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大冲撞
光，是璀璨之光。 影，是浩大之影。 光与影，就这样直直地对峙着。 一个顶天，一个立地，一个光芒万丈，一个深邃黝黑。 仿佛是命中注定的宿敌，终于在命运降临的那一刻，开始了终焉的对决。 一时间，天地寂静，仿佛连风云，都开始瑟缩地躲到天际的角落。 而那一道道呆然而立的身影，则彻底地被那光与影的巨大震撼所威慑。 连呼吸都仿佛停滞。 所有人都仰望着，所有人都等待着。 不是等待开始，而是等待着谁，等待着一位救世主来阻止这场一触即发的浩劫。 然后，出现了，那个终于回过神来的少年。 “莉莉，不要！” 银白的身影，迅速地掠出，堪堪挡在那凌空而立的少女面前，也阻挡在那光与影之间。 可是，少女，却忽地笑了。 温柔的笑靥，在那巨大的光柱之中，显得如此灿烂。 “小猪猡，谢谢你一直照顾我，谢谢你那么温柔的对待我，你的愿望，本小姐会替你实现的，这将是一个，没有奴隶的世界，所有的压迫者，都会在这一箭之下终结！” 微笑地说着，有灰色的栅栏，伴随着一簇簇如花般锐刺，忽而笼罩。 就像是一根根藤蔓，盛开着嗜血的曼珠沙华，自虚空的一点长出，直直地，汇聚到风间扬羽的头顶。 转瞬间，化作一个奇异的笼，将他牢牢围困。 倩影一闪间，莉莉急速拔高。 然后，猛地将弓张满！ 那一刻，所有的光，都汇聚了过来。 天，消失了。 地，消失了。 巨大的雷吉欧斯，也消失了。 然后，是王都，是暗影，是那一个个翘首以盼的观众，还有那早已被碾平的山头……到最后，乃至整个世界，都消失无影。 浩渺的天地间，只有一抹光，只有那抹炽烈到近乎失明的光，孤独地闪耀。 那是复仇的烈焰，裹夹着烈日的光华，熊熊燃烧。 然后，在一瞬间，奔腾咆哮！ 指尖的光华，就这样，匆匆滑落。 若一颗流星，撕裂混沌。 那是绝望的诅咒，自九天降临，化作风，化作雷，化作那撕裂般的压迫，朝着大地袭来。 也朝着，那道隐藏于黑暗中的身影。 黑暗中，有咆哮般的低吼响起，伴随着，音障的爆破之声。 “天绝地裂·千军破！” 就像是，一道来自王绝对的命令，伴随着，无数的应和。 巨大的身影，在一瞬间飞掠而起。 如一杆枪，笔直地刺向苍穹。 可是，还未等它到达，它却忽地撕裂了开来。 化作无数漆黑的影，逆天而上！ 那是超越了声的速度，在一片寂静之中穿梭。 就像是王的千军万马，在命运召唤的那一刻，奔赴属于自己的荣耀。 没有声音，也无需声音。 因为那光和影，早已在声到达之前接触。 然后，相拥。 那是天空的光和大地的影之间的恋歌。 带着，全世界的璀璨。 “轰隆隆！” 声，终于姗姗来迟。 巨大的震颤，恍如天地崩裂般，从那横绝在天空的钢铁都市中传来。 然后，又在一刹那，传入地底。 有惊惧的哭嚎声，骤然响起，悠悠地回荡在天地之间。 旋即，迅速地被那冲击淹没。 仿佛一把利斧，轻轻地将天地横向切开，巨大的冲击波，如狂涛海啸般席卷开去。 所有的烟尘，所有的废墟，所有的飞行器，所有的战舰，甚至是那远方的山峦，那坚韧的王之塔，都在这利斧之下，一分为二。 于是，天，化作了天，带着，重新闪耀的光明。 而地，也回归为地，如秋日一般，清爽而干净。 就像是某位神，一不小心拿起镰刀给大地理了个平头，所有的建筑，都被拦腰截断，整齐划一。 洛都，这座在中庭的历史上不知矗立了多少年的都市，终于在这撼动天地的冲撞中彻底崩坏。 空中，有细密的电流，如一条条雷蛇，不断地逃窜着，从那巨大的金蓝船舷之上。 那时曾经的玛安娜，如今的……被玩坏的玛安娜。 高贵的暗金，空灵的苍蓝，早已不复刚才的辉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黑和污浊。 千疮百孔的舟身，几乎是连它依旧可以保持悬浮都已经值得称赞。 只有那依旧缭绕的星云，微微闪耀着，泛出一点光辉，似乎是在彰显着当初的璀璨。 已经，结束了。 已经，彻底报废了。 这曾经的，帝国最强兵器。 风间扬羽，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望着周边，望着大地，望着这一夜之间陨落的繁华。 有一种错觉，忽地从心头泛起，反复那昨日的华灯如昼，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当他细看之时，却早已化作云烟，须臾散尽。 只留下，满目颓唐。 可是这颓唐中，却忽地有一阵轻笑，突兀地传来。 似悲戚，似喜悦，似感叹，又似解脱。 “咯咯……咯咯咯……终于，结束了……终于，做到了……父亲，母亲，莉莉终于终于做到了呢，终于将那个不堪的王，杀掉了呢……” 喜与悲，笑与哭，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角色，此时此刻，却在这哽咽的声音中，生生地被捏合在一起。 风间扬羽，猛地转过身，望见的，却是一道虚弱的身影，缓缓地从半空降落。 有殷红的血，大口大口地从那张苍白的唇间涌出，但少女，却恍若未觉。 只是一边哭，一边笑，然后，又自顾自地俯视着下方，俯视着下方那倾倒在废墟之上的王之塔，以及王之塔上空，那一片空空荡荡。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已经，什么都不存在了。 王之塔也好，王也好。 甚至连依依她们，都消失无踪。 风间扬羽，忽地一愣。 银色的眸，瞬间瞪得老大。 目光游离间，迅速地寻找着，似乎是要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 一股不详的预感，猛地从心头泛起。 可是抬首间，望见的却是一张惊骇的脸庞。 是的，不是惊异，也不是惊讶，而是，惊骇。 原本哭笑着的少女，忽地噎住，见鬼了一般，死死盯着前方。 盯着那缓缓撕裂开来的，空间裂缝。 那里，两道身影，相互扶持着，显露出来。 依旧，是那么地雍容，依旧，是那么地高贵，可惜，这份雍容与高贵中，却多了一点点，疲惫。 但，与这种疲累想对应的，则是边上的，那……面目全非。 是的，面目全非。 已经，无法用其他任何词语来形容这种惨状了，与其说是顽强，与其说是勇武，不如说，对方本身的存活，就是一种奇迹。 被撕裂的胸膛，被烤焦的双腿，完全认不出容貌的面庞，以及，那早已不翼而飞的左半边身子。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还好好地站立着，还依旧努力地露出一丝豁达的笑容，风间扬羽或许就会觉得那根本就是一具被烤焦了的尸体。 “依依……万伯父……” “哈哈，难得贤侄还认得予一人……这幅模样，恐怕……”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你还活着？！” 话语，被生生地打断，莉莉，死死地瞪着眼眸，惊骇的眼神，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恐惧。 “明明连心脏都被轰成了粉末，明明连胸膛都完全撕裂烤焦，为什么……你还活着……？” “不，予一人，早就死了。在三年的苍梧之渊，予一人，便已经死了。同你的父母一起，也同那三千将士一起……” 淡淡的话语，却带着，一丝自嘲般的轻笑。 万归狂轻轻地偏过头，望向远方，深邃的眸中，尽是追忆般的落寞。 “我不信，我不相信！事到如今就算你再用这种谎言来求本小姐放过你，也已经晚了！！” 尖锐的厉喝中，莉莉拼命地摇着头，朝后退去。 可是万归狂，却是一脸平淡的微笑。 “信与不信，不过是心中执念而已，就像是，予一人，如今的这份意识。” 这样说着，万归狂那残缺的躯体，忽地缓缓蠕动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自体内开始生长。 一点，一点。 从心脏，到胸膛，从胸膛，到左臂……须臾间，便重新化作一句完整的躯体。 清脆的爆裂声中，那原本覆盖于表皮之上的焦黑外皮，竟然如蛇蜕一般，剥落下来。 露出一张，异常苍白的熟悉脸庞。 “这是……” 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发生的一切，风间扬羽忽然觉得有些荒诞。 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到头来，却不过是让对方蜕了层皮？ 而作为代价的，这边则是玛安娜的报废和莉莉本人的重创？ 身影，忽地顿住，莉莉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眼前那完好如初的万归狂。 旋即，忽地想到什么一般，脱口而出。 “天妖傀？！为什么你们会有思家的不传之秘——天妖傀？！” “天妖……傀……？” 唔……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对了！这不就是传说中需要以斗宗强者的尸身为材料，花费七七四十九天以异火炼制而成的rou盾型输出么？！ 风间扬羽，猛地一惊，抬头间，却刚好望见依依那道哀伤的目光。 “是啊，天妖傀，思家最后一具天妖傀。也是三年来，一直以假乱真，代替父王君临天下的，天妖傀。” “你说……万伯父……一直都是假的？！” 恍如一个晴天霹雳，狠狠地击落在风间扬羽的脑海，那一刻，少年的思绪，忽然开始变得模糊。 随着，那耳边，缓缓展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