂下胳膊，任由少女满脸委屈地在自己怀中磨蹭着。 “埃比赫……？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忽地从窜了出来，带着，“哗啦哗啦”的声音。 那是，关于那集美艳、任性、残忍、多情于一身的，丰收与战争女神——伊修塔尔的逸话，同时也是作为定位其“破坏与任性”个性的关键理由——只因“看不顺眼”就“毅然”“决然”地将众神之王所敬畏的灵峰埃比赫山夷为平地，并将山脉的顶峰抓起，作为长枪将狠狠地扎入地脉的心腹，最终造成埃比赫山脉的完全崩坏。 这样的任性，已经超越了任性本身，达到了残暴的程度了吧……可是，也正是这样的女神，却创造了天舟玛安娜这样美丽的存在。 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但美丽，永远没有罪过。 一如这脚下的大地，这山川河流，以及，隐藏其中的，万物生灵。 不自觉地，朝着思无益望去，但风间扬羽触到的，却是一双，出神的眸子。 失了魂一般，朝着远方望去。 那里，正是洛都的方向吧。 “不好意思啊，让你陪着我们……要不是我的缘故，你现在应该呆在依依殿下身边的……” 仿佛是心思被拆穿了一般，思无益，猛地回过神来，原本还一脸怔怔的表情，转瞬间，化作窘迫。 “哪，哪里……和大家一起也挺好的啊，像这样……还有机会体验一下天舟玛安娜什么的……” 狡辩一般说着，然后，终于是渐渐地松弛了下来。 一如那张，低垂下去的，失落脸庞。 “而且，就算我待在她身边，也完全保护不了她，甚至，连一点忙都帮不上……像我这样的人……” “幻境中的事，完全不是无益的错吧……要怪就怪……唔……对，应该怪沉乐那家伙！” 是那个家伙的错吧！梦魔什么的，控制梦境欺骗感情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恶了！就算长得可爱（大概）也是不可饶恕的吧…… “不……果然是我，太弱了吧……” 轻轻地，将怀中的少女推开，思无益缓缓地仰起头，以四十五度的角度，望向天空。 那里，有洁白的云，带着一点看不到的什么，正在缓缓上扬。 然后渐渐地，化作一张，熟悉的脸庞。 “说到弱小的话，或许，我也同样的吧……” 意外地，没有安慰的言语。 长长的叹息，一如天舟玛安娜的尾部拖出来的那一道，仿佛烟花一般的，乳白光粒。 “想看看吗？‘埃比赫之坠’” 忽如其来的话语，打破了略显凝重的空气。 但……这反应弧，也太长了点吧？！ ——————— 星辰。 一望无际的星辰。 带着，一望无际的璀璨，一望无际的华丽，以及，一望无际的浩瀚。 是的，浩瀚，或许这个词，便是为，此情此景而存在的吧。 不是恍如，而是，真正切切地，出现在风间扬羽面前的，是与自己原本所在世界一模一样的，金星，木星，火星，小行星带，太阳系，银河系，以及分布于茫茫宇宙之中的，万千星云。 那是一种怎样的震撼，当自己，真的飞越了天空，来到天空之上。 然后在一瞬间，看到了整个宇宙的辽阔。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古人，诚不我欺也。 低头间，是那一颗湛蓝的星球，以及星球上的，云卷云舒。 虽然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复制这个名为“中庭”的次元而来的，但当这样似曾相识的景象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风间扬羽的额头，还是忍不住地，剧烈地，刺痛了下。 那是，来自故乡的思念。 是那故乡的星空，穿上了梦幻霓裳，与少年，不期而遇的，邂逅。 风间扬羽呆呆地望着，就像望着一颗伟大的灵魂。 隐约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从四周聚拢过来。 然后，在他的耳畔，低声细语。 “喏，这就是‘埃比赫之坠’。” 忽如其来地，略带兴奋的声音，将风间扬羽生生地拉回。 顾盼之间，是寻找宝藏一般的期待。 出现了，那本应出现在风间扬羽面前的，可是，却空无一物的存在。 “……” 抬首，凝视，一副“你耍我”的表情。 “哦，应该说是‘伊修塔尔之怒’。” 重新环顾。 可是，依旧没有…… 呈现在风间扬羽面前的，只有那点点繁星，仿佛嘲笑一般，朝着自己眨着眼睛。 “……” 风间扬羽不说话了，就默默看着。 很用力的那种。 直到对方，忽地，反应了过来。 “哦哦，忘了和你说了！” 一本正经地说着，思无益的脸上，露出一丝郑重其事的神色。 “按我说的做。” 虽然有再次被耍的风险，但终于还是拗不过好奇心的风间扬羽，还是相信了对方。 “左手笔直向前伸出。” 左手，向前伸出。 不是那么直，带着一点狐疑。 “然后虚握。” 然后，虚握。 “右手放到左手之上。” 右手，轻轻地探出。 “然后……” 不用然后了，因为后面的话语，风间扬羽一句都没有听见。 他的耳畔，只有无数低语，密集徘徊。 就像是，一句句艰涩模糊的咒语，在刹那间，齐齐地，开始吟唱。 那么轻，那么缓，却又，那么密集。 幕天席地，滚滚而来。 仿佛是整个星空，都在那一刻沸腾。 猛然间，有什么力量，急速汇聚了起来。 一直，汇聚到了，那虚握的左手之中。 感受到了，感受到了！ 风间扬羽，忽地明白了什么。 一瞬间，右手三指轻拈，就像是，真的抓住了什么一般。 然后，猛地，自那虚握的左手处，收了回来。 就像是，在……挽弓引箭？！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动起来了。 是流光？是星芒？ 不……那是，整片星空！ 原本星罗棋布的无限星空，忽地，在那一刹那汇聚。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整片沧海，在一瞬间，凝作一个点。 落到了，那漩涡的中心——那，风间扬羽的指尖。 继而，延伸。 就像是，一张弓。 就像是，一支箭。 带着，闪耀世间一切的，璀璨。 缓缓地，拉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