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赤潮
时光，仿佛忽地回到三年前。 回到了那个，风雨欲来的清晨。 那日的朝阳，也如同今日的一般绚烂。 可惜那时候，谁都不知道，正是从那一刻开始，所有人类，乃至整个中庭的命运，已然开始悄然运转。 “三年前，三族边境发生冲突，父王和精灵族的殇叔叔为了平息矛盾，便在魔王阿撒兹勒的提议下，会盟于魔族境内的苍梧之渊。临行前，父王为了以防万一，向无益哥哥的父亲讨要了当初思家自上古流传下来的最后一具天妖傀。虽然是不传之秘，但由于万思两家世代交好，所以，思伯父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天妖傀交给了父王。于是，父王便将自己的当时的所有意识都复制了一份作为其启动数据，然后，匆匆离开。” 依依，幽幽地说着，但风间扬羽，却忽地将目光落到一边的“万归狂”身上。 魁梧的身躯，威严的气势，深邃的眼神，淡笑自若的风度，无论怎么看，都是活生生的人类 风间扬羽，缓缓地摇了摇头，与其说匪夷所思，不如说近乎荒诞。 侍奉了三年的王，结果竟然是一具傀儡，若是让天下人知道，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呢…… “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开始，万伯父其实就已经不是本人了？” “不，其实一开始，天妖傀并没有启动，只是……” 微微地顿了顿，淡灰的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只是，父王一念成真，三族事宜商讨到一半，便在那里遭受伏击。战斗，持续了很久很久，三族战士死伤惨重，最后魔王终于雷霆震怒，撕破一角，安然撤退，殇叔叔身受重伤，勉强撤离，而主要依靠机械的人族，则几乎全军覆灭，其中，也包括莉莉的双亲。” 这样说着，依依径直朝着莉莉望去，可是望见的却一丝张，呆若木鸡的脸庞。 无悲，无喜，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可是那张苍白的俏脸，即便只是一望，便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最后母后在父王拼死的救护下，撕开空间裂缝，独自回到洛都。从此以后，那位站在王之塔上的人，便已经不再是父王，而是继承了父王意识的，天妖傀。” 仰头间，依依忽地望向天边，那里，有大朵大朵的浮云，从天际升起。 一如三千铁骑，在那道魁梧的身影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消失在地平线的一侧。 也永远地消失在，她的世界之中。 “那……依依殿下的母后呢……” “母后在回来之后，便因为伤势过重，加上悲伤过度，在‘天玄秘境’启动天妖傀之后，便陷入沉睡，从此，一睡不醒，直到……我再一次见到她。可惜，那时候她已气息奄奄，加上依旧心恋父王，在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之后，便让我……让我……” 声音，忽地哽咽。 隐约中，有泫然的眸光，在那淡灰色的眸中迅速地打着转儿，偏头间，却又消失不见。 空气，忽地安静下来，风间扬羽有些不知所措。 安慰，同情，惋叹……这种时候，或许沉默，会是最好的选择吧…… 可惜，这份沉默，却被迅速地打破了。 “咯咯……咯咯咯……也就是说，也就是说……这三年来，我的呕心沥血，我的煞费苦心，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闹剧？每天提心吊胆地苟活着，每天咬着牙爬行着前进着，到最后，却连个复仇的对象都找不到？！” 哽咽着，轻笑着，莉莉忽地抬起头，朝着那边上的魁梧身影望去，转头间，却又望向依依。 “那到底是为什么？！那我活着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他们没有把我一起带走？为什么我还要像傻瓜一样带着玛安娜来将这个洛都毁掉？！为什么？一切都是为什么？！” 尖利的低吼，莉莉猛地转过身，身影一闪间，却是出现在星云之外。 有华丽的翼，从那奇异的机架上展开，转瞬间，带着她飞掠而出。 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有时候，问题本身，就是答案。 可是，还是有人回答了。 “桀桀桀……当然是为了，替老夫争取时间！” 沙哑的狂笑中，一抹赤红，猛地冲天而起。 若一条火龙，伴着骇人的炽热，张牙舞爪地飞升怒舞。 径直冲向那道，胡乱飞窜着的身影。 风间扬羽，微微一愣，猛地清醒过来。 “莉莉——！” 张嘴间，金色的焰，迅速地奔腾而出。 裹夹着，一声奇异的吼声。 “Feim，Zii，Gron！” 金色的光芒，伴随巨大的龙威，在一瞬间，席卷而出。 那是来自远古的禁忌之力，那是足以掌控时空的力量。 在这片时空中，他足以，为所欲为。 可惜，要是距离足够的话，就好了…… “Wuld，Nah，Kest！” 幻灵虚化，刚刚展开，紧随其后其后的，则是龙语·魑风魅影。 两个域，迅速地叠加，风间扬羽，如闪烁般出现在那跌跌撞撞的少女身边。 也出现在，那张牙舞爪的，火龙上方。 那一刻，他看清了，那火龙的真正面目。 那是名为“岩浆”的血液，带着无比guntang的热情，从大地的胸腹之中窜出。 奔腾着，咆哮着，翻滚着，化作一条巨大的火龙，直冲天际。 而引领着它的，则是那，佝偻的身影。 虽然依旧干瘪，虽然连胸腔都已经被掏空，但那阴沉的微笑，却依旧放肆地宣告着自己的存活。 就像是一只不愿往生的厉鬼，带着早已干涸的血痂，从地狱深处归来。 他大笑着伸出手间，以那岩浆的利爪，狠狠地，朝着风间扬羽二人摄来。 “仁不易？！” 微微一愣，旋即，是微微的窒息。 那一刻，风间扬羽，避无可避。 甚至连龙语，都来不及吼出。 风间扬羽，猛地一咬牙，用尽周身的力气，将怀中的少女，狠狠推出。 努力地露出一丝微笑，那是最后的道别。 可是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刺耳的音爆。 周身猛地一紧，几乎是要被碾碎一般。 炽热，在一瞬间远离。 极限的速度，连那光影，都变得模糊。 模糊中，却是一张似喜似怒的俏丽脸庞。 “笨猪猡！” 轻骂声中，两人的速度，迅速地缓了下来。 可是风间扬羽，还没来得及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只巨大的手指，便狠狠地塞到了两人之间。 生生将那紧拥着的两人，分离开来。 莉莉微微一愣，然后，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风间扬羽被两只手指拎了起来，一把丢入那巨大创战者的舱门之中。 “吱嘎……咔嚓……咯嘣……” 舱门，迅速闭合。 风间扬羽愣愣地望着下方的那逐渐远离的莉莉，耳畔，却忽地传来一声嘲讽般的轻笑。 “怎么？抱着人家舍不得松手么？” “呃……” 抬头间，风间扬羽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你怎么来……喂！” 身影急速掠出，一把将那摇晃的娇躯稳住，尴尬的笑容，早已化作一脸焦灼。 “把控制权交给我！” “没事的……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可是尔迩，却缓缓地摇了摇头，赤红的眸中，有一丝罕见的倔强一闪而过。 “而且，已经来不及了。” 这样说着，创战者，猛地加速。 刹那间，朝着原来的方向掠回。 那一刻，风间扬羽看到了，看到了那巨大的，鲜艳的，炽热的，可怖的，恍如……妖魔般的存在。 不，或许，它本来就是妖魔。 尖锐的利爪，狰狞的獠牙，猩红的眼眸，还有那漂浮不定的身躯……火焰妖魔，原本便是由怨念，戾气，憎恨，诅咒等等负面情感所凝聚而成的邪恶存在，可是此时此刻，出现在风间扬羽面前的，如山峦般矗立于洛都的废墟之上的，则无疑是在那诸多负面情感之上，添加了岩浆而凝注成的。 虽然没有喷火，虽然只是安静地矗立着，但那滔天的热浪，却与昨晚那巨大的火焰之蛇别无二致。 甚至，那guntang的岩浆，比那熊熊烈焰，更加危险和可怖。 而控制着这份危险和可怖的，则是那更加危险的，野心。 “原来是这样，桀桀桀……原来是这样……万归狂，到最后，还是你棋胜一招啊！” 直直地望向那前方的魁梧身影，仁不易发出一丝惋惜般的感叹。 “没想到，你竟然用一直天妖傀，便将我们七大家族玩弄于鼓掌之间，若不是这次孤注一掷，或许老夫这辈子，都要被你这一介死人压着。” “仁卿客气了，予一人不过是为王者当为之事。” 虽然，是豪放地笑着地，但“万归狂”身影一闪间，却是牢牢地将依依护在了身后。 “你给我闭嘴！老夫何时成了你一具天妖傀的臣子？！如今的天下，论资历，论实力，谁还有比老夫更加适合加冕为王的？！你说，是也不是？万依依！” 眼眸迅速地微眯起来，阴厉的目光，似是威胁一般，朝着那淡然自若的少女望去。 依依缓缓地绕过“万归狂”，仰头间，却是微微一笑。 “纵然父王不在了，依依的体内也留着王族的血液，依依，也依旧是万家的女儿，若有贤者可取而代我，依依才德浅薄，自然追踵尧典，禅位于贤王……” 细细地听着，那张苍老的脸庞，不禁喜形于色。 只是对方忽地话音一转，缓缓地摇了摇头。 “可惜，这个人，却不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不是你！好一个不是你！既然如此，那么，便让老夫用你们的鲜血，来浸染加冕的红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