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恋
无论薛穆是怎么想，路采薇这会儿都没有心力关注自己的爱情结果。 欧阳岚说，丽娜姐想去另外一个时空还她欠下的债。 丽娜姐这些年也不容易，而且她是路采薇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她的老师，为了丽娜姐，她什么都愿意做。 所以，路采薇答应了重新开启空间门，开放两个时空的通道。 请了一天假，路采薇想了想，还是先跟欧阳岚一起去扫墓，总要告诉欧阳泉一声，他送的礼物，帮了大忙。 墓园里的墓碑不少，欧阳泉的衣冠冢在最前面的位置，左近也有一大堆墓，姓氏全是欧阳。 欧阳泉的墓碑旁边还有一块儿空白的碑，没有刻字，但是路采薇知道，这是欧阳岚为自己准备的。 “记着位置，等将来我死了，可别让人放错了地方。” 欧阳岚说得随意，路采薇听得也随意，法师们的生命向来很长，还不知道是谁走谁的在前面。 偎依在冰冷的墓碑前，席地而坐。 路采薇伸手抚摸了一下大理石上镶嵌的，显得有些稚气的照片。 欧阳泉和欧阳岚长得很像，只是眉眼更秀气，气质更文雅。 她是十年前认识的那个男人。 十年前的路采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与出身中等家庭的青春少女完全没有什么两样儿，智商平凡，爱好普通，喜欢做梦。 她最爱名牌衣物首饰，向往优渥的生活，渴望着某一天，能平白捡个白马王子回家，飞上枝头当凤凰，改变自己那平凡而又无趣的生活。 当然，路采薇可能更加叛逆一点儿，所以，她才会在十五岁那一年，只身一人离家出走，到南市去打工。 想起旧事，不免怅惘。 懵懵懂懂地步入大都市，然后就遇到了欧阳泉。 当年阿白总说，与他相遇，是她的不幸。 如果不是他们两个偶遇，她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回去继续读书，然后工作，结婚，生子，过正常而平凡的生活。 毕竟她的父母都不是好相与的。 如今却莫名其妙地卷进了那一场，生活在和平世界的人们，永远无法想象的，有关地球上所有人生死存亡的战争。 即使不曾亲自持刀持枪，深陷其中，可这场战争，还是让路采薇的灵魂迫不得已地重塑，浴火重生的惨烈，那是能让人痛不欲生的经历。 看着照片上阿白的眼睛，像是装了一眼的星光，那么闪亮，那么迷人。 阿白是她的初恋，那是路采薇第一次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酸酸甜甜的，就如吃到她最喜欢的雪花梨，沁人心脾。 把带来酒菜摆放整齐。 欧阳岚取了一只透明的玻璃杯，大口径，一杯能盛酒半斤。 透明的酒水倒进去，他喝一杯，路采薇就帮他倒一杯，阿山的酒量是真正的千杯不醉，此时此刻，却也熏熏然。 他的神色依旧疲惫，却难得换上了温和的面相。 “记得七年前，大概也是春雨连绵的时节，我和阿白在京都干掉了三个偷渡过来的影魔，然后就难得地坐在一块喝酒。” “喝到半醉，我忽然好奇，就忍不住问他——‘你就那么中意你的小女孩儿？究竟喜欢她什么？’” 不过是个瘦瘦巴巴，也就皮相还能见人的小丫头。 路采薇怔了怔……她的老板，可曾喜欢她？ 阿白的态度总那般若即若离，她其实一直很在意，却从不敢去探究。 现在那个人死去，她本以为，这个问题永远不会再有答案。 抬起头，路采薇看着欧阳岚复杂的眼睛。 他的声音都显得清亮了些许：“我从不曾见过我那傻弟弟露出那般柔和的眼神。” 思绪回到久远的过去，欧阳岚仿佛再一次看到弟弟腼腆中带着迷醉的脸。 “我觉得她怎么都好，她喜欢运动，那运动就是好，动若脱兔；她要好静，那静也是好，静若处子；她长得高，高便是好的，身段儿修长；她要是长得矮，那矮也好啊，娇小玲珑；她要是胖，我便觉得她丰腴性感；她要是瘦，我便觉得她苗条清丽……” 阿白放空了心神，喃喃自语，第一次表露心声。 “你要喜欢一个人，那她的头发，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坏习惯，甚至她家里的小猫、小狗，但凡关于她，都是好的。” “你要是喜欢她，她的优点缺点，长处短处，也全是好的。” 欧阳岚哑口无言。 “……我喜欢她，喜欢她爱钱，喜欢她娇蛮不讲理。” 阿山声音徐缓地转述。 听着听着，路采薇的眼泪落下，砸在冰冷的石板上。 与阿白临终话别，她没哭，阿白衣冠下葬，她也没哭，住进阿白给的房子，她还是没哭，七年转瞬而逝，她从没为了阿白掉过一滴眼泪。 但此时此刻，听着欧阳岚难得的细声细语，她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欧阳岚不看路采薇的眼泪：“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阿泉喜欢你，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你什么。” 他看着眼前的墓碑，心也隐痛。 阿白大概很清楚，他和路采薇是有缘无分，所以从来不肯在女孩儿面前说出‘喜欢’这两个字。 当年路采薇年纪太小，和他相遇在花季的十五岁，实在不可能懂得爱情，而阿白，却根本无法等到他深爱的女孩儿长大。 “薇薇，我想最后一问，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子的生活？” 只要你想要，无论是功成名就还是家财万贯，为了阿白最后的最后，还保留着的那一丝浅薄的愿望，我一定拼死也要让你实现！ 路采薇抹了把眼泪，微笑。 “我要幸福。” 因为阿白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薇薇，请求你，一生幸福。” 她怎么舍得让阿白不甘心？ 欧阳岚闻言怔住。 幸福这两个字笔画不多，书写不难，可他要怎么才能保证薇薇一定能得到它？ 薛穆可是她的幸福？ 路采薇一看就知道这家伙钻了牛角尖儿。 “乱想什么，我现在只要认真而平凡地活着，就已经很足够，要是渴求太多，老天爷都要笑话我。” 最后一战死了三百八十九个神通广大的世间最好的人，她却能从浩劫中偷生，还能要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