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毒镖
谁知那黑衣人身手极为敏捷,用极诡异的姿势向后一仰,躲过刀锋,双腿随即向前蹬出,正踢在秋仪之胸部腹部间隔之处。 此处学名横膈膜,虽不是一击致命的要害,被打中之后却是出奇得疼。秋仪之也是凡人,此处受到重击,立刻就疼得缩成一团,蜷缩在甲板上说不出半句话来。 那黑衣人乘着秋仪之受伤倒地的时机,向旁边哪处阴暗角落里头一躲,便不知藏到何处去了。 直到此时,在大船各个部位值夜的水手才跑到秋仪之身边,见是老船主请来的贵客,连忙七手八脚地将秋仪之扶了起来,又七嘴八舌地问道: “大人,刺客在哪里?” “哪里来的刺客?大人?” 秋仪之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抬头四顾,只见周围都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哪里还能寻到那黑衣人的踪迹,只好深吸一口气,略微舒缓一下胸腹之间剧烈的疼痛,说道:“刺客不知跑哪里去了。你们不要愣着,赶紧点起火把松明,照亮四周才好寻找。” 其中一个水手似乎是领头的,开口说道:“船上最怕失火,引火之物都被存在水线以下的船舱里头,没有老船主、少船主和蔡老大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取用……” 秋仪之疼得发慌,不及细思,便说道:“那你赶紧去将事情告诉这几位。这刺客武功高得很,又极诡秘,你们要三人以上一道行动,千万不能落了单,让刺客占了便宜。” 秋仪之虽有功名在身,却毕竟是船上的客人,这样发号施令当然有所不妥,然而现在情势情急,也顾不得这些礼数规矩了。方才那说话的水手答应一声,便挑了几三个信得过的兄弟,一头钻进船舱找人去了。 经过这样一番sao动,就在附近几个船舱里头就寝的秋仪之一行人都已被惊醒,他手下的八个亲兵立即各执兵刃满脸紧张地从船舱内鱼贯而出,尉迟霁明更是早已穿戴齐整,护在秋仪之身边。 秋仪之却唯恐那刺客还未下船,赶紧命令道:“你们几个不要管我,快去护住林先生和温小姐他们。就说是我吩咐的,叫他们不要出门。你们就把守在房门外头,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去!” 几个亲兵听秋仪之话音有些颤抖,语气却极坚定,赶紧答应一声,重新走回船舱,倒是尉迟霁明上前一步,说道:“船舱过道狭窄,有八个人就足够了,我还是守在叔叔身旁好了。” 其实秋仪之方才受了惊吓,也是害怕得很,有了尉迟霁明在旁守护,心中顿时有了底,口气也变得镇定了些:“也好。就是这刺客浑身穿黑,身法又快,恐怕不太好找,就是找到了也难以捕捉,霁明你可要小心了。” 正在说话间,却听身旁船舱方向传来一阵苍老的嗓音:“眼下世道真是变了,大半夜的,居然有刺客敢摸到老夫船上来捣乱,看拿住刺客,老夫不亲手把他砍了喂鲨鱼!” 正是李直的声音。 秋仪之听了,高呼道:“老船主小心,刺客还在船上!” 李直倒不害怕,笑道:“秋大人说话句句都对,就刚才这句错了。现在要小心的不是老夫,而是那个不长眼的刺客。老夫已命人去底舱取火烛去了,待我将甲板照个透亮,看老夫怎么拿住这个小贼,好好调弄调弄给大人解闷!” 正说话间,已有十来个水手各自抱了一大捆火把松明,堆在甲板上面。 此时李胜捷也被船舱外的sao动惊醒,打着哈欠一边走上前来,一边询问是何事情。这李胜捷虽然武艺不凡,却依旧孩子气十足,听说船上来了刺客,居然异常兴奋,第一个弯腰捡起一支火把,快步走到李直身旁,竟有些兴高采烈地说道:“原来是船上来了耗子,老爸不要担心,看我怎么抓住它。” 说着,李胜捷便取过一支火媒,一面点燃火把,一面还带着严肃的神情,对身旁水手说道:“这刺客是我的,你们一个也别跟我抢!”说话间,李胜捷已将火把点燃,擎在手上渐渐驱散开四围的一些黑暗。 秋仪之听了刚要夸赞几句,却忽然想起当年跟着皇帝郑荣北上出塞焚草时候,郑荣曾经叮嘱过自己:凡是夜间行军,要么全队依靠星象辨别方向摸黑前进;要么全队都举火把灯笼大张旗鼓行动——总之最好不要让敌军发现你的行踪,否则至少也要将首要指挥之人隐藏在众人之中。 想到这里,秋仪之已是慌了,知道那刺客不知隐藏在何处,说不定就是等着哪支火把点燃,照出船上首脑人物,好乘机下手! 于是秋仪之来不及开口解释,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就夺过李胜捷手中的火把,不顾一枚火星掉在手背上导致的疼痛,抡起火把,就往大海里扔。 然而秋仪之出手还是慢了,那刺客办事极为沉稳老道,被秋仪之发现之后并没有躲藏在甲板上的哪个角落里头,而是迅速顺着一根桅杆爬到横梁之上,趴着躲藏了起来,等的就是敌明我暗的这一瞬间,以便出手伤人。 而李胜捷方才草率之举果然给力这刺客极好的机会,他凭着黑夜中转瞬即逝的光亮,便已看清目标,匍匐在横梁上右手一甩,便射出一发暗器,直朝李胜捷面门打去。 这件暗器乃是专为暗杀行刺所造,周身漆黑,正好掩藏在黑暗之中,飞行速度虽然不快,却没有半点声响,以至于武功高强如尉迟霁明都未能发觉这件无声无息、无影无踪、越飞越近的暗器。 然而李胜捷身后的李直却凭着本能发现了危险的迫近,赶紧一把将宝贝儿子李胜捷拉过一旁,还未来得及说话教训,便听他“哎呀”一声,已是中了暗器。 李胜捷听父亲这一声叫得凄凉,赶紧稳住脚步,关切地问道:“老爸,怎么了?你没事吧?” 李直忍着疼痛,也不答应李胜捷,伸手一指暗器射来的方向,高声说道:“刺客,刺客就在那边,给我把他拿住!” 众人朝李直伸手的方向望去,果然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身影正在桅杆横梁上快速移动。 甲板上的船工水手见了,正要上前捉拿刺客,却听尉迟霁明一声断喝:“且慢!”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铜钱托在左手心里,右手则不断地取出三五个、三五个铜钱,接连不断地黑影方向打去。 原来是尉迟霁明自从当初急中生智,用几枚铜钱击杀顾二娘等好手之后,便觉用铜钱做暗器防身既方便又不显眼,因此随时随地都带着一把铜钱,又时时勤练暗器功夫,终于在今夜再次派上用场。 只听尉迟霁明铜钱所到之处,迅速传来金属和硬木撞击时候发出的声响,听得仔细的,却会发现这雨点一般传来的声音之中却有两声与众不同,显得格外沉闷——却是人体骨rou被击穿时候发出的可怖声音。 随着这两声并不明显的声音,只见那黑影的轮廓晃了一晃,终于站不住脚,从两丈来高的横梁上栽倒下来,发出巨大的响声。 守候在甲板上的水手都知道这黑影必然就是刺客无疑,赶紧一拥而上,果然发现一个身穿黑衣之人伏在桅杆脚下,已然是摔得晕了过去,右腿从小腿一直到大腿根部,中了四枚铜钱,正潺潺冒出鲜血来。 众水手方才见这刺客出手伤人,也知道不能大意,在此人身上里里外外翻找了好一番,将他暗藏的两套钩爪、九只飞镖、四把短刀统统搜了出来,确保身上再无兵器之后,才连拉带扯地搬到李直面前,等候发落。 李直看了被众人踩得死死的那个刺客,轻咳了一声,说道:“夜深了,我也不审他了。你们几个给我把他捆严实了,倒挂在桅杆上头,先晒两天太阳再说!还有,多派几个人在船上守夜,其余的人安心回去睡觉,不就是只耗子么,犯不着兴师动众的。” 说着,李直便扭头往船舱里头走去。 秋仪之见李直动作似乎有些不太灵活,知道这位老船主虽然年纪不小,腿脚却还灵活,想必是哪里受了伤,为稳住人心这才勉强忍住疼痛。 于是秋仪之赶紧上前几步,一把抓住李直的手,立即感到李直的手心正冒着冷汗,竟还有些颤抖。秋仪之心知这伤似乎不轻,赶紧说道:“多亏老船主及时出现,否则在下这条命就完了。来来来,请老船主到我房中,我要当面感谢!” 说着,秋仪之便亲自搀扶着李直,朝自己房里头走,一边走,一边招呼李胜捷也一起来。 李胜捷是个粗心人,没有发现父亲的异样,听秋仪之招呼,想也不想,就跟上去了。 却听李直又扭头说道:“老蔡,你也跟着一起过来。” 老蔡头还想着如何组织防备刺客的事情,却没料到自家船主会叫自己过来,虽然有些疑心,却不敢拒绝,也跟着跑了上来。 于是秋仪之扶着李直,几乎是一步一挪地向自己的船舱那边走去。李直却还装着一副满不在乎异常坚定的神情,昂首四顾,似乎是故意走得缓慢些,想要视察一下船上防务罢了。 然而一入船舱,李直便再也支撑不住了,双腿一软,立刻就瘫坐在地板上。 秋仪之早就猜到李直受了伤,然而看他神情还算淡定,没料到伤情居然如此沉重,赶紧吩咐手下亲兵道:“你们几个,就守在船舱门口,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又对已愣在一边不知发生何事的荷儿说道:“荷儿,你赶紧把我的房间整理出来,让老船主休息。” 荷儿也知道事情紧急,早把自己刁蛮的性子抛在脑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往秋仪之的房间走去。 却听林叔寒说道:“大人的房间是通铺,温小姐的房间也不方便,还是先整理出学生的房间,让老船主休息吧!” 秋仪之想想有理,便问李胜捷道:“少船主,这样可好?”