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间之楔
月光。 长廊。 女孩。 吸血鬼。 诡异的元素，构成了，诡异的画面。 有夜风，从那巴掌大的窗口侵入，轻轻地拂在那及踝的睡衣之上，让原本就瘦小的身躯，看起来，显得更加单薄。 然而，单薄的，终究只是身影，与之相对的，则是那足以掌控整片空间的，强大威压。 明明，是豆丁般大小的家伙，明明，是梦游一般无精打采地飘荡着的家伙，可是那股巨大的威压，却似一张天罗地网一般，将风间扬羽二人，紧紧笼罩。任凭他们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惊异，已经完全无法形容两人的表情，这时候，果然应该用“呆滞”这个词更加适合吧…… 尤其是，对于那张惨白的脸庞而言，那呆滞中，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敬畏，比之当初见到杜兰德尔之时的恐惧，更加深切的，敬畏。 “该……” “心？！” 同时张了张嘴，终于回过神来的两人，迅速地对望一眼。 霎时间，纷纷掠开。 “太难看了，尼古拉。作为血族的第六真祖，真是……太难看了。” 空气中，有淡淡的声音响起，带着，与其年龄截然不符的低沉。 小小的身影，自顾自地说着，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二人走来。 “当初‘雷神’的继承者，已经在那三万年的时光中，死去了么……” 被称为“尼古拉”的吸血鬼微微一愣，惶恐间，正待辩解。 边上，却忽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尼古拉？尼古拉·特斯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可是风间扬羽，还是说出来了。 是因为“吸血鬼”、“尼古拉”、“雷神”这些字眼？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对方曾经说过的那句“雷电什么的，可是我亲自教会人类使用的啊”……风间扬羽，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的是，那张欲言又止的脸庞，忽地转向了自己。 伴着一缕，忌惮般的惊异。 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旋即，迅速地出现在那只稚嫩的手中。 冰冷而锐利的指尖，在月光下，散发出冰冷的色泽。 随意地望了一眼手中的断指，然后又随手将它抛给了尼古拉，仰头间，小女孩却是直直地朝着风间扬羽望来。 “把断臂还给他，我不想伤害她身边的人。” 淡漠的语气，配着那淡漠的表情。 对方，显然不是来找风间扬羽商量的，而是……命令。 绝对的命令。 隐约中，那股巨大的威压，似乎更加浓烈了起来。 一层，接着一层，就像是那暴风雨前夕，密密麻麻的乌云，缓缓地开始堆积起来，蓄势待发。 仿佛只要风间扬羽轻轻地说出那个“不”字，那足以撕裂一切奔雷，便会随着那疾风骤雨，倾盆而下。 嘴角，不禁勾起一丝苦笑。 虽然那丑陋而邪恶的手臂对自己没什么大用，但这样被胁迫着交出来，果然，还是有点不甘。 这时候，若是有杜兰达尔就好了，要是有它的话…… 虽然，只是随便想想，虽然，仅仅只是不切实际的奢望。 但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越是不经意间的愿望，或许，便越是轻而易举地实现了。 一如，此时此刻的，风间扬羽。 光。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是当风间扬羽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仿佛一束炽热的阳光，在一瞬间，穿透了那抹乌云。 缓缓地，照射到风间扬羽的脸上。 “滋——” 凄厉地呼啸，炽芒一闪。 尼古拉，迅速地闪避开来。 回眸间，瞳孔却骤然收缩起来。 刻骨的恨意，猛地溢出。 “是你？！” 左臂上，忽地传来一阵隐隐的剧痛，伴随着那无法遗忘的耻辱。 苍白的脸颊上，迅速地涌起一抹血光。 狞笑间，大片大片的暗影，迅速地铺展开来。 “住手！” 身形，微微一顿，暗影，急速回缩。 尼古拉一脸惊异的回过头。 望见的，却是一道，异常冰冷的眸子。 “你先回去吧，断臂，我会帮你拿回来的。” “可是……” 微微地张了张嘴，呼吸，却猛地一滞。 剩下的话语，不自觉地被噎在了喉中。 一抹惊惧，迅速地在眸中闪过。 咬牙间，尼古拉忽地身形一闪，瞬间化作一道暗影，自窗口掠出。 旋即，化作无数黑翼，“哗啦啦”地消失在月色之中。 只留下两道身影，静静地望着彼此。 一动不动。 小小的女孩，仿佛痴了一般，直直地盯着前方那赤发红眸的女子。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地，吞了回去。 而对面，那张原本冰冷的俏脸，也是骤然一愣。 两道秀眉，微微地蹙了起来。 甚至是连那手中的十字星剑，都不自觉地，低垂下去。 一股怪异的气氛，就这样，缓缓地扩散开来。 只留下一边的风间扬羽，眼眸微眯地望着两人，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嘿嘿！抓住了！” “哈……抓住了……” “抓住心了呢！” 忽如其来的欢呼，伴着突如其来的身影。 三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家伙，一把扑到小女孩的身上。 让那原本对视着的两人，猛地回过神来。 赤红的眼眸，迅速地闪过一丝挣扎。 红黑两色，急速变幻着，如涟漪一般，晃荡起来，连带着整个身影，都微微地晃了晃。 原本一脸淡漠的小女孩，忽地勾起一丝怪异的微笑。 然后，就这样，仿佛失去所有气力一般，瘫软下去。 “心！” 风间扬羽，在一瞬间掠出，堪堪将那小女孩扶住。 低头间，却是一张安详的脸庞，还有那，绵长的呼吸…… 竟然是，已经睡着了？ —————— “吱呀——” 门，轻轻地合上。 风间扬羽，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那些熟睡的孩子重新吵醒。 转身间，却猛地骇了一跳。 入眼处，一张关切的俏脸，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 近在咫尺。 四目相对，两人微微一滞，旋即，迅速地分离开来。 “你……你没事吧？” 有风，轻轻吹来。 带着一丝，冰凉的幽香。 风间扬羽，却忽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司寇大人的府邸，喜欢夜游的人还挺多呢……” 薄纱轻罩，赤足玲珑，面前的女子，竟然意外地，也只穿了一件睡衣。 微风轻拂间，配着那流离月色，将那姣好身段，勾勒得一览无遗。 原本微低着的脸庞，迅速扬起，尔迩微微一愣，似乎终于明白了过来。 “你！” 秀眉微蹙间，迅速地转过身，沿着长廊朝外走去。 微恼的表情，配着那皎洁的月光，落入风间扬羽的眸中，却让他，忍不住呼吸一滞。 原本调笑的话语，生生噎了回去，风间扬羽迅速追了上去。 “那个……这些孩子，谢谢你了……” “没有的事。是我没照顾好，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脚步，忽地顿住，尔迩忽地偏过头，一脸认真地望向风间扬羽。 “只是，这些孩子，难道是……？” “不，应该不是血族，应该是一种病，这也是我为什么带她们来这边的原因了。” “一种病？” 秀眉，微微蹙了起来。 “唔……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每到夜晚，心就会变成这样……” 幽幽地说着，风间扬羽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话锋一转。 “话说，刚才那个……你和她，认识？” 空气，微微一滞。 尔迩缓缓地摇了摇头，出神般，望向窗外。 “唔……我也不知道，应该没见过……但总感觉，很熟悉，她的身上，有很熟悉的气息……” 月光，轻轻地洒落，倾洒到，那赤色的眸中。 有一种迷雾般的氤氲，缓缓升起，渐渐地将那赤红的眸子笼罩。 “很熟悉？是和……你的血脉有关么？” 低头间，风间扬羽不自觉地望向那把璀璨的十字星剑。 “或许，是吧……但我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血脉什么的……根本就无从说起。” 回眸间，那张绝美的脸上，忽地闪过一丝淡淡的哀伤，转瞬即逝。 “呃……” 竟然，又让女孩子伤心了……真是，太差劲了…… “对不起！” 可是八大家族，不是一直从远古时代延续下来的么？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这次，风间扬羽却没有问出口，毕竟，该知道的总会知道，而不该知道，就算问了，也不过是让人家困扰罢了。 “不是你的错，我不该把软弱的东西，表现出来的。” “呃……可是，很美啊，有一种，奇异的，惊心动魄的美，无论是生气的时候，还是，哀伤的时候……” 顺口，就说出来了。 然后在说出来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啊……我的意思是……” 可是，没有想象中的冰冷，更没有，想象中的暴怒。 只有一朵红云，迅速地爬上脸颊。 赤色的眸中，仿佛有盈盈秋水，微微晃荡着。 尔迩一脸羞愤地剐了风间扬羽一眼，转身间，迅速地朝外走去。 “你！无赖！” 呃……为啥是无赖？ “喂！等下！！” 忽地，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风间扬羽，忙不迭地跑了上去。 “圣诞夜，圣诞夜的时候，带我出去啊。” “圣诞夜？” 脚步，忽地停了下来，回眸间，满是疑惑。 “去做什么？” “嗯嗯！圣诞夜，我要去约会！和……” 原本凝立的人影，忽地消失不见，在话语，说完之前。 那一刻，风间扬羽忽然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好像又做错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