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月姬
夜。 洛都。 某园林。 古色古香的大厅。 “噔，噔，噔……” 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若金铁交鸣，冰冷而坚硬地，回荡在空气中。 将大厅中的茶几，都震得微微颤动。 一道高大的身影，笔直地出现在厅门之中，将那满院的月光，都遮挡在外。 背光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有那锃亮的铠甲，在迷离的月色中，折射出淡淡的光辉。 “还是这么喜欢琢磨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真正的战斗，可永远都是面对面的对决。” 拳影。 迅猛的拳影，毫无征兆地闪现。 伴着，沉闷的音爆之声。 “轰！” 空气，剧烈地波动起来，转瞬间化作一道人影，“噔噔噔”地朝后猛退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粗重的喘息声中，一道干瘦的身影，缓缓地抬起头来。 “竟然快要突破到SS阶了？！看来，你们老祖后继有望了……” 恭维的话语，从那张怪异的面具中飘出。 让人看不到，真实的表情。 门口的人影，依旧一动不动地，仿佛一根柱子一般，挺立不动。 “司空大人客气了，只是勉强以勤补拙罢了。” 虽然，是带着笑声，但却丝毫感受不到一丝笑意。 “倒是贵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B阶元素师，而且最近，恐怕是要突破到A阶了吧？” “哈哈……这个嘛……” “但愿到时候贵公子马到功成，否则的话……恐怕真的得依靠雷吉欧斯的力量了。” 昏暗中，有一道精光，一闪而逝。 恍若一只猛兽，悍然回眸。 “不过，那样的情景，我倒也是期待得很。” —————— 长廊。 幽深的长廊。 长廊中，有月光，缓缓地从窗口流淌而进。 落到浮凸的墙面之上，勾勒出，迷离的光影。 光影中，是那一片片栩栩如生的浮雕。 在深夜的幽寂中，透出一股渗人的诡异。 而将这诡异提升到极致的，则是那奇异的声响。 “沙沙……沙沙沙……” 仿佛是黑暗的羽翼，在不安地躁动。 亦或是那恶魔的低语，徘徊于耳廓之间。 一点，一点。 由远及近地，慢慢地沿着长廊传来。 一直，传递到了，长廊的尽头。 那幽暗的房间之中。 房间中，是寂然而坐的身影。 空洞的眼眸，呆呆地凝望着，望向面前的虚空。 没有焦点，也没有光泽，就像是，失了魂一般。 安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那灵魂的归来。 墙上，有一抹银白的浮光，突然亮起。 慢慢蠕动着，朝着里面渗透进来。 转眼间，化作一道模糊的人影，跌跌撞撞地朝着那空洞的身躯扑去。 光，在一瞬间闪耀。 旋即，收缩。 原本端坐的身影，迅速地萎靡下来。 仿佛虚脱了一般，颓然倒在床上。 “唔……没想到……差点就回不来了……” 粗重的喘息声，伴着喃喃自语，风间扬羽，一脸颓丧地望向虚空。 邪教，恶魔，三不知，神秘而猥琐的老头，还有那偶遇的瑶瑶…… 虽然仅仅只是半天，但风间扬羽，却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而且，在这漫长的旅途中，还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什么“圣子”，担负起了引领光明和自由的责任…… 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或许得以另一种身份，好好努力了呢…… 嘴角，不自觉地扯起一丝苦笑，风间扬羽，迅速地翻身而起。 心念微动间，两团幽蓝的火焰，“嘭”地一声，炸裂升腾。 将那周遭的一切，都照得一片光怪陆离。 手，轻轻地探出，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幽蓝之焰触去。 一点，一点。 从外焰到内焰，从内焰再到焰心。 没有想象中的高温，也没有那理所当然的灼烫。 只有那，花瓣一般光滑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灵光一闪间，风间扬羽双指轻夹，迅速收回。 连带着一束小小的火苗。 火苗，轻轻地抖动了下，旋即，“嘭”地一声，熊熊燃烧起来。 转瞬间，就化作与原本的火焰，一般大小的存在。 嘴角，迅速地勾起一丝兴奋。 手指翻飞间，一朵朵全新的火焰，仿佛新生儿一般，呱呱坠地。 不一会儿，便将整个房间，都照得一片透亮。 连带着，那道原本隐藏于角落的，小小暗影。 但风间扬羽，显然没有关注到这些，银色的眸子，早已被狂喜所充斥。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心中酝酿起来。 只是不知道，那最后酿出来的，到底是极品佳酿，还是一坛馊掉了酸水。 嘛……这些的话，果然还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这样想着，风间扬羽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扩散开来。 然后，凝固。 连带着，那张兴奋的表情。 四肢，仿佛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只有一双银眸，直直地瞪向前方，瞪向那双，诡异的，猩红血眸。 赤红的眸，毫无征兆地睁了开来，自那道不起眼的，暗影之中。 然后，一点一点，扩散。 须臾间，化做一张苍白而削瘦的脸庞。 露出一丝，熟悉的，优雅笑容。 “梦魔的幻焰？一般梦魔都会在临死之前将幻焰熄灭，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获得的，但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哦……” 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丝，足以令所有少女回眸的，奇异磁性。 暗影，缓缓地蠕动着，迅速拔高，转眼间，化作一道修长的身影。 一股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带着凛冬般的寒意，在一瞬间铺展开来。 “不过，幻焰什么的，应该这样用才对。” 手，轻轻扬起。 随手拈过一朵蓝焰。 将那赤红的眸，渲染得愈加狰狞。 然后，逐渐模糊。 强烈的晕眩感，迅速地袭来。 风间扬羽，猛地感到一阵恍惚。 一圈巨大的涟漪，伴随着来自灵魂的冲击，直直地撞击在心魂之上。 让原本就开始模糊的神识，迅速地变得迷离起来。 “竟然把深夜的拜访者晾在一边，独自偷乐什么的，作为惩罚，就先泪流满面地，向客人道歉吧。” 依旧是，优雅的笑容，却带着凌虐一般的弧度。 风间扬羽的身躯，猛地一颤，有晶莹的泪光，迅速地自那银眸之中溢出。 可是那优雅的笑容，却忽而收敛。 “嘭”地一声，化作万千黑影，“哗啦啦”地铺散开来。 伴着那跳动的火焰，仿佛万千妖魔，在一瞬间开始狂舞。 而他原本的立身之处，一道拳影，终于缓缓地显现出来。 “所谓的‘入魅’，终究不过的是控制rou躯的手段。但若是连rou躯都不存在，那么，所谓的‘入魅’也不过是一双特别闪亮的眼睛罢了吧？” 回眸间，是一张倾城绝艳的脸庞。 风间扬羽，就这样，一脸微笑地朝着对方望去。 然后，仿佛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那抹微笑，迅速地咧了开来。 “哦，对了对了，就像是，只有夜晚才会出现的那种……野狗一样。” 瞳孔，在一瞬间收缩，赤色的眸，猛地微眯起来。 “没想到沉睡了三万年，连区区精灵都变得如此嚣张！你以为血族的荣耀，真的是你们这些劣等种族可以践踏的么？！” 影，在一瞬间蔓延。 苍白的脸庞，伴着一丝残忍的笑意，迅速地扭曲起来。 体内，有什么东西，开始蠢蠢欲动。 就像是一颗，隐藏于基因深处的按钮，忽地被狠狠地按了下去。 有一种沸腾般的感觉，从经脉中传来。 伴随着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低头间，却是无数细密的血珠，从皮肤表面沁出，一粒，接着一粒。 然后，还没来得及凝固，就“刷”地一声，激射而出。 朝着，四面八方。 骇然抬头，风间扬羽望见的，赫然是一个个恍如黑洞一般的漩涡。 密密麻麻地，随着那蔓延的阴影，分布于房间的各个角落。 仿佛一台台大功率的抽湿机，疯狂吮吸着。 可惜，它们吸取的，不是水分，而是，血液。 一股凉意，迅速地从心头泛起。 风间扬羽猛地转身，望向自己那具呆然寂坐的rou躯。 触目惊心的血痕，若青花瓷上的裂纹一般，迅速地在那张呆滞的脸庞上蔓延。 似乎只要轻轻一触，便会碎裂开来。 “乖乖地把断臂呈上，然后自断一臂，我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一命哦。” 苍白脸颊的脸颊，缓缓地从漩涡中显露出来，一张，接着一张。 伴着那，仿佛诱惑般的话语。 风间扬羽微微一愣，原本紧皱的眉头，忽地舒展开来。 手掌轻翻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给你！” 轻轻地随手一抛，一道黑影，迅速地朝着门口飞去。 苍白的脸颊，猛地一呆。 影，迅速地收缩。 汇聚成一道修长的人影，直扑门口。 在一瞬间，握住那段漆黑的手臂。 苍白的脸颊上，情不自禁地浮起一抹狂喜。 可是，那狂喜，还没来得及彻底绽放，光芒涌动间，那段漆黑的手臂，却仿佛冰雪一般，融化开来。 只剩下一截小小的指头，“啪”地一声，掉落地上。 笑容，瞬间凝固。 杀意，骤然奔腾。 愤然转身间，却是一双近在咫尺，银色眼眸。 “碰！” 一道肘影，狠狠地击落在喉结之上。 剧烈的冲击中，惨白的脸庞，骤然变得通红。 “哗啦啦……” 万千黑影，拖出一道长长的暗红血雾，朝后溃散。 旋即，一滞。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缓缓地流淌过来。 就像是，一种绝对的命令，不容反抗。 甚至是连时光，都乖乖地听命于它。 缓缓退去。 光影，在一瞬间逆转。 原本溃散的黑影，倏而聚拢起来。 连带着，那暗红血雾。 刹那间，化作一道完好无损的身躯，静静地，站在风间扬羽面前。 呼吸，忽地凝滞。 两人同时一呆，迅速地朝着长廊的另一端望去。 那里，幽深的长廊中。 有淡淡的月光，静静洒落。 洒落到那道，娇小的身影之上。 小小的女孩，就这样，一脸漠然地朝着他们望来。 赤着脚，一步一步，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